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把汗。
也没翻到什么瓶子，老太太有些失望地转身，却看见了拿着相机的沈千相，但是，她盯着的，其实是沈千相手里的瓶子。
瓶子里还有大概三分之一的水，在阳光下，亮闪闪的。
老太太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她又看了看沈千相。
沈千相也看了看她。
沉默了片刻，把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完，将瓶子挤扁后递给了老太太。又从背包里翻出一瓶未开封的水，也一并给了老太太。
她习惯什么东西都多备一份，以防不时之需。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长木棍，老太太慢吞吞地把瓶子丢进麻袋里，又颤颤巍巍地把那瓶水塞到口袋里。
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千相一眼，什么也没说，拾起她的木棍，又去找下一个垃圾堆了。
沈千相拍下了全程。
事实上，她是没有过过真正的苦日子的，但她却见过，真的有人是那种一日三餐几乎顿顿白面条，有时一天也只有一顿饭，饿了就拿水来充饥。还有一些人会捡别人剩下的饭吃，他们专门等在饭店或小吃摊的附近，等着被丢掉的残羹剩饭，可有时，一天也不见得会捡到多少。
在这条街上，什么都可能会发生。
她小时候曾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
这里，是C市的另一副面孔。
这条街叫“脏街”，C市有名的贫民窟。当然，这有名得看是对谁说了。
住在这里的，大多是流动的小商小贩，还有一些孤寡老人和游手好闲的人。他们这些人，仿佛被隔绝在繁华都市之外，即使就挨着商业区，也很少有人问津。
在白天，这里异常冷清，小贩们也大多是晚上出摊，一方面也是为了躲避检查。而在夜晚，就要热闹许多了。光着脚丫的小孩子在街里跑来跑去，偶尔还会有街坊邻居起了冲突，泼妇骂街的事情在这里并不少见。偶有喝的醉醺醺的人步子凌乱地不小心走到这里，睡了一觉醒来便会发现自己只剩一条裤衩。
脏，乱，差。这里是被城市遗忘的角落。
再次踏足这里，沈千相一时间也无法说清楚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或许人在回想一些事情的时候，真的是带着滤镜的吧。她也只想起，那年在这里生活的人虽然称不上道德高尚，但都很善良，且一致对外。当年她母亲刚怀上她的时候，便搬来了这里，小心翼翼地生下她，本来以为会招致一些流言蜚语，可是，脏街却给了她最大限度的包容。
她想起来了张姨，一个对他们母女多加照顾的女人。
似乎她还住在这里。
穿过两条小道，再转个弯，就是张姨的家了。
沈千相许多年没走过这条路了，自从母亲去世，她怎么也不愿意再回到这里了，更别提和这里的人还有什么联系了。
握紧了手里的相机，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
“小千？”
她刚走到一栋五层旧式家属楼下，背后就有人叫她。
这声音带着点沧桑，而沈千相却一愣。
慢慢地转回头，看见那个存在于记忆里的女人，沈千相一下子百感交集，一时没说出话来。
这是张姨。
张姨打量了沈千相许久，甚至还戴上了她的老花镜。
沈千相看到这一幕，只觉得眼睛酸涩。张姨明明才四十出头的年纪，怎么几年不见，变得如此沧桑，更是戴上了老花镜，俨然是一个小老太太的样子。
“哈，真是你啊，我们的小千长成大姑娘了，我还说呢，咱们小千长大后一定是个大美人，果然让我说对咯。”张姨开心地笑着。
“怎么样，你爸爸他们待你还好吗？”张姨显然知道在她母亲去世后，她被接去沈家的事。
“张姨，我已经和他们家没关系了。”沈千相也对着她笑。
听到这，张姨一愣，低下头，看不清表情。随后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才轻轻拍着沈千相的手，拉着她到家属楼旁边的小卖铺去。
张姨她一直守着这个小卖铺，已经十几年了。她初中毕业后就直接接手了这家小店，也没结婚，就一直守着它，像守着自己的孩子。
“孩子，姨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委屈，可是，你还没成年，离了沈家，你还能怎么样呢？”张姨颇有些语重心长。
沈千相早已经把相机关掉，这会儿正坐张姨的小店里。
“没事的，您不用操心，我现在过得很好。”沈千相也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心。“倒是您，要照顾好自己。”说着，她看了看店里的环境。
昏黄的灯泡，像是从换上就没有再摘过一样，上个世纪的纸糊墙纸因受潮而皱皱巴巴的，墙角的蜘蛛网也挂了一大片，好像专门为它们在这里安的家一样。
皱了皱眉，沈千相想了一想，也理解为什么会这样了。
这社会啊，发展的太快了。跟不上时代，便是像这家小店一样，在不被关注的角落里暗暗地落上一层灰。
“张姨，我们把店面改一改怎么样？”在小店里转了一圈，沈千相突然开口。
张姨一顿，面露尴尬。
“这……”
她有些迟疑，前些年她出了车祸，把积蓄都花光了，就是现在的这家店也是借钱才保住的，也就是去年那她才把债全部还上，这会儿让她该店面，这些钱，她拿不出来啊。
于是，当下有些窘迫。
“别担心，这事情交给我。”沈千相也暗暗思衬。张姨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也对她有恩。这恩情，无论如何都是要还的。
不知为何，张姨见到这样的沈千相，竟然觉得安全感十足。又想起沈千相的母亲早逝的事情，当下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
“孩子，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可是，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天下午，张姨留下沈千相在家里吃饭，而吃饭的餐桌和她小时候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趁着天色还不算晚，张姨就催着沈千相赶紧回去，因为一到晚上，脏街这里就算不上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