梅雨季节的江南总是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里。许棠坐在副驾,指尖划过车窗上蜿蜒的水痕,远处黛色的山峦被云雾缠绕,像一幅被打湿的水墨画。顾沉舟握着方向盘,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雨幕中泛着冷光,与车内暖黄的氛围灯形成微妙的反差。
“前面塌方了。” 陆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一丝急促,“顾总,许设计师,县道被泥石流阻断了,我们得绕路。”
许棠看着导航地图上突然变红的路段,蹙眉道:“绕路的话,到古镇考察点要多花三个小时,下午的非遗传承人见面会可能赶不上了。”
“让对方等。” 顾沉舟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转动方向盘,黑色宾利平稳地驶入一条更狭窄的山路,雨刷器有节奏地切割着密集的雨丝。
山路两旁是茂密的竹林,暴雨敲打着竹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许棠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焦糊味,还没来得及开口,车子猛地一震,方向盘在顾沉舟手中剧烈晃动起来。
“怎么回事?” 陆屿的车紧跟在后,透过后视镜焦急地询问。
顾沉舟踩下刹车,脸色凝重:“右前轮爆胎了。” 他解开安全带,“陆屿,你先去找地方停车,我和许设计师在这里等救援。”
“顾总,这怎么行?我留下来……”
“按我说的做。” 顾沉舟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许棠看着顾沉舟推门下车,暴雨瞬间打湿了他的西装外套。她迅速从后座拿出两把雨伞,撑开一把递给他:“我帮你。”
顾沉舟接过雨伞的指尖微顿,看着她利落地下车,月白色的衬衫很快被雨水打湿,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回车里等着。” 他皱眉道,声音被雨声吞没了大半。
“换轮胎需要两个人搭手。” 许棠已经蹲在后备箱旁,拿出备胎和千斤顶,动作熟练得让顾沉舟一愣。她抬头看他,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眼神却异常明亮,“顾总该不会觉得,女人连换轮胎都不会吧?”
顾沉舟看着她沾满泥泞的手,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招标会上,她穿着象牙白连衣裙,眼神沉静如水。这个女人总能在他以为看透时,展现出令人惊讶的一面。
两人在暴雨中忙活了近半个小时,顾沉舟的衬衫早已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劲瘦的腰线。许棠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脸颊,却依旧有条不紊地递着扳手,指挥着千斤顶的位置。
“好了。” 顾沉舟拧紧最后一颗螺丝,直起身时眼前一阵发黑。许棠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手臂,温热的触感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顾总,你没事吧?” 许棠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顾沉舟甩开她的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没事。” 他转身看向蜿蜒的山路,“陆屿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闷雷,紧接着是更密集的暴雨。许棠看着手机屏幕上 “无服务” 的字样,心沉了下去:“顾总,我们可能得找个地方避雨,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顾沉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不远处的半山腰有间废弃的木屋。“走吧。” 他撑开伞,自然地将她护在伞下,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木屋走去。
木屋的门轴早已锈死,顾沉舟用肩膀撞了几下才推开,扬起一阵灰尘。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雨丝从破洞的屋顶漏下,照亮了积满灰尘的木桌和几张破旧的竹椅。
“好像是以前看林人的屋子。” 许棠走到窗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至少能挡雨。”
顾沉舟从公文包里拿出湿巾,递给她:“擦擦手。”
许棠接过湿巾的指尖触碰到他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只有暴雨敲打屋顶的声音,和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我去看看有没有柴火。” 许棠率先打破沉默,转身走向里屋。
顾沉舟看着她的背影,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颈间,形成一道蜿蜒的水痕。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许棠被困在这样一个破旧的木屋里,周围是泥泞和雨水,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木头味。
里屋传来一阵响动,许棠抱着一捆干枯的树枝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欣喜:“运气不错,还有些没淋湿的柴火。” 她将树枝堆在破旧的泥炉旁,又从包里拿出打火机和纸巾,“顾总,能帮我找些引火的干草吗?”
