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泡温泉泡到昏倒的事情最后还是被凌家的两位夫人知道了,面对自己都害羞到脸颊通红的小姑凉两个长辈也说不出什么教训的话来了。
“你呀你。”凌二夫人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家女儿的额头。
“既然累了,那今天晚上就早些休息吧。”
凌玉乖乖的点头。
“大夫人,二夫人,玉小姐。”婢女打了帘子走进来,福了一礼,“安国公世子和裴小将军在门外,听说玉小姐身体不适,所以特来探望。”
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的凌玉:噫——
凌二夫人好笑的看着自家女儿突然间变得不自在的表情,“还不快些请人进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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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来的就晚的花重锦因为觉得没泡过瘾所以就没跟薛莹莹凌月她们一起回去,更何况,她的小酒还没喝呢。
小姐妹们走了之后,偌大的温泉池里就只剩下她自己了,享受了包场一般的待遇。
把酒杯放回漂浮着的木质托盘上。
小小的一壶酒饮完,花重锦也就在十天差不多了,不然再泡的话估计该和凌玉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温泉池子里出来的时候觉得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了肩头,她抬头往天空望去,却只看到缭绕的白色雾气。
结果出了竹屋才发现,外面的地面上湿漉漉的,有数不清的洁白从空中幽幽的飘落。
下雪了。
而且看上去还下了好一会儿了。
今年盛京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花重锦伸出手,不过雪花太小了,落在手心里就化成了一滴微不足道的水星。
“……安国公世子,玉小姐未来的夫婿真的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呐,还有裴小将军,虽然他们两个是表兄弟,但是长得却一点都不像。”
“是啊,还很关心玉小姐的样子,听说玉小姐身体不适便撇下宴请他的大公子探望玉小姐去了。”
“真羡慕啊,我要是有玉小姐那么好的命就好了。”
“嘻嘻,做什么白日梦呢。不过这次大公子请来的客人,我听得以去花厅伺候酒水的一个姐姐说,都是人中龙凤啊,比起大公子也不遑多让。”
廊下两名婢女在小声八卦,奈何花重锦耳力好,原原本本的听了个正着。
原来凌晏邀请来的客人是他们兄弟二人。
她倒是没想到,方才她们话题里的主人公竟然这么快就出现了,看样子好像慕容修是凌晏邀请来的客人其中之一。
花重锦想着,拐上了另一条道。
倒不是故意避开这两个八卦的婢女,而是因为她刚好要走这边。
给她带路的婢女却有着尴尬,毕竟不管是哪个府上,下人下人议论主子自己主子的贵客都是没有规矩的表现。
不过花重锦倒不在意这个,因为她自己都是一个规矩的阳奉阴违者,只要面上过得去,私底下自在些又如何?更何况,跟凌家的人接触了这么久她难道还看不出凌家的家风其实是颇为自由的么?
就算是凌晏本人听到了这并不过分的议论估计也只会一笑了之。
所以,现在都重点其实是慕容修被凌晏邀请来不知道干嘛结果恰好遇上凌玉这件事么?
花重锦:实不相瞒,在下在下有些想去窥屏。
就照凌玉现在提起慕容修还想冒烟儿的架势,面对面聊天真的呆胶布吗?
说曹操曹操到,花重锦接着廊檐下灯笼的朦胧的光看到有个眼熟的人影在灌木丛后面晃来晃去。
示意婢女先走,花重锦悄咪咪地跨过栏杆轻手轻脚走到那人身后,蹲下.身,“仲也,你在看什么?”
蹲在草丛里窥屏的裴仲也被她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花重锦,忍不住吐槽道:“嘘——小点声,你走过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跟鬼一样。对了,你怎么也在这?”
“是凌大夫人邀请我和宣国公夫人还有莹莹一起来泡温泉,明明是你听的太专注了好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仲也。”花重锦斜眼,“不说这个了,你快跟我讲讲,他俩都聊了什么?小玉有没有害羞到原地爆炸?”
