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肖司元就带着苏千羽直奔郊外的肖家茶庄。
“娘子,这个地方如何啊?听说娘子少时种茶颇有心得,焰州茶素来苦涩,若是娘子能在焰州制出像苍海飘雪这等的绝品,也是造福一方的美事啊。”
“这些就是焰州茶?”
“是啊,这些年我遍寻种茶和制茶的高手无果,所以这茶总是不成气候,让我十分头疼啊!若是娘子能帮我,那真是解了我的心头忧啊!”
“土质方可,多是养护的问题,我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苏千羽还未说完,肖司元就欣喜连连道:“谢谢娘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
肖司元将苏千羽安顿在了茶园中,又不见了人影。
一晃眼就是三年。平日,苏千羽在茶田中忙碌,凤柒柒就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有几次她突然转身想吓吓他,落入她眼中的却是一种复杂的表情,苏千羽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似悲似伤,游离而又破碎。
在苏千羽的精心侍弄下,茶树长势喜人,有几树竟然开出了十分妖艳的花,临到晚上,伴着风的呼号,那艳丽的花显得十分诡异,朦胧中氤氲着一层黑气,像是妖道人做法一般,苏千羽的心中泛起阵阵不安。
肖司元听说开花后终于现身了。
“娘子真是妙手,之前我请的茶农根本无法让骨茶开花!”肖司元惊叹道。
“肖郎,这茶十分古怪,骨茶?你与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是什么东西?!”苏千羽生气道。
“能有什么古怪,娘子,下月你我二人大婚,你将种骨茶的心得交给柒奴,这里就不用娘子费心了,你们几个,赶紧收拾,带少夫人回府!”肖司元讪笑着答话,吩咐随从替苏千羽收拾东西,自己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肖府。
“柒柒,你走吧,骨茶的心得我写不出来,若是他不说清楚这骨茶是什么,我是不会写的!”
自茶园回来,苏千羽已经数不清这是肖司元第几次差人问她要东西了,前几次肖司元差人来,她没给,肖司元现身后,她问骨茶的细节他又扯东扯西,给出的说法纰漏百出,后来,肖司元索性不说了,龇牙咧嘴的威胁她一通后将屋里的东西砸的稀碎,苏千羽只觉得心也坠到了谷底。
一直沉默的凤柒柒突然将笔拿了过去,看出他的迟疑,苏千羽说道:“柒柒,你写出来给我。”,倏尔,只见纸上一字:蛊。
“骨茶,蛊茶,与花同生,能使人心巅迷,偏向异端!这邪祟的东西万万留不得!”苏千羽心中了然,她思忖片刻,提笔急书。
“别愣着了,快去,把这些东西找齐,研磨成粉,撒在骨茶上,趁现在还没有完全开花,能来得及!”她将纸递给了凤柒柒,催促道。
凤柒柒接过,又提笔写到:小心。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这眼神不似初见时的凌厉,不似在茶田时的复杂,此时他的眼里,似乎有了光亮。
苏千羽点点头,她知道凤柒柒在担心她,前几次肖司元动手时,若不是凤柒柒在关键时候打断,她可能真要吃亏了。
焰州,火艳楼。
“景兄弟,里面请。”肖司元刚踏进火艳楼就被一旁几个鬓云乱洒,酥胸半掩的姑娘迎了上去。
“肖公子,你可来啦.......”
“...哎...哎,今天给你们带了个大财主,都去围他,围他。”话音未落,千娇百媚们就争先恐后地围了上去。紫衣公子倒也没有扭捏,左拥右抱的环着千娇百媚们跟着肖司元上了楼。
“景兄弟好计策,此事若成我肖某人愿将骨茶的回报分你一份,我俩五五分账如何啊。”
“好说好说。不过这孟群龙在焰州不过是个摆设,肖兄何不除之后快?”
