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刘胥钟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而建荣候夫妇对于这个儿子是愧疚滔天,他们觉得只要这样能让儿子好受,那边任劳任怨的在他后面给他擦屁、股。
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好受,便拿别人的命去填。
时至今日,如果被他们折磨死的那些人可以化为厉鬼,那恐怕建荣候府上早就没了活口。
造成这一切的是傅氏和苗女的狠毒吗?
并不全是。
归根结底造成这一切的是刘明理的喜新厌旧,朝三暮四。
只能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吧。
咣当一声,铜壶砸在门框上。
“既然做不到那就快滚!我看见你就恶心!”
身后的儿子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傅氏泪雨滂沱的从刘胥钟院子里出来,如果不是赵嬷嬷和另外一个贴身丫鬟掺着,她几乎走不动路了。
傅氏自知对不起儿子,所以对于他的辱骂还有呵斥从来一声不吭,可是那些字全都像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刻在他的心上,毫不留情。
回到自己的院子,傅氏神色平静了一些,只是眼睛里的黯然怎么都掩饰不住,她胳膊拄在案几上,良久之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夫人,您喝安神茶吧。”赵嬷嬷道。
傅氏摇了摇头,“嬷嬷啊,我这心里,难受得很,我,我喘不上气来啊。”
赵嬷嬷心疼的轻轻拍打着傅氏的后背,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您别这样,世子爷说的只是气话,您别放在心上。您若是放在心上,那才是坏了母子的情分。”
傅氏闭了闭眼睛,“我知道。嬷嬷,你说,如果真的给钟儿选一位妻子,你觉得哪一位更合适?”
刘胥钟娶妻的事情不可能因为他发火而告一段落。
傅氏自己在婚姻里受了莫大的苦楚,可是到头来却不肯放过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一定要把人推到火坑里。当初她和刘明理成亲,刘明理好歹还是个正常人,可是现在刘胥钟呢?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力变、态。
牺牲一个女孩子的一生,只为了保全建荣侯府的颜面。
自私到这种程度,傅氏也算是世间少有了。
刘胥钟随了她。
原本刘胥钟只是一个受害者,可是为了一时的痛快和发泄,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就如同那些失了亲人儿女的人口中对他的咒骂一样,如若真的有地狱,那么建荣候府自家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而习惯成自然,人也是会被潜移默化的。
赵嬷嬷最初也觉得刘胥钟行事太过残忍暴虐,可是这几年下来,她也可以若无其事的决定一个女孩子今后痛苦的一生了。
“就那位父亲在翰林院任职的李家小姐吧,虽然门第对于侯府来说太低了一些,但是样貌中上,又知书达理,应该会是世子爷的良配。”
赵嬷嬷说道。
傅氏长长的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她也不会第一个就跟自己儿子提起这位李小姐了。
“钟儿那里……算了,回头劳烦嬷嬷去请媒人。”
赵嬷嬷:“知道了,夫人。”
“然后再去查一查,问问张护卫,钟儿今天为何会发如此大的火。”傅氏道。
赵嬷嬷领了命令,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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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若闵拎了食盒,现在白无泽的院子外面,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师兄怎么还不回来?”
她自言自语道,然后又问:“你们都不知道师兄去哪儿了吗?”
“陈小姐,小的们只是下人,王爷去哪儿又岂会告诉小的们?”
一旁的婢女陪笑道。
“您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王爷事务繁忙,今天也不一定能回来。”
“那可不行,我做了药膳,必须要等师兄回来。”陈若闵道。
或许老天听到了她期盼,那个颀长的身影自鹅卵石小径走过来。
“师兄!”
陈若闵开心的叫道。
白无泽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去休息?”
陈若闵没注意到白无泽的疏离,连忙上前道:“师兄,我做了药膳,对你的身体好。”
“多谢。”白无泽示意长清接过陈若闵手上的食盒,“师父来了信,说让师妹你尽快回谷,三日后,我会派人将你,连同连同师父需要的药材,一并互送回谷。师父说你这次偷跑出来的事情他不计较了,所以师妹不用担心受罚,只是,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师兄你呢?你不回谷吗?”陈若闵伸手拉住白无泽的衣袖,急切的问。
白无泽不动声色的拂开她的手,“不回去了,我在盛京还有要事。”
陈若闵跺了跺脚,“可是……”
“师妹。”白无泽加重语气,“你该回神农谷,做好你的事情,而不是在这里耗费时间,做一些无谓的事情。”
陈若闵的表情茫然了一瞬,接着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急急的说:“师兄,你在怪我今天随便跑出去是不是?我和宋姐姐是在来盛京的路上认识的,她邀请我参加赏花宴我就去了,也没说什么,不归给你添麻烦的,所以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白无泽却不为所动,只道:“这是你自己的私事,现在的问题是你自己偷偷跑出谷,师傅他老人家很担心,所以,难道你不该回去么?”
所以说,比起一般的普通姑娘,一个讲不通道理的师妹只会让白无泽更头疼。
“可是,师兄你的身体……”陈若闵咬了咬下唇。
白无泽揉了揉额角,“我的事情我自己心中有数,就不劳你费心了。”
白无泽从头到尾明明白白的表现出保持距离以及拒绝,可是陈若闵却觉得她作为白无泽唯一的师妹难道一点都不特殊么?(陈若闵——一个话本看多了的恋爱脑姑娘。)
“事情就这么定了,天色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说完,白无泽便抬脚离开,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
陈若闵想要跟上去再说什么,却被院子门口的护卫尽职尽责的拦下了,徒留她自己失魂落魄的在门口站了良久。
其实如果陈若闵想要的只是单纯的同门情谊,白无泽不是不可以作为一个师兄对她多照拂一些,可是实际上,她除了把白无泽当师兄外,还想着emmmm……
白无泽不论是外貌还是气质,又或者是身份地位,别说她一个一年到头都不怎么见到异性的小姑娘了,就叫安平县主那样的“城里人”都为之倾倒,所以……(白无泽:怪我咯?)