裴仲也用【你是魔鬼吗】这样的眼神看着花重锦。
“实不相瞒,离这么远其实我什么都没听见。”他诚恳的说。
确实,这里里对面两个人可是隔了好大一个水潭,也就是能看得清对面的人影,想要听清楚对方再说什么实在是太难了。
花重锦:“……那你蹲在这里干嘛?不嫌冷啊,凌晏请你们来干什么?你俩怎么还都跑出来了。”
裴仲也:“冷倒是没觉得,回不回去也无所谓,反正事情已经聊的差不多了,我只是有些担心阿修。”
花重锦:“看不出来你这个娃娃脸还有如此老父亲的一面,行了,反正也听不见说什么,在这里蹲着也不好,不如咱们走吧,他俩你还担心什么?”
裴仲也挠了挠后脑勺,“其实……阿修对于这门婚事有些抵触心理……”
听到他这样说花重锦一点也不奇怪,耸了耸肩膀,“他不光有抵触心理,而且这点抵触心里还已经被自己的未婚妻发现了。”
裴仲也瞪大眼睛,“凌小姐知道了?”
“知道了。”花重锦想到之前凌玉无意间脱口而出的“他大概不想娶我”,“小玉是那种敏感纤细的女孩子,又喜欢慕容修,对他真实的的态度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慕容修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抵触这门亲事呢,他应该不是对小玉本人有意见吧。”
“这个倒不是。”裴仲也道,“与其说他是抵触这门婚事,不如说是抵触当初替他定下这门亲事的人。”
“谁?”花重锦问完了之后又反应过来了,当初裴仲也提起过,为他们二人定下这门亲事的是老安国公和凌家兄妹的祖父,而老安国公正是慕容修的祖父。
“是阿修的祖父,老安国公。”裴仲也道,“老安国公为人强势,在世的时候不论做什么决定都不允许家人反驳,当初阿修的娘亲,也就是我的姨母其实反对这么早就定下婚事,并不是姨母觉得凌家不好,而是说他觉得婚姻是两当事人的事情,旁人随便插手盲婚哑嫁恐良缘会变成孽缘。”
安国公夫人之所以会有这般感想,就是因为他和安国公就是指腹为婚,父母之命,成亲之前甚至都没有见过对方,若是仅仅如此,婚后两个人和睦也就罢了,然安国公年轻的时候挺风流的,在慕容修之前就已经有了两个庶子一个庶女,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相比自由恋爱的妹妹和妹夫裴将军的溺水三千只取一瓢,这让安国公夫人看着满院的妾侍和庶子庶女如何能不腻味?
裴仲也没有说的是,当时事情其实闹得挺大的,老安国公就是那种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再加上做惯了说一不二的大家长,没想到他认为是好的事情,竟然被自己儿媳妇反对?跟公爹吵架,不管儿媳妇占不占理都天然的处于劣势地位,所以这个“反对”就注定不会有安国公夫人想要的结果。
慕容修到现在还记得当初自己母亲被训斥的难堪的样子。
可是他也明白这事不能迁怒于凌玉,他不想做安国公那样的人,让自己的妻子伤心,更何况娶谁不是娶?现在看来他还觉得凌玉其实挺可爱的,毕竟以前从未有哪一个姑娘,只要一和她说话就害羞成这个样子。
婚约既然已经定下这么多年,也没有无缘无故轻易取消的理由,更何况替他们订下婚约的人都已经过世多年了。
娘亲虽然已经在佛堂里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多年,就是当年反对这门婚约的人,但是她有句话说的很对,凌玉在这张婚约里面处于一个比他更弱势的地位,倘若自己不能好好对她,那么这样对于两个人来说都太不公平了。
他轻轻婆娑了一下藏在袖中的簪子,“这个给你……之前在宫里装作没有看到你的样子……实在是抱歉了……对不起。”
慕容修口中所说的是在大半年前,太后回宫的宫宴上,他对凌玉视而不见的事情。
其实本来不用拖这么久现在才来道歉,而是因为他前段时间出使了一趟北狄,刚刚回来没多久。
自己有错在先道歉这样的事如果不是面对面亲口说,只写一封信的话未免太不庄重了些。