“我爹参这老匹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奈何........我胆子又小又没脑子,杀人灭口的事情那是万万不敢呐。”
“肖兄过谦了,我以为肖兄乃人中龙凤,智计深远呐,方才肖兄说不日就要娶亲,怎么之前未听肖兄说起。”
“景兄弟有所不知,我那未过门的娘子来焰州已有三年,只是我老母身体一直不好,算命先生说不宜操办大事,所以将大婚耽误了。
“肖兄实为孝子啊!敬仰敬仰,敬肖兄一杯。”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
二人推杯换盏,酒意渐酣。
肖府今日十分热闹。苏千羽被婆子女使收拾一番后,就被推了出来,此时主屋内已是人群涌动,比肩接踵,个个伸头探脑的观望新娘。
“公子,这新娘子怎么,怎么看起来有面熟?”玄衣男子悄悄说道。
“是有些。”一旁的紫衣公子凝眉道。
苏千羽被婢女扶着向肖司元走去,忽的,不知道谁家小儿上前玩闹,一把扯下了她的纱巾。
所有人都盯着她!慌乱中苏千羽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是他!
苏千羽眼睛里的惊慌失措、羞哧、惊讶,景逸辰尽收眼底,他诧异又吃惊。。
“柒奴,带她进去。”肖司元的脸色瞬间寒冷如冰,人群中突然飞出一道白影,略影无形间,带走了苏千羽。
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这肖司元真是好福气,娶得如此美妇!”
“是啊,相比之下我焰州女子倒是俗气了些,哪有这般冰肌玉骨,绰约若仙子!”
“哈哈哈哈,让诸位哥哥见笑了,我家娘子可是一等一的美娇娃,实乃天上人间艳动鬼神独一无二,今日机缘巧合让各位一睹真容,我肖司元可是够朋友啊。”肖司元突然寒冰转晴天,附身拾起苏千羽掉落的面纱,又道:“京州女子纤弱,不似我焰州女子粗壮了些,若是哪位也想得此佳人,就让我家娘子做媒,也未尝不可啊,哈哈哈。”
人群中有人道:“肖公子义气。”,眼见形势缓和,肖司元忙道:“来来来,各位里面请,里面请。”随即招呼着宾客们向主厅走去。
“公子!公子!不好了!”
“老子今日大喜,你存心给老子找晦气是不是!”肖司元立刻转身,压低了声音,对慌张进来报信的小厮骂道,小厮贴了上去对肖司元耳语一番,叫他彻底变了脸色。
“去,将春儿接来!扮成新娘模样,别叫人看出来。贱人!不想我好过,那就都别过了!”
“小的这就去办。”看着肖司元阴鸷的脸,那小厮不敢怠慢,匆忙告退。
肖府,北厅。
“柒柒,你去看看外面如何了。”他没动。
“没事,去吧。”屋中已无人影。
苏千羽起身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她举杯愣愣地看着茶汤,脑中却回想着刚才那一幕,三年了,早已物是人非。
“柒柒,你怎么又.......”身后有脚步声,苏千羽以为凤柒柒折返而来,扭头看去时,竟是景逸辰。
“是圆润了些。”他看着她。
“是长高了些。”她看着他。
二人异口同声,气氛轻松了些,景逸辰快步行至桌前,靠着苏千羽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千羽,习惯了你束发带冠的样子,没想到今日这红妆也别有风姿。婚嫁是女子大事,这个给你,送你的贺礼。”景逸辰从怀中掏出一物,施动灵力,那物什竟幻化出灵羽模样,轻轻落在苏千羽的手中。
“凝神化形,万元归一。”苏千羽看着那上面幻化出两行字,念出了声。
“这是心诀,他日若是......,总之,飞羽令出,我必至。”他到底还是将有难二字咽了下去,低头思忖了会儿,又道:“在这里的三年,过的可好?”
“也没什么不好。这个我用不上,修炼术法对我来说已成空。”她叹了口气,又将飞羽令放回他手中。
“修习不成也不是什么大事,精气神儿可不能没有了,你说呢?从来,我都觉得,你与那些京州贵女不同,在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坚韧,那是打不垮的。”他将飞羽令放在桌上,认真地看着她。
“当初为什么不逃?”良久,他问。
“逃到哪里去?我无处可逃。逸辰,你走吧,我不想和京州的人与事再产生什么联系。”她眼眸黯淡,起身而立背对着他。
“你还是我认识的苏千羽吗,从前的苏千羽从来不会如此消极!”
