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花重锦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被人甚是失礼的打量了。
不过因为有当初白无泽告诫她的话在前,她对这位王太子总是带着十足的警惕,就算是他看上去养眼的不得了。
御花园角楼的国家高层们在寒暄什么事情花重锦是不会知道了,因为她和薛莹莹趁着所有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
向来懒得在这样的场合与人交际、又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还好自由的花重锦在事不关己的时候,最擅长的就是高高挂起。
是以太后想要趁此机会把花重锦拉到赫连鸣熙跟前溜溜的时候,却发现人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虽然心中尴尬,还恼花重锦不守规矩,但是因为想让花重锦远远的嫁出去,又不得不扯出笑脸夸一夸她的容貌性情。
都说知子莫若父,但是论了解自己母后这一方面,白无夜的工作还是做的挺到位的,他一眼就看出来自己的母后打了什么算盘。
在太后夸赞花重锦的时候总是替她谦虚。
说是谦虚,但实则是应承太后的夸赞。
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淮阳王对于亡妻之妹的维护,毕竟以前也没见向来少言寡语的五王爷鲜少会因为谁而讲那么多话。
期间赫连鸣熙一直笑眯眯的,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这一来二去的夸赞倒是夸的桑越来的使者,桑越国的王叔有些意动。
来的时候桑越王透露,有意使两国之间单方面的联姻变成双方面的,即为桑越送去一位公主,希望都邑也能够送来一位合适的人选,再结秦晋之好。
桑越国与都邑是盟国,一直以来桑越都处于……打个比方,就是谈恋爱的两个人,都邑处于比较主动的地位,而桑越是付出的比较多的,处于被动地位的那一个。
并不是说都邑王朝没有诚意,而是都邑王朝光领土面积就是桑越的百倍,是以桑越总显得弱势一些。
这么多年都邑不也保了桑越没被西夏吞并么。
但桑越国不这么想。
他们想让自己和都邑王朝之间的地位更平等一些。
结两国之好,不就是讲究的礼尚往来么。
如今送了桑越国的嫡公主来给都邑皇帝做妃子……
桑越自觉地位低惯了,对白家的公主是没没有任何想法,更何况桑越王而立之年,白家的公主不是已经嫁为人.妇,就是年龄太小,没有合适的,如今这位浔阳郡主似颇得皇室青眼,又背靠淮阳王府,虽是平民出身,但看样子也说得过去。
再者,是女子总要嫁人的,若是许以桑越国皇贵妃之位,皇帝怕是不会拒绝。
只是此事事关两国邦交,虽然桑越王将此事交由他全权负责,却也不是他一个使臣自己说了算,免不得回去同两位副使商议一下再定主意。
桑越使者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暗自点头。
“和亲计划”的提议者傅言笙对于自己的太后姑母有些无语。
连她都看得出来和亲一事明着来肯定成不了,可太后姑母还是在表哥白无夜在场的时候提及此事。
傅言笙垂下眼帘,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太后如此,所以她才从来不会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傅言笙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这位姑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太后这个位置。
北狄的王太子殿下赫连鸣熙有多么的俊美非凡傅言笙是见到了,虽然诧异北狄那种偏远之地能够养出这般的人,可是如果能让花重锦远远的,便宜了她倒也无妨。
前些日子他听到太后和皇帝的谈话,都邑同北狄的双向和亲是必然的,只是人选还没有定下来。
傅言笙清楚倘若花重锦在都邑境内,那白无夜将会永远护着她,而白无夜看着与亡妻潇似的花重锦也永远不会忘掉花今音。
太后姑妈的想法至今没有变,想要送自己去皇帝的后宫,可是自己心悦表哥,又如何能嫁予别人?