长清拎着食盒跟着自家王爷踏进书房。
“王爷,刚才跟着建荣候府那群人的暗卫回来了。”
“让他们进来。”
白无泽道。
话刚一落音,暗卫就无声无息的跪在白无泽面前。
“王爷,属下一路跟随那几人回了建荣候府……”
接着,这个暗卫将自己在建荣候府听到的一切一字不落的汇报给了他,包括刘胥钟已经非常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安排张护卫再去寻花重锦,依旧贼心不死的情况,还有傅氏打算为刘胥钟娶妻的事情……
白无泽越听,整个书房里的气压就越低,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长清和暗卫都忍不住俯首帖地,“王爷息怒!”
白无泽磨了磨牙,虽然很想直接宰了刘胥钟和他的那帮走狗,但是,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把张护卫一行人全都控制起来,如果反抗,格杀勿论。”
“是!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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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燕王世子府宴会那天结束之后,经历了一系列鸡飞狗跳事件的花重锦心累,想着老老实实的在家里蹲着,想着把她的轻功还有那一首狗刨的字给练好它。
技多不压身。
人丑就要多读书。
哦,下午还得去接孩子。
本来今天应该是按照以上计划来的。
可是府中的下人却来报,说凌将军求见。
“哦,快请他进来吧。”
花重锦把毛笔一放,然后把自己那首虽然有些起色,但是依然还是很辣眼睛的字卷吧卷吧扔到了垃圾桶里毁尸灭迹。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刚好下人领着凌晏进来。
“你今天没当值么?有什么事吗?”
不管是花重锦还是凌晏,都颇为随意的往那里一坐,客人没有客人的自觉,主人也没有想要客客气气招待的样子。
“今日休沐。”凌晏道,“闲来无事,刚好你之前在和风细雨楼的画舫上捡来的那个小孩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若是今日有空,我便带你去看看。”
花重锦屈指挠了挠脸颊,“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茬了。”
见状,凌晏一笑。
人家那边儿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他她这个救命恩人过去呢,花重锦这样一连几天都忘得干干净净让他如何心情不好?
“那你是去还是不去?”凌晏问。
“你来都来了,再说一连晾人家这么多天也不好。”花重锦道。
而且人是她救回来的,却一直在麻烦凌晏。
凌晏说:“好,那你收拾收拾,我在外面等你。”
花重锦:“?”
“收拾什么?”
凌晏指了指她,“就……换身衣服。”
花重锦看着自己身上淡青色的罗锦百褶如意月裙,“怎么了?这一身不是出不了门吧。”
凌晏:就是因为太拿的出手了所以才不想让你这样出去好么。
“你忘记你前两天招来人贩子的事情了吗,还是换身男装安全一些。”凌晏一脸认真,“哦,对了,最好再把肤色涂黑些。”
花重锦:“……”
“年轻人,不要因噎废食,人贩子虽然很多,但不是天天都有的,那我得多倒霉,只要一出门儿就碰见这种人啊。”
凌晏:“那最起码得换一身男装吧,你以前不都是喜欢女扮男装么。”
“没问题啊,只要你愿意等一会儿。”花重锦一口答应了。
凌晏愿意等着,那她就去换一身,反正这裙子出门儿穿的话也挺不方便的。
“行,等着你。”凌晏自然是满口答应。
如此,一炷香之后,花重锦便换了一身暗红色的箭袖轻袍跟着凌晏出门去了。
既然换了一身方便的衣服,那花重锦也就没打算再乘马车。
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已经立了冬,但是气温依然还是没有降下来,也就早上的时候会冷一些。
两个人作为颜色出众的贵公子模样的人,骑马走在街上依然获得了很多人为之侧目。
不过被吃瓜群众围观的二人倒都是习以为常。
路过吉祥斋的时候,花重锦闻着从里面飘出的香甜的味道,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凌晏问。
花重锦:“凌……咳!桓黎啊,咱们空手去也不好吧,不如停下来买些点心?”
凌晏:“……”
你自己想吃就直说好吗?
几分钟之后,二人手上拎着精心包装好的点心,嘴里还吃着糖,骑马走了。
跟着凌晏三转两转,便来到了一个胡同里。
胡同里住着好几户,单从外观看,能住在这里的应当是小康人家。
胡同里颇为寂静,隐约还能听到不知是谁家在吹奏洞箫,那箫声低沉,如泣如诉,甚是悦耳。
凌晏敲来了最里面的一扇门。
里面的下人打开门之后,便恭敬道:“公子,您来了。”
凌晏嗯了一声,回头对花重锦道:“走吧。”
二人把马匹交给开门的那个仆人,另有下人来引路。
院子是个三进庭院,虽然比不得郡主府,但是安静素雅,却也颇有可取之处了。
“公子,那位客人现在在后院的花园里,大夫昨日来问诊,说伤势都恢复的不错。您说要伺候周到,有求必应,但是那位客人一直都安安静静的,无甚要求,直到昨天才说让小的帮忙买一支洞箫,小的便应了。”
仆人一边领路,一边跟老板汇报工作。
三进院子也不算大,说话的功夫间,花园便越来越近了,同时,箫声也越来越清楚了。
原来,之前花重锦在胡同里隐隐约约听到的声音便是来自这里。
廊檐下,冬日灿烂的阳光里,吹奏洞箫的少年立在那里,单从背影看,是显而易见的单薄。虽然没有成年男子那般高大的身姿,但是却如同幼嫩的青松一般挺拔,虽然受尽了折磨,但脊梁却依旧挺的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