说实话,凌玉这会儿都愣住了,她原本以为自己身体不适而慕容修过来看她只是出于礼节,毕竟俩人有着未婚夫妻的名头,慕容修和自家兄长还是同僚,虽然来了,那也有敷衍了事的成分在里面,可是没想到他提议出来走一走,然后同自己说了这些话,还……
“这个簪子是给我的?”凌玉如同鹿儿眼一般的眸子里带着小心翼翼求证以及难以置信的情绪。
他……应该知道男子送女子簪子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吧。
像是看出了凌玉隐藏的疑问,慕容修有些微微不自在的撇过头,轻轻嗯了一声,“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那就请收下它吧……我……本世子知道送簪子代表什么意思,以前的那些都是慕容家和凌家之间的礼节,现在这个是我欠你的,是我个人补给你的。”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小着小着自己又觉得这样很没面子,然后声音又变大起来,他干咳了一声,道:“这个玉簪的毛料是我从北狄发现的,虽然并不贵重,但是我听当地的居民说它的名字是叫做‘菱玉’,所以就觉得你带应该会很合适。”
凌玉眼睛里的笑意和感动像是雨后涨溢的湖水,再也控制不住流淌出来,她珍而重之小心翼翼的接过慕容修手上那只白色,呈半透明状,尾部带着几丝翠绿的簪子。
“谢谢。”
她道。
“我知道,虽然慕容世子现在并不喜欢我,但是能被这么对待我很开心。”
凌玉认为自己并不是像花重锦或者是薛莹莹那样大方爽朗的性格,自己胆小又容易害羞,有些话不趁现在有勇气说出去,那她今后大概都不再敢说出口了,而现在,慕容修的态度鼓足勇气让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把这些话说出来。
她顿了顿,攥紧手中那支漂亮的簪子,又接着说,“我……我很喜欢慕容世子。”
猝不及防的告白让慕容修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他平日里就算再嚣张毒舌,但在恋爱上和白无泽一样终究都是青铜五的等级,他生平第一次被人面对面说“我喜欢你”,并不是说慕容修在京城里不受欢迎,而是其他姑娘最多就是送个香囊绣个帕子给他,都没有凌玉胆子那么大。
等慕容修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呆住的时间实在是有点久,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凌玉抢了先,“……所以最不想解除婚约的人应该是我了吧。”
她说着勾唇一笑。
“……你放心,不会解除婚约的。”慕容修讷讷的说道。
“我知道。”凌玉微微仰起脸看着他,“我知道这桩婚约不会解除,但是我今后想要努力的把慕容世子娶我这件事变得没那么勉强,甚至是贪心想要把它变的‘乐见其成’,所以。”
她后退了几步,双手端放在小腹处,对着慕容修鞠了一躬,“慕容世子,往后余生请多多指教了。”
慕容修注视着抬头微笑看他的姑娘,仿佛被镇住了一般良久没有说话。
蹲在不远处假山后面的两个人看着慕容修被告白之后仿佛被雷劈了的模样笑的像过电一样。
这两个人就是方才在水潭对面听墙角结果觉得听不见看不清位置不好的花重锦和裴仲也。
“我……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阿修这个傻成这样,噗——”裴仲也强忍着笑意小声bb道。
从小到大慕容修都一副“老子最聪明,你们别bb”的拽样,贱嗖嗖的,现在仿佛傻子一样的表情真的是前所未见。
“啧啧啧。”花重锦咋舌,“我就知道,没有人能逃脱得了真香定律,啊呀,慕容真香世子。”
“什么是‘真香定律’?”裴仲也通晓不耻下问。
花重锦清了清嗓子,“我慕容修就算是死!打光棍一辈子!从紫极殿的房顶上跳下去!也不会娶凌玉——哎妈小玉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