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慌慌张张找到了精神病医院的季盛夏询问了陆雅芬的病房时,正被一个护士带着往病区走,没想到却在途径食堂时见到了一群人围着矮墙的那个方向,心里惴惴,缓缓的走向了那个地方……
“林小姐,这边才是病区!林小姐?”,小护士见季盛夏茫然的走到人多的地方,以为她想去看看热闹,就没有再阻拦她了。
季盛夏莫名的感觉到心口堵得慌,不太敢去看围着的这个人,但是鬼使神差的,她走到了人群中间,轻轻的扒开了外面围着的一行人……
地上躺着的老妇人被长钉刺穿脑袋,双眼睁得老大,但是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这样的死亡方式连救也没有办法救,即使要营救,也得找专业的焊工来切断地上的铁钉。
否则随意动一下就可能刺破颅内神经血管,立刻死亡。
老妇人眼珠子微微移动了一下,也不知要找谁,嘴巴轻轻张着,似乎想要说什么。
季盛夏看着躺在地上的老妇人时,脑子顿时空白了一下,茫然的推开所有人,呢喃的轻轻叫了一声,“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雅芬眼睛微微一斜,见到突然走过来的陌生女人,跪在她身旁叫“妈”,她意识渐渐迷离,这个人分明就是那天晚上在扇子胡同救过她一次的年轻女人,可是现在她却管自己叫……
妈……
陆雅芬眼眶里的泪水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她这一辈子凄苦,年轻时死了男人,老了老了,亲生女儿也被人杀害了,现在她自己也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难道真的是因果循环,报应吗?
她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唯一牵挂以及唯一亏欠的,就是季盛夏。
那个孩子,曾经可以享受着名媛千金的命运,却被她抱出了林家,养在自己身边二十多年……
要是没有她,季盛夏应该不会跟着她遭那么多罪吧?也不会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陆雅芬的眼神渐渐涣散,嘴里轻轻念叨,“盛夏……盛夏……”。
季盛夏不知道陆雅芬是真的认出了她,还是无意识的叫出了她的名字,她此时此刻眼泪如决堤一般把她的眼睛都打湿了,眼前一片朦胧。
她连忙去握住陆雅芬的手,“妈,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盛夏……妈对不起你……”,陆雅芬一边说,一边悄无声息的流着泪。
季盛夏已经哭到无声,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个年轻女人竟然是这个老妇人的女儿?
可是这个女人难道不是大名鼎鼎林氏集团的千金林可吗?
也正是因为她是林可,才那么轻而易举的进入了病区,可现在怎么成了这人的女儿了?
身后的小护士有些迷茫。
季盛夏摇着头哭道,“妈,是我这么久了没有来找你,是我没有告诉你实情,都是我的错,我只是怪当年你为什么要抱走我……怪你当年气死了我的亲生母亲……我这么久以来都是恨你,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认贼作母!可是我却又担心你,时刻挂念你……”。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这二十多年来我们朝夕相处,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即使过去的事是你的不对,可我也已经叫了你那么多年的妈了,我真的没有办法……”。
季盛夏失声痛哭。
陆雅芬意识稀疏,她手轻轻扬在空中,“阿义……你来接我了吗?”