顾沉舟默默地在屋内搜索,看着许棠专注地整理柴火的样子,心中那股陌生的情绪再次涌现。他见过她在会议室里的锐利,在酒会上的疏离,在办公室里的疲惫,却从未见过她如此生活化的一面 —— 眼神专注,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像个准备生火做饭的邻家女孩。
“找到了。” 顾沉舟将一把干草递给她,指尖再次不经意地碰到。这一次,两人都没有躲开,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许棠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迅速收回手,低头点燃纸巾,火苗 “嗤” 地一声窜起,照亮了她微微泛红的脸颊。顾沉舟看着跳动的火焰,忽然觉得这破旧的木屋也没那么糟糕。
火生起来后,屋内渐渐有了暖意。许棠将湿透的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只穿着白色的衬衫。顾沉舟也脱下西装外套,露出线条流畅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
“喝点热水吧。” 许棠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倒了杯温水递给他。递水时,她的指尖再次轻轻擦过他的手背,这次顾沉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底。“你好像什么都会。” 他看着她熟练地用小刀削着木棍,准备烤火,“换轮胎,生火,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许棠抬头看他,火光在她眼中跳跃:“小时候跟着外公在乡下住过一段时间,这些都是基本功。” 她顿了顿,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后来外公去世了,就很少再做了。”
顾沉舟看着她瞬间黯淡的眼神,心中忽然有些刺痛。他从未见过许棠流露出这样的脆弱,像一只收起利爪的猫,露出了柔软的肚皮。“你外公……” 他犹豫着开口,“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棠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他是个老木匠,手艺很好,会给我做各种各样的小木人。” 她放下小刀,目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他说,做人要像木头一样,实心,经得起打磨。”
顾沉舟看着她在火光中柔和的侧脸,忽然很想伸手触碰她的头发。这个总是戴着面具的女人,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一丝真实的模样。
“顾总呢?” 许棠忽然转头看他,“小时候有没有什么难忘的事?”
顾沉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小时候……”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生硬,“没什么特别的。”
许棠看出了他的回避,没有再追问,只是将烤得温热的面包递给他:“尝尝?虽然有点干。”
顾沉舟接过面包,看着她嘴角沾着的一点面包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帮她擦掉。许棠却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木桌上。
“顾总……”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顾沉舟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眼中的惊慌,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 他收回手,语气恢复了疏离,“我只是看你嘴角有东西。”
许棠慌忙用纸巾擦掉嘴角的面包屑,心跳如鼓。她能感觉到顾沉舟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汽车鸣笛声。“顾总!许设计师!” 陆屿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
顾沉舟站起身,走到门口推开屋门,陆屿撑着伞站在雨中,身后跟着救援车。“顾总,让你们久等了!前面的路清通了,我们可以走了。”
“知道了。” 顾沉舟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硬。
许棠迅速收拾好东西,将还在燃烧的火堆扑灭。顾沉舟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刚才在火光下的短暂靠近,像一场不真实的梦,醒来后,两人又变回了熟悉的陌生人。
回去的路上,车内一片寂静。许棠看着窗外飞逝的雨景,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木屋里的点点滴滴 —— 顾沉舟帮她撑伞的样子,他递水时温热的指尖,还有他差点触碰到自己嘴角的手。
“许棠。” 顾沉舟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许棠转头看他,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眼神复杂。“顾总?”
“没什么。” 顾沉舟移开视线,重新看向窗外,“到了古镇,先去酒店换衣服。”
许棠点点头,心中却有些失落。她知道,刚才在木屋里的那一点点暧昧,已经被现实的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车子驶入古镇时,雨已经停了。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两旁的古建筑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宁静。许棠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心中却无法平静。
她知道,自己对顾沉舟的感情,已经不再是最初的算计和利用。那个在暴雨中为她撑伞的男人,那个在木屋里与她分享面包的男人,已经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她的心里。
而顾沉舟,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许棠,心中也同样不平静。木屋里的意外靠近,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许棠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欣赏和好奇。那个在火光中露出温柔笑容的女人,已经在他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顾沉舟率先下车,为许棠打开车门。许棠下车时,不小心崴了一下脚,下意识地抓住了顾沉舟的手臂。
“小心。” 顾沉舟伸手扶住她的腰,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许棠迅速站稳,松开手,低声道:“谢谢顾总。”
顾沉舟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淡淡道:“进去吧。”
许棠点点头,转身走进酒店,心跳却久久无法平复。她知道,自己和顾沉舟之间的关系,已经在那场意外的暴雨中,悄然发生了改变。
而顾沉舟站在原地,看着许棠消失在酒店门口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知道,自己对许棠的感情,已经无法再掩饰。
这场意外的靠近,或许正是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