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迎霆对自己母亲的形象,全部来源于一位在他外祖孙家,当了二十几年的保姆口中得知。
他还不到两岁,孙家产业被吞并,外祖病逝,母亲产后抑郁。
从有记忆开始,他身边就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而他的母亲和外祖,他全都没有见过。
只有那位秘密卧底十几年,并且成功归来的舅舅。
可惜舅舅跟他也不熟。
孙家保姆四十岁开始在孙家工作,工作了十几年,孙家遭受了变故后,又照顾了他几年。
年老后才开始回到农村休养生息。
前几年已经病逝。
那位婆婆总是很温和的对他说:“你母亲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从来就没有看见过她生气。”
“她总是笑脸盈盈的面对任何人,不会因为别人工作而看不起别人,就算是门外扫地的阿姨,她都会笑着打一声招呼。”
“我们所有佣人都很喜欢你的母亲,人又长得漂亮,性格又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时不时去国外比个赛,回来一定是拿个第一名回来。”
“就是可惜啊,被保护的太好的花朵,被你外公公司里的一个小员工兼开车司机给追到手了。”
“你那该死的父亲,他根本配不上你的母亲。”
“要是你母亲还在的话,你外祖还在的话,你一定会备受宠爱。”
“霆霆啊,你的眉眼和鼻梁,长得很像你的母亲。”
“看见你,我总是很心疼你母亲,她产后抑郁离家出走,你爸报个警就不管了。”
“也不知道你那美好的母亲到底去哪里了,是生还是死。”
“我老了,照顾不了你多少年了,你那继母也要辞退我了,唉。”
记忆收拢。
厉迎霆死死地盯着丁园长。
他母亲所有留下来的照片都会闻静摧毁了。
仅留下的一张,则是保姆婆婆和母亲的合照。
那张照片上,他母亲留着及腰的乌黑长发,穿着素雅长裙,手里拿着小提琴,和笑得一脸皱纹的保姆婆婆,站在阳光下,合了一张影。
背后的花朵,也如这般开得百花争艳。
“你怎么了?”
一双手在厉迎霆的面前晃了晃。
厉迎霆回神,他低头看着乔天:“这位是?”
乔天当即介绍丁园长:“是小优和年年学校里的校长董事之一。”
然后又小声,踮起脚尖,在厉迎霆的耳边说道:“还是我老师灵魂碰撞的朋友。”
厉迎霆听到这个灵魂碰撞,他皱了皱眉,这个词怎么感觉这么怪。
他朝着丁园长走了过去,近距离看着这张被岁月留下了些许痕迹的面庞。
一时间心中有些感慨,真的是太像了。
当视线落在丁园长瞳孔时,厉迎霆如遭重击,他面色如常:“您好,我是小优和年年的父亲。”
丁园长愣了愣,她朝着厉迎霆的方向“看”了过来。
很温柔地点了点头:“你好,经常听小优和年年提起你。”
厉迎霆有种骄傲,唇角正在上扬,准备做一番感动的演讲。
下一秒。
丁园长就接着说道:“小优说,你这个爸爸当得不称职。”
厉迎霆:“?”
“小优的理想爸爸型是他的顾爸爸,年年的理想型则是你,两人经常因为爸爸这个话题,而吵得不可开交。”
“我就问他们啊,问他们爸爸的好处,结果年年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你的好处。”
厉迎霆:“……”
现在去找根枝条,抽两个小屁孩一顿还来得及么。
丁园长用着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工作再忙,也不要忽视孩子们的成长,他们长得很快的,一眨眼就说长大了。”
“那些缺失的时光,可就很难再补回来的。”
厉迎霆也没有生气。
他曾经对两个孩子,确实做得不够好。
乔天在一旁轻笑,她对厉迎霆说了点好话:“以前工作是忙了点,不过现在有陪着两个孩子,丁园长你要不要再问问,小优和年年心目中爸爸的人选。”
丁园长也跟着笑:“不问了,我从这里就听到了小优和年年的笑声,笑声可以代表很多东西。”
乔天和丁园长进了屋。
就在骆堂平要进屋的时候,厉迎霆上前:“师父,能借一步聊聊吗?”
骆堂平诧异地看着厉迎霆:“借一部?你说什么?我哪有那种视频,还借一部借两部的。”
厉迎霆被这话怼得哑口无言。
他不过是想聊聊丁园长的事,怎么就被骆堂平想岔了。
厉迎霆给自己的舅舅孙山鸣打了一个电话。
无人接听。
他再拨。
就在电话即将自动关闭时,那边才缓慢地接了起来。
孙山鸣声音如钟:“你说你什么时候打电话不好,非要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你知不知道你惊了我的窝,一条几十斤的草鱼都跑了。”
厉迎霆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声音更大。”
那边有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许久,孙山鸣才压低声音说道:“说吧,又要舅舅帮忙查什么事。”
上次找到孙山鸣,是查乔天当年车祸的事。
厉迎霆从院子外,看向屋内的丁园长,他单手插兜:“舅舅,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妈还活着?”
又是一阵长达几分钟的沉默。
谁也没有挂电话。
然后就是孙山鸣长叹的一声:“当年目击者只有闻静一个人,她亲眼看见你母亲跳海自尽。”
“我去查过了那个地方,海面看似平静,但却是断崖式深海,人要是从那个地方掉下去,很容易被海水拖到海底。”
“如果你说闻静做了假证,但她并没有,这一点都查过不下十次。”
“你要是想念你母亲,就去墓园好好看看她,别的说这么多都是假的。”
厉迎霆打断了孙山鸣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开口,清清楚楚地说道:“可是,我看见了一位长得很像我母亲的人。”
电话那头笑出声:“哈哈哈,你妈死的时候你才多大,不要看见一个眉眼相似的人就说很像,没有道理。”
厉迎霆:“……”
孙山鸣收敛了自己的笑,他认真询问,仔细一听的话,还能听到他略带颤抖的嗓音。
“你在哪里看见的?我现在过去。”
厉迎霆轻笑一声,他邀请孙山鸣来参加小优和年年的生日宴会,结果都邀请不到。
他报了地址:“连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