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有种怪异的直觉,从白无泽告诉她傅言笙隐藏起来的秘密之后,“傅言笙”这个名字在她这里就成了高亮。
可是,从表面来看她没有怀疑傅言笙的理由,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是她阿姐体弱福薄。
可是就如同她所知道的,傅言笙好像并没有那么强的实力让她把手伸的那么长。
大概真的是她多想了吧,想要找个理由,为没有见到阿姐而分担怨愤和不甘。
这个怪不得别人,花重锦。
她对自己说。
花重锦叹了口气,将原本握在手中的紫玉铃铛塞到枕头下面,闭上了眼睛。
明天就要离开上阳宫了,历时半个月的帝岁宴也要结束了。
不过上阳宫里的这群人回去也闲不了几天,因为这都腊月二十号了,冰天雪地的,各国前来庆贺白无忧寿辰的使臣,除了几个交情浅薄往南去的,其他的想走也走不了,一是礼节,二是天气。
都邑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大家都留下过年得了,还是盛情相邀的那种——等明年开了春冰消雪融了,大家再离开也不迟。
虽然并不用她操心,我单单是为观就让花重锦觉得怪麻烦的,那么一大群人,乱哄哄的。
好在,今年只是因为这是都邑皇帝出了孝期的第一次大宴,下次再这样,就要等白无忧整寿了,怎么着也得两年以后。
翌日——
车队声势浩大的自上阳宫出来,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下,目的地是他们离开了十多天的京城。
这几天雪一直断断续续的下个不停,不过好在自两天前,天气就放晴了,不然今天还真不一定能下得了山。
女眷们的车队依然缀在队伍的中后方。
花重锦还是秉持着前世上车就睡的良好习惯,连代的跟她同乘一车的其他几人也是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微不可察的晃动突然停止了。
马车里本来就是浅眠的几个大人都醒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
冷十撩开厚厚的车帘询问车夫。
车夫一脸疑惑,“回冷十姑娘的话,小的也不太清楚。”
马车旁边跟着的小太监倒是极有眼色的,连忙打了个千儿,“奴才去前边问问。”
花重锦听着几人的交谈,坐直了身子,随口道:“该不会是前面的山路出了什么问题吧。”
薛莹莹:“乌鸦嘴,山路五是每日都有侍卫排查的,能出……”
她话还没说完,马车外面说要去打探消息的小太监还没有离开,就听一阵轰隆隆的声响,紧接着开始地动山摇。
接着有人尖叫道:“救命啊!山体滑坡了!!”
花重锦悚然一惊。
山体滑坡?!
怎么可能?!
这几日虽然是晴了天,积雪也开始渐渐融化,可是夜里也是冻的严严实实的,到中午头才开始再次融化,不然马车也不可能下山。
再说了,下雪又不是下雨,大冬天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就山体滑坡?
刚才莹莹也说了,山路每日都有侍卫排查……
花重锦扑到车窗边掀开帘子往外看。
他们这在后面的这段车队还好,今天只是有几颗碎石从山上滚下来然后砸在马车顶上,看样子构成的威胁不大。
但是前面,不知道离他们多远的地方是山体滑坡的重灾区。
人的尖叫声,马的嘶鸣声,土石崩裂的声音,杂糅成一团夺命的噪音。
更糟糕的是——
咻——咚!