阿义……季盛夏知道,是陆瑾夕亲生父亲的名字。
她哭道,“妈,你不要走好不好?你走了,我连最后的支撑都没有了”。
“你知道吗?我那么恨陆瑾夕,可是当我看到她死去的消息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你要是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雅芬双眼神采变得清晰起来,似乎有一点回光返照的征兆。
她的眼珠轻轻转动,看向面前的陌生女人,笑了笑说,“孩子……你真的好像我们盛夏……”。
“盛夏那孩子,从小就能吃苦,小时候家里穷,别的小孩有的东西她都没有,但是她却不哭,连看也不会去看,因为她知道,一旦她去看了,我就会知道她想要,知道她想要又买不起,我就会难过自责……那孩子心眼好,不想我难过……所以从小就养成了对喜欢的东西不说的性格……”。
季盛夏眼里就像有留不完的泪,所有的回忆在此刻统统都跑到了脑海里来。
小时候她功课做不好,陆雅芬急得整晚睡不着,邻居的小朋友嘲笑她没有爸爸,她气得和别人打了一架,抓破了脸,陆雅芬又气又急,心疼又不敢说……
那是从小养育的情义啊……
陆雅芬笑了笑,“如果有来生,就让我一定好好弥补她,我可怜的盛夏……”。
笑着笑着,陆雅芬又哭了。
季盛夏已经泣不成声,痛苦绝望到了极点。
陆雅芬眼神又看向漫漫天际,“阿义啊……你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当初林家的司机把你撞死后就逃之夭夭,让你死无全尸……我们势单力薄,打官司打不过,耗不起,我就只能出此下策,抱走他们林家的女儿了……阿义啊……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是不是因为我造了孽,老天爷才要罚我,收我……是不是因为我造了孽,才让瑾夕也……。”
陆雅芬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冷了下来。
季盛夏猛的停止了哭声,看向双眼望着天空的老妇人,她的眼底是无尽的绝望,就好像是对此生的哀怨。
“妈……你别吓我……”,季盛夏轻轻叫了叫她,又握住她的手使劲搓热。
“你快说话啊……你不是还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吗?”
季盛夏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可是陆雅芬的表情就停止在了刚才的那一刻,就一动不动了。
正此时,远处有一阵叫嚣声传来。
“让开让开,焊工来了,先让焊工切开这长钉再救人……”。
话音刚落,就见所有护士都冲着来搭救的医生微微摇了摇头。
“死了?”,前来营救的医生纳然问道。
“这么长的长钉穿过脑袋,怎么还救得活?她也算撑得久的了,跟这位小姐说了很多话……”。
“这位不是林小姐吗?难道她认识这老妇人?”
又一人神神秘秘的说,“不仅认识,我看关系还不简单,这林小姐口口声声管这妇人叫妈……”。
季盛夏对外界的声音已经自动排开了,她什么也听不到,脑子里面只有陆雅芬临死前说的那些话。
是因为陆雅芬的丈夫阿义被林家的司机撞死,他们讨不到赔偿,打不赢官司,陆雅芬才出此下策,想杀了林家千金一命抵一命的。
但是却在最后的关口心软了,只是抱走了林家千金到自己身边抚养,这一养就是二十多年。
在慢慢的相处中,陆雅芬几乎已经忘记了这是她仇人的女儿……而这就这样,冤冤相报,她从一个名媛千金,成为了穷苦人家的女儿。
真是命运弄人。
旁边的护士轻轻碰了碰季盛夏的肩膀,“林小姐,您别太难过了,我们这边还要处理一下尸体,可以的话请您移步”。
当初她还是那个穷苦人家的孩子的时候,所有人都欺她辱她,而现在,所有人都尊敬她,讨好她。
季盛夏缓缓站了起来,她一把抹掉了眼泪,是谁把陆雅芬抓来关到精神病医院的?她会一一查清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所有人都看着哭得死去活来的季盛夏,把她拉开之后,护士们又赶紧把现场清理干净了,毕竟这件事只是精神病人失足掉下来,恰巧摔在了长钉上的意外事件,处理起来不会太难。
精神病人的意外死亡通常意义下不会追责,这也就是当初江慕仪为什么要把她抓到精神病院关起来的原因。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神色间尽是喜悦,鬼鬼祟祟的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拨通了熟悉的号码。
季盛夏茫然的走出了精神病医院,她走着走着,天就黑了,走着走着,莫名其妙的就走到了扇子胡同128号。
这里有她前半生的回忆。
江家别墅,江慕仪电话突然响起,拿起电话一看,轻轻笑了笑。
“孙医生这是给我报喜来了,还是报忧来了?”,江慕仪说。
孙医生在那头点头哈腰,“喜,绝对喜事一桩”。
“那老婆娘你搞定了?”,江慕仪声音扬起半个调,没想到那孙医生动作那么快,他以为至少得等个十天半个月的。
“陆雅芬刚刚想逃跑,从墙上摔下来当场死亡!真是老天爷都在帮您啊!江少,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次意外,连我都没有出手,那陆雅芬就死翘翘了”,话筒那头大笑着说。
“很好,办得不错”,江慕仪随意道。
毕竟对他来说,解决这么一个老妇人也不是什么大功一件。
没想到那头又说,“江少,我这边还得到一个秘密,可能对您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