傅言笙自己被困在这四方的宫墙里,难以出去,白无夜又鲜少踏进太宸宫。虽然当初借着皇帝去给花重锦庆贺乔迁一事让姜明月记恨上了花重锦,可是后来这人紧接着就离开了京城去了偏远的烨州,一路上又有凌将军护送。
一个后宫的妃嫔,一个在后宫之中相当于太宸宫女官的身份,说到底,她们身处后宫的人手是伸不了那么长的。
要下皇帝寿诞,足足半个月的帝岁宴是傅言笙最后的机会。
她想要做淮阳王府的女主人,想要今后都站在表哥的身边。虽然那个位置以前被别人占过一段时间,不过没关系,那已经是个死人了。
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傅言笙嘴角轻轻勾起一抹诡谲的笑。
她抬眼,然后再看看那个如同山巅之雪般的男子,正要收回目光之时,却对上了另外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总是带着温润的神色,如同雨后的远山。
可是就这样一双眼睛,在那一刻却让傅言笙悚然一惊,一种被看穿了的想法在脑海里盘桓,挥之不去。
心悦白无夜这件事她藏的很深,从未有人看出过,现在……
傅言笙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也只是在一瞬间,等她定住心神,再次看过去的时候,有时候只是她的错觉,那双眼睛的主人还冲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傅言笙有些慌乱的低下了头。
她对于白无泽了解并不多,也没有见过几次,只知他是世人眼中最平易近人温文尔雅的七王爷,在朝堂上同表哥政见不合,总有争执。
如果不是来了太宸宫,自己只能算是傅氏一族一个毫不起眼的六房嫡女,还是不受宠的那一种。
就算如今待在太宸宫,这几年同妻王爷见到的次数也是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不想再怎么样,其亡也也不会注意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傅氏女。
这样想着,傅言笙暗暗定了心神,立在太后身侧,面上再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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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兄。”
快要出宫门的时候,白无夜被白无泽叫住了。
负手而立的白无夜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兄弟那张总是挂着三分笑的脸。
都说这货皎皎君子,丰神如玉,以前白无夜没觉得什么,只是最近越看这张脸,越觉得他经常在暗地里使坏,而且还……
“你笑的太假了。”
淮阳王面无表情的吐槽了自己的兄弟。
白无泽干咳一声,敛了假笑,随即接着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来。
结果白无夜晚上原本面无表情的俊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写的嫌弃。
白无泽:“……”
我也太难了叭……
白无夜懒得看他在这里变来变去,直接扭头就走。
“有话直说。”
白无泽连忙跟了上去。
“五皇兄,想必你也看出太后娘娘的打算了吧,她是想让阿锦去北狄和亲。”
“嗯,母后不会如愿的。”
“我只五皇兄你心疼阿锦,可若是赫连鸣熙执意如此呢?”
白无夜眉头微微蹙起,“此话怎讲?”
他知道赫连鸣熙对芒山一战败于他之手一直心有芥蒂,可他也把赫连鸣熙看做是一个值得较量的对手,赫连鸣熙是个优秀的将领,应该不至于迁怒别人吧。
白无夜一直以来看人的都很准,可是事关妹妹,他也不敢赌赫连鸣熙的人品。
一阵冷风吹过来,白无泽轻轻咳了几声,“五皇兄忘了,当初为了堵住朝中大臣悠悠之口,阿锦的郡主之位是您芒山战功换来了。还有之前玉裳楼一事。”
经过白无泽一提醒,白无夜脚步一顿,显然是想起这一茬了。
他自己光明磊落,也总不愿意揣度他人心存险恶。
白无泽看他的反应,又接着说道:“原本我也只是怀疑玉裳楼那一拨是北狄人,可方才在角楼的时候,那么多人,赫连鸣熙却进去就注意到了阿锦。”
“阿锦这不认识这位北狄王太子殿下的,可是他却认识阿锦。”
在角楼的时候,赫连鸣熙在看花重锦之时,白无泽也在观察他。
白无泽的话让白无夜彻底冷了一张脸,周身的寒气激的白无泽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白无夜气势一滞,继而收敛起来,停止了降温。
白无泽揉了揉鼻子,扯出一个略带傻气的笑,稍纵即逝,又变回了那个运筹帷幄切开黑的七王爷。
“五哥,我倒是有解决的办法。”
龙章凤姿,各有千秋的两位王爷并肩走出了宫门,和谐养眼的场景引的宫门禁军频频侧目。
结果,下一秒朝堂人称“冰魂雪魄”的五王爷突然之间就爆发出来惊人的冷……啊不,怒气,直冲七王爷。
谈,谈崩了?