花重锦眼看着一支带着火苗箭矢落在了马车的不远处,引的前面那辆马车的马儿受到惊吓,高高的扬起了前提,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车夫此刻也完全没有把握能够安抚住马儿。
紧接着,无数燃着火苗的箭矢从高处落下,现场一片混乱。
“怎么回……”
听到动静的薛莹莹想要伸头出来看看,却被花重锦一把按回去,随后自己也缩了回去。
“不要命了你!往外伸头小心变成刺猬。”
“茹争把马车后车门打开,阿十快吧阿清叫醒。”
花重锦真服了自己大外甥了,这么大的动静还睡得那么沉。
茹争听了花重锦的安排,连忙掀开马车上的长凳,转动了马车的车壁上那个不起眼的把手。
花重锦逛逛两下掀开了马车上订着的矮几。
她们的反应甚至比皇宫的护卫还要快,等护卫赶过来的时候,她们已经从开始着火的马车上跳下去了,还往前跑了几十米。
花重锦手上还特别滑稽的斜举着举着一张楠木矮几,将几个这量娇小的姑娘的上半身严严实实的挡住,矮几上还插了几根箭矢。
还好除了第一波是浇了桐油点的火的箭矢,剩下的都是普通的箭矢,否则就算这张矮几能挡住箭矢,花重锦也没办法举着它了。
领头的护卫愣了一下,“郡主,属下来迟……”
“客气话就不要多说了。”花重锦连忙打断他的话,“接下来要怎么做,我是说是不是应该往上阳宫的方向撤?”
他们乘着马车下山的速度并不快,看现在天才刚刚放量的样子,估计也就走了不到两个时辰,那样的话,往回走应该不算太远。
花重锦的判断没有错。
侍卫头领:“回郡主的话,确实如此,下山的路已经被贼人堵住,眼下只能往回走。冒犯了郡主,还望郡主恕罪。现在还请郡主跟上末将,末将定会护世子郡主周全。”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回走,十几名侍卫将常长剑舞的滴水不漏,把箭矢全部挡在剑影之外。
其他没有着火的马车已经被马夫赶着调头想要往回走。
可是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山路只能容得两辆马车齐驱并驾,马儿受到惊吓,不听指挥,想要赶着马车回去,谈何容易?
可是一旦从马车上下来,说不定会被受惊的马儿踩踏到,也有可能变成靶子被射成刺猬。
护卫们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可是袭击来的太突然,四处都是火光。
花重锦的前后,也就是缀在车队中后方的这一部分几乎都是女眷,虽然山上冲下来的刺客重点不在这里,御林军也已经和刺猬交上了手,可是场面还是十分混乱。
没有什么比受到惊吓,觉得自己生命遭到了威胁的女人更让人崩溃混乱了。
花重锦点头,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几十个蒙着脸的黑衣人骑着马从后方的山路冲了过来,逢人就砍。
糟了,被包饺子了。
护卫头目举起长剑高呼:“保护郡主!保护世子!!”
这句话吸引了似乎原本只是漫无目的杀人的黑衣人。
花重锦:“!!!闭嘴!!”
麻蛋!又是郡主又是世子的,马车上其他的人身份也是尊贵,可到底不是太过明晃晃的把头衔写在脸上,现在好了,那一嗓子让她们成为了靶子,说什么护卫,这他妈是敌方派来的卧底吧!
“阿十,保护好阿清!阿清,一定要抱紧了阿十,闭上眼睛!听见了吗?!”
“是,郡主!”
白清宇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脸色发白,但是人还算镇定,“是!小姨!”
花重锦铮的一声拔出了藏在矮几底下的凝清光,把其中一把扔给身后也是神色惊惧不定的薛莹莹,“莹莹,茹争,保护好自己。”
薛莹莹张了张嘴,想要问花重锦怎么会在马车上藏了兵器,明明无论是人还是进宫的马车都不允许带着兵刃,可是却也明白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我知道了,阿锦。”
薛莹莹掌心里面全是汗,一颗心似乎被麻绳紧紧地给勒住了,因为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她的母亲宣国公夫人?
花重锦安排好这一切不过是几息的功夫。
黑衣人已经舍弃了胯.下的马儿,其他人也不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直接用轻功扑到了花重锦一行人的面前。
“杀了浔阳郡主和淮阳王世子!”
头目模样的黑衣人举起手中的长剑,眼睛里迸射出寒冷刺骨的杀气。
铛——
兵刃相撞。
黑衣人头目直直的刺向了花重锦的胸口,却在半路被一把长剑挡下。
另一队,同样是黑衣打扮的五人出现在花重锦面前。
“属下冷三来迟,还望郡主世子恕罪!”
