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淼倒了一杯温开水，放在莫笑的旁边。莫笑看都没看直接拿起来喝，没几口就喝完了。
“满上！”莫笑一抹嘴，好像喝的是酒。
“诶，我说这大过年的，你们俩也不搞点啤酒喝？真是没有追求。”
有追求的莫笑大爷正夹着一颗鱼丸，有点滑，没注意掉到了桌子上，他也不在意脏不脏，直接抓起来往嘴里填，还嘟囔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沈千相和温淼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泛起的无奈。
得，看见莫笑这么可怜的份上，就不怼他了。
不过，这几个月前还是光鲜亮丽的莫家小少爷今儿个怎么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他们也不会问，毕竟莫笑这人向来自尊心强。
可是他们面前的莫笑早已不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了。
“呜……”
突然，正吃着饭的莫笑哭了起来，他手里还握着筷子，一只手却抽出来抹了抹眼泪。一个大男孩，就这般哽咽起来。
咦，刚还吃的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温淼见状，伸出手在莫笑的肩膀上拍了拍。
“这是我这几个月吃的第一顿好饭。艹……”莫笑边哭边骂。
“怎么不回家？”沈千相把纸巾递上去。
接过纸巾，莫笑却又开始抽噎。
“回不去了……”
“发生什么了？你慢慢说，我们都在呢。”沈千相看着莫笑的眼睛，问道。
仿佛是感觉到这两个人对他的关心，过了一会儿，他情绪稍微稳定下来。
“两个月前，莫海找的那个女人把奶奶气进了医院，没几天奶奶就走了，我去找莫海理论，把那个女人赶出去，结果莫海直接扇了我一巴掌。气不过，我就跑出来了。”
“结果没想到他真的那么狠，把我的信用卡全停了。一开始，我还能网吧里给人当网管顾住温饱，后来有人找事，这份工作又没了。未成年不好找工作，我就在网上帮人代打游戏，刷装备卖了换钱。”
“可那帮狗东西真他娘的欺软怕硬，就那个黄毛，以前和我有点过节，结果看我现在这样，马上带着人来找我事。我东躲西藏，身上也没钱了……”
说到这，莫笑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吃穿不愁，花天酒地。
“之前的狐朋狗友都全是一帮酒肉朋友，一看我这样，全他妈有多远就离我多远。我手机也欠费很久了。”
“你说，我图的这是什么啊？”莫笑低着头笑了起来，好像在笑自己的无知，自己的无能为力。
说起来，莫家那个女人，也是莫笑的后妈，是典型的小三上位。莫笑的母亲在他十岁时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了，在他母亲葬礼上，那个女人牵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出现了，后来就那么光明正大地进了莫家的门。
可是莫家老太太一直没承认这个媳妇，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连带着，莫老太太也不喜欢她带来的小男孩。
“在家时，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我就想到在我母亲还在世时，他们就纠缠在一起了。呸，真他娘的恶心。”莫笑说这话时脸色阴沉，怒气冲冲。
“有时候我恨不得拎把刀砍了他们。”事实上，莫笑也真的这样做了。他奶奶进医院的那一天，他冲到厨房随手拎了把菜刀直接砍向那个女人，结果没想到正好被他爸莫海看到，旁边的保镖眼疾手快地夺了他的刀。
莫笑只记得当时他爸看他的眼神很是复杂，说了一句“滚”，莫笑当真就跑了出去，而且几个月没回去。
“你们说，这人想要一个正常的家，怎么就这么难呢？”
“你爸知道那个女人把你奶奶气到医院的事吗？”沈千相冷静地问。
“应该不知道，那女人演技好得很，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可我当时一进门就听见她和奶奶吵架。莫海以为我在编瞎话，不分青红皂白就扇了我一巴掌。真是操蛋！”莫笑抓起杯子一饮而尽。
“那你之后的打算呢？不回学校了？”温淼开了口，又在他杯子里倒满了水。
“回，当然得回啊。那个女人带来的男孩成绩一直不错，莫海很喜欢他，总拿他跟我比较。这段时间，我也想明白了。我跑出来，不等于给他们腾了地方吗？成全他们一个三口之家，我是傻逼吗？”
“老子才不干这样的傻事，我就要回去腌臜他们。让我不痛快，他们也别想痛快。况且这莫家可还是有我的一份，有我母亲的一份，我怎么着也不能让他们这狗东西占了去。”
“从我妈去世的那一天起，莫海就不再是我的父亲了。”
莫笑说完这一句话，沉默了许久。
莫笑，莫笑。这是他妈妈起的名字，本意是希望他开开心心地成长，莫妈妈对儿子如此宠爱，才养成了他飞扬跋扈的性子。不曾想，这个莫字，却给这孩子的人生加了狠毒的一笔。莫笑，不笑。
任性的孩子背后都有一个一心付出甚至不求回报的家长。所以这些孩子有恃无恐，以为父母会一辈子充当他们结实的后盾。谁也不曾想过，有一天，这个后盾裂开了，被死神夺走了。
从此，莫笑就必须学着自己抵挡人生的风风雨雨了。
回去啊，当然得回去。他得好好上学，不能让人生就这样被他们毁掉。可书写人生的，终究是他自己。那他就好好地给他的人生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想，母亲在天上恐怕也不希望看到他现在颓废的样子。
纵使身边只有一根树枝，他也要将它磨成利器，杀出一条血路来。
莫笑再次抬起头，眼里已是坚定与倔强。算什么，重头再来罢了。他莫笑要回去，干死那帮狗东西。
火锅还在沸腾着，前面漂着一层红色辣椒油，看起来很是诱人。
三个人却再也没拿起筷子，各有心思。
“明天再走，今晚凑活着在我家住一晚吧。”还是温淼最先打破这沉静。
“谢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