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轻飘飘的，仿佛情人间的呢喃。
“味道太腥，杂质太多。”
“师尊，下次出手，记得把它们的血放干净点。”
这句话，伴随着那遮天蔽日的鸿蒙万魔鼎缓缓缩小、最终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白广陵的眉心，清晰地传入了下方平原上，每一个魔修的耳中。
死寂。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本身还要纯粹的、绝对的寂静。
时间仿佛凝固了。
空间仿佛冻结了。
平原上，那数万名刚刚还因为“仙界之门”的降临而陷入癫狂与贪婪的魔修，此刻，全都像被施了定身咒的木雕泥塑。
他们保持着各种各样狂热的姿态——有的仰天长啸，有的手舞足蹈，有的甚至已经跪在地上，准备迎接那所谓的“仙恩”。
可现在，他们的动作，他们的表情，他们的一切，都僵住了。
每个人的瞳孔都收缩到了极致，倒映着高天之上那道依旧敞开着缝隙的、宏伟的金色门户，也倒映着那门户之下，相拥而立、如同神魔般的两道身影。
发生了什么？
刚刚发生了什么？
传说中至高无上的仙界使者……降临了。
然后……
然后那个身穿血色嫁衣的绝美女人，只是轻轻挥了一下手中的长戟。
为首的那位仙使……就死了？
不，那不是死亡。
那是在死亡之前，被强行撕开了那层圣洁高贵的外皮，露出了里面那丑陋、肮脏、令人作呕的……怪物真身！
然后，那个男人……那个被女人称之为“主人”的男人，用一尊黑色的鼎，将剩下的两位仙使连同那头垂死的怪物，一起……
吞了？
吞……了……
最后，他还像一个最挑剔的美食家，点评了一下……味道？
轰——！！！！！！
仿佛有一亿颗混沌神雷，在每一个魔修的脑海深处、神魂之中，同时轰然炸响！
他们数千年、上万年以来建立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在这一刻，被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轰击得粉碎！
所谓的飞升……是假的！
所谓的仙界……是屠宰场！
所谓的仙使……是来收割他们的……饲主！
而他们，这群为了“飞升”二字，苦苦挣扎、互相杀伐、不惜一切代价向上攀爬的所谓魔道巨擘、一方雄主……
从头到尾，都只是一群被圈养在牢笼里，等着开饭时间一到，就被拉出去宰杀的……牲畜！
这个认知，比世间最恶毒的诅咒，比神魂被投入九幽炼狱灼烧一万年，还要让他们感到……恐惧！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最本能的、被彻底戳破谎言后的、无边无际的绝望！
“不……不……这不是真的……”
一个修炼了八千年的炼魔魂后期老魔头，第一个承受不住这种精神层面的恐怖冲击，他抱着头，发出了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双目之中流出血泪。
“我的道……我的道是错的！我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是个笑话！啊啊啊啊！”
噗！
他道心崩溃，魔元逆流，整个身体像个充气过度的皮球般轰然炸开，化作一团血雾，神魂俱灭。
他的死，像一根导火索。
“假的……都是假的……”
“我们……我们是食物……哈哈哈哈……我们是食物啊！”
“骗局！这一切都是一个天大的骗局！”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在数万魔修之中蔓延开来。
绝望、崩溃、疯狂……无数负面情绪冲天而起，甚至将那从“仙界之门”中倾泻下的圣洁金光都冲淡了几分。
然而，就在这片末日般的混乱景象即将彻底爆发之时。
“肃静！”
一声雷霆般的暴喝，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与尖叫！
是李元霸！
这位刚刚突破“天魔境”（通魔玄），成为白广陵座下第一走狗的壮汉，此刻脸色煞白，浑身被冷汗浸透，但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绝望。
恰恰相反，他的眼中，燃烧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无比庆幸的、狂热的火焰！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就在不久之前，那位妖媚入骨的圣女大人——顾青黛，来到他们面前，所颁布的……神谕！
“一场席卷天地的骗局即将上演，所谓的飞升，不过是一场精心准备的血肉盛宴，而他们，就是被圈养的牲畜。”
“我，万魔之主，降临于此！”
“跪倒在我脚下的，将得到真正的永生！”
当时，他们之中，有多少人是将信将疑？有多少人是迫于武力不得不臣服？
可现在！
事实！
冰冷、残酷、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他们眼前！
神谕……是真的！
主人他……没有说谎！
他不是在恐吓他们，他是在……拯救他们！
这个认知，让李元霸那颗粗犷的魔心，瞬间被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激与狂热彻底填满！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去看天上那扇散发着不详气息的“仙界之门”，而是面向残阳谷最高处的那块巨岩，面向那两道俯瞰众生的身影。
然后。
噗通！
“万魔之主……在上！”
“感谢主人……点破迷津！感谢主人……救我等于水火！”
“属下李元霸……愿为主人座下最忠诚的走狗！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一跪！
这一吼！
如同一道划破永夜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所有魔修心中那片被恐惧与绝望笼罩的黑暗！
对啊！
飞升是骗局！仙使是怪物！
但是！
但是我们有……新的神！
恐惧，在这一刻，被转化成了敬畏！
绝望，在这一刻，被升华成了信仰！
噗通！
噗通！噗通！
一个、十个、一百个、一千个……
仿佛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连锁反应瞬间爆发！
平原之上，那数万名魔修，无论之前是何等身份，是宗主、是老祖、还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在这一刻，全都像被收割的麦子一般，齐刷刷地、成片成片地跪了下去！
“恭迎万魔之主！”
“恭迎万魔之主！！”
“恭迎万魔之主！！！”
那汇聚了数万名强者的、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呐喊，化作滚滚音浪，冲天而起！
白广陵站在高处，安静地看着下方那片黑压压的、跪倒在自己脚下的芸芸众生。
“看到了吗，我的师尊。”
“羊群，就是这么好用的东西。”
“只要让它们看到一头更凶恶的、但愿意庇护它们的狼，它们就会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血肉与灵魂，全部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