来人正是之前白无夜派给花重锦的暗卫冷三五人。
花重锦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不晚不晚。”
黑衣人头目冷笑一声,“又来了几个送命的?”
冷三面巾下的脸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到底谁是来送人头的,试过才知道。”
说着,冷三便和黑衣人头目战成了一团。
冷十,薛莹莹,和方才要保护花重锦他们的护卫已经同其余几十个黑衣人交上了手。
白清宇死死的搂住的冷十的脖颈,将脸埋在了冷十的肩膀上。
花重锦虽然武功不比冷字暗卫,但是一直以来她都在练习上官蒲迎给她的轻功秘籍——山回路转。
在最近半年的时间里,因为原本有的扎实的底子,加上一心一意的只练轻功这一门武功,她的身形速度了轻盈程度可以说是全场最佳。
虽然输出不如冷字暗卫,但是闪避确实MAX,凝清光也是锋利无比,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斩断黑衣人的兵器。
她清楚自己的优点,和剩下的四名暗卫一起玩起了游击战术。
再加上和薛莹莹配合的还不错,一时之间竟然也没有哪个黑衣人能够伤得了他们几个人。
原本黑衣人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可是这一阵儿下来任务进度几乎等于零,这几个黑衣人停下了原本各自为政的攻势,相互对视之间点了点头。
“列阵!”
其中一个黑衣人沙哑的声音下达了指令。
“主要目标,杀了淮阳王世子!”
花重锦咬着牙握紧了手中的凝清光,胸.口起伏不停。
看来这群人的主要目标还是阿清。
她花重锦绝对!绝对不会让这些人得逞的!!
一时之间,将白清宇的安危绝对的放在了自己的前面,忘记了之前一人说过也要取她性命的话,誓死保护自己的外甥。
可是结了阵之后的黑人杀伤力倍增,原本他们就占了人数的优势,相互之间配合又默契,绝对比花重锦几个临时抱佛脚的人配合更佳,招招朝着冷十和她怀中的白清宇招呼。
就算有冷三为首的剩下几名暗卫从中周旋,可是依然挡不住黑衣人的攻势。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原本还隐隐占着上风的花重锦几人开始落入了下成。
花重锦甚至越打离的冷十他们就越远,别说她了,就连冷十他们也是越打越偏离了原本的山路。
等她发现了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退无可退,身后不到五米的地方就是一处山崖。
虽然黑衣人死伤近乎过半,可是人数仍然是压倒性的胜利,冷字暗卫们依旧是分身乏术,甚至其中一位已经失去了性命。
剩下的几名暗卫甚至施展武功之间,身上都溅出血迹。
花重锦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左手从手肘的部分已经是鲜血淋漓,脸上,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血痕,最严重的是因为之前不慎被黑衣人一掌击中背心所受的内伤,筋脉之间如同针刺刀扎一般疼痛。
她呼吸粗重,喉咙里泛着血腥味儿,胸腔里像放了一个老旧的风箱。
内力也已经如同干涸的井底,再也挤不出一丝来,现在挥剑的动作几乎已经是靠着肌肉反射,估计一旦她停下来,就再也抬不起胳膊来了。
她以为已经过去很久了,可实际上呢,才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小姨……”
白清宇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把脸颊埋在冷十怀里,他眼泪汪汪的看着花重锦,鼻尖全是血腥味。
冷十伤的也不轻,一边护着他,一边还护着茹争。
所幸茹争并不是黑衣人的主要目标,再加上她一直都跟的很紧,也有薛莹莹在旁边襄助冷十,所以茹争身上只是有一些轻微的擦伤。
“别怕。”
格挡的空隙之间,花重锦遥遥的便自家小孩比了个口型。
虽然现在似乎陷入强弩之末的境地,可是花重锦心中的恐惧却并没有几分,因为她知道还会有人来救阿清,来救他们。
因为坚信自己不会被放弃,就是花重锦挣扎着活下去的动力,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