禁军:【瑟瑟发抖,不敢说话.jpg】
只是白无夜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睨着自家兄弟,他那张俊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休想!”
白无泽摸了摸鼻尖,讪讪道:“好吧,您不同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竟然还有些委屈巴巴的意味。
白无夜冷哼一声,“总之,我是不会勉强阿锦,也不可能让她去和亲的,这点你放心。”
白无泽放下手,“我们谁也不想。我不会让此事发生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想要告知兄长,希望是我多心了,我虽并未见过傅姑娘几次,但她是傅家的人,又是太后养在身边想要年后送进后宫的人,实在是……”
随后,他将自己怀疑的事情小声告知了白无夜。
然后白无泽的话再次让白无夜的脸变成了一块英俊的冰坨子。
“荒谬!”
冰坨子王爷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任谁听到将来会送入自己皇弟后宫,成为弟妹的女子一直都对自己有不该有的心思恐怕也会觉得荒唐吧。
白无夜想不明白,傅言笙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他倒是一点也不怀疑白无泽的说辞,因为他清楚,自己这个七弟看别人不顺眼,最多给别人挖坑诓人家跳进去,也绝对不会在背后搬弄是非嚼舌根,这一点他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白无泽看他像是被气到了,又说:“此事你知我知,倘若有误会,不传出去也不会碍到傅姑娘的名声。”
白无夜:“……多谢提醒。”
白无泽拱手:“兄长见外了。”
“刚才的提议也是我冒失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届时咱们再另寻它法。”
白无夜哼了一声,算是听到了他的话,然后便径直走向自家王府的马车离开了。
白无泽抱着快要凉透了的手炉叹了口气。
“王爷?”
长清凑过来。
“你和五王爷聊了什么,怎么愁容满面的?”
“没什么。”白无泽道,“刚才在宫中也没来得及和阿锦说话。今日送过去的早膳的时候阿锦可说什么了?”
长清:“额,别的也没说什么,就只说谢谢您,然后又给了这个。”
他从衣袖里掏了掏,然后摊开手心,里面放着几颗吉祥斋的绿松糖,是昨天晚上白无泽让人和晚膳一起送过去的。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长清这个母胎solo就看不太明白了,因为自家王爷开心的不得了,明明刚才还愁的叹气来着。
王爷,这不是您送过去的吗?送过去的东西又被拿来转赠给自己,您不会觉得奇怪吗?
你要是想吃,为什么昨天不多买一份?
长清就算是看了N多话本,依然还是那个单纯的长清。
“王爷?”
白无泽美滋滋的拿过糖,“长清你不懂,以前阿锦都只是给我一颗来着,这次给了这么多,是不是代表以后他愿意给我的东西会更多?”
虽然是问句,却带着笃定意味,虽然是问的长清,但却丝毫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留下长清在原地挠头,黑人问号脸。
不是王爷,不过几颗糖而已,可以这样理解吗?
郡主在给这几颗糖,那时候有想过这么多吗?
王爷您今天是不是不太清醒啊……
然而这些话长清就只敢在暗地里腹诽,话本儿上说“恋爱使人降智”,这话诚不欺我。
“去八宝楼,还不走?”
已经上了马车的白无泽见他还站在那里没有动静。
“是属下走神了,王爷勿怪。”
放下窗帘,白无泽又坐了回去。
长清单手一撑,坐在车辕上,“走吧。”他跟车夫说。
“驾——”
车夫甩动手上的鞭子,啪的一声,马儿迈开四蹄,马车骨碌碌的驶离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