他愠怒道,她沉默着。
“我方才将灵力附在了上面,若要寻我,念动心诀就行。”
背后没了声音,苏千羽转身看去,已无人影,只有那枚飞羽令静静地躺在桌上。
肖家主厅。
追星与肖司元喝的正在兴头上。
“景兄弟,我说呢,一转眼怎就不见你了,来来来,喝喝喝,人生苦短,倒满,倒满。”醉醺醺的肖司元一把揽过景逸辰。
“吉时到!”礼官高声宣布着,一众伺候的小厮过来将肖司元扶着前去拜堂,他将景逸辰送开时还不忘招呼着,倒满,倒满。作
苏千羽一直在南厅等着,又饿又累不见人来,柒柒也不见了,不知不觉中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睁眼时已近深夜。
肖司元带着满身酒气阴鸷的走了进来,直接吹灭了蜡烛。
“肖司元,你干什么?!”黑暗中,一人影向她扑来,“骨茶都死了,你满意了?!”肖司元发了疯一般大喊道,紧接着,叮叮哐哐一阵混乱,夹杂着叫声和哭喊声…黑暗中,一个贼兮兮的身影迅速向肖家主母的院中溜去。
“给我打,狠狠的打,打到她的帮手出现为止!敢伤我家司元!给我打!”肖家主母怒火冲天,婢子来报时,她正和今日的新娘子春儿说话,这春儿本就是肖家主母的娘家人,肖家主母一直有意将她嫁给肖司元,没想到半路竟然出现了个苏千羽,好在今日司元用了一招李代桃僵,瞒着肖一晟和春儿拜了堂,她自然是满意的很。她本想着让肖司元好好教训一番苏千羽,特意等了一番才过来,没想到,肖司元伤的比苏千羽还重!
一杖,两杖,三杖,…苏千羽死死咬紧牙关,巨痛在身上此消彼长,眼前的人渐渐晕出多个影子,红衣之下血肉模糊…
“够了!就她这身子骨,你这是要她的命!”肖一晟呵斥道,他挥退执杖的小厮,走到奄奄一息的苏千羽面前,俯下身阴沉地说道:“你是个守规矩识大体的人,若是不想惊动苏家二老,就说出来,是谁。”苏千羽使劲全身的力气摇了摇头,气息微弱道:“没…有…谁,我…本就会些…功夫。”
“她说的是事实,我听她爹娘提起过,看来是夫人多心了。”肖一晟起身淡淡地说道,“造孽啊!我可怜的司元啊!”肖家主母坐在榻上垂足顿胸地哭喊开来。
“来人,带她下去。”肖一晟对一旁婢子示意将苏千羽带走,只见肖家主母从袖中掏出一瓷瓶,又对着身边伺候的蝶儿耳语一番,蝶儿接过瓷瓶倒出一物,径直走到苏千羽前,就要将那物什给她喂进去。
“啊!”蝶儿的手被一道剑气划伤,疼的她大叫道。
“果然是你。”肖一晟像等待猎物般转身看着持剑而立的凤柒柒。
“怎么,害怕她被灌哑?诱你现身,还真得费些功夫。”榻上的肖家主母得意道。
“把他吊起来,鞭子拿来。”肖一晟面如寒冰,谁知小厮们不敢上前,气的榻上的肖家主母气急败坏地骂道:“一个个没用的狗奴才!赶紧给我捆了!他不敢还手!”
肖一晟像是鞭打仇家一样,狠狠抽着凤柒柒。奄奄一息的苏千羽,耳边不时穿来肖家主母尖锐的咒骂声,她挣扎着侧头看向凤柒柒时,他已然是个血人,只是那双眼睛坚定的看着她……苏千羽的意识渐渐涣散,湮灭在黑暗之前,苏千羽听得肖家主母道:“手脚都给我折断!把她,拉回后院,把他,扔进骊歌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