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引得修月也出来看,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做什么这么大动静。
“怎么杯子碎了?”
叶著看着阳景琮发怒有一丝狡猾的满意。
“没事,我手还伤着没拿稳,跌碎了个盏。”叶著主动揽到自己身上。
修月果然立马走到叶著面前抓过他的手查看。她碰到叶著的手之前,阳景琮极快的伸出自己的手掌横在了他们两之间,自己抓过叶著的手。
“我看看,没什么事嘛,有伤还是要多休息,少出门。”
修月看着阳景琮握着叶著的手,心想这两个男人多少有些暧昧了。
这几日阳景琮都很早入睡,似乎很是疲惫,有时修月还在跟他说话,阳景琮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晚,阳景琮拿着一本书睡过去,书忽然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惊到了正在落钗的修月,修月走过去摸了摸阳景琮的脸,温度不高,要不她真的怀疑他是病了。修月见他睡在床边,只能蹑手蹑脚往里头的榻上爬,却忽然落进阳景琮温暖的臂膀中,他一翻身让她睡到被他捂热的那一侧,手臂渐渐松开。
“这两天不舒服么。”
“没……”
“明天我要与叶先生出去一趟,你在家等我好么?”
“嗯……”阳景琮没有听太清楚,只是应着声。
阳景琮这些天也知道自己是因为一直没有回到冰室所以才日渐虚弱,可是他如今全身心都在修月身上,实在想不起这些事情。
阳景琮被化雪成滴的声音吵醒,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身边的榻已经冰凉,修月大概已经起来有一会了。
“修月?”阳景琮唤着她 ,但是没有回应。
阳景琮走遍了院子也没有看见修月,叶著也不见了,只有厨房锅里的热粥冒着和往日一样的米香,阳景琮又走回他们的卧房,撑着膝坐在案前一言不语,整个屋子安静的让他连叹息都觉得压抑。阳景琮向来思路清明,可是也架不住千头万绪,况且在这千头万绪之中他只能看到一个事实,那就是修月走了。
她为什么还是走了呢?难道修月真的从来没有真的喜欢他,就像叶著所说,她最终还是爱春光暖阳,那他算什么呢?
阳景琮不知道修月去哪里了,但是他总觉得前一天修月说了她会回来,于是阳景琮就在这里等,他觉得修月不会骗他。
国师三番几次来找阳景琮他都不在,他实在是忍不住要去梅园找阳景琮商量事务。此刻已经是冬歇春至,路上积雪不多,但是尊贵的国师还是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他们喜欢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修园子。
“阳景琮!阳先生!”国师发现门都没上锁,直接推门进去,可是这园子看着很荒废,落花无人扫,残雪阶上留。
国师也是遍寻无果,最终推开阳景琮的卧房。
“你要死啊,阳景琮。”
国师没见过这样的阳景琮,已经感觉不到生机,他歪靠在榻边阖着双眼,面白如宣,没有一丝力气的斜靠在那里,国师立马冲过去探他鼻息,发现还活着立马送了一口气。
“你别死啊,阳景琮,你醒醒啊。”国师塞了一颗丸药给阳景琮,“你给我自己咽进去啊,不然我就用嘴喂你了。”
阳景琮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还是费力的咽下去了。
“你住口。”
“阳景琮啊,你能不能不要吓我啊,没有你我还怎么活啊。”
国师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赶紧搀扶起阳景琮。
“你长那么高干嘛啊,你等会我叫个人进来啊。”
“我能走。”
阳景琮站起来可是腿发虚,被绊倒在地上,国师赶紧去搀扶他。
“你别犟了,都虚成什么样了。”
“是修月回来了吗?阿舟。”阳景琮的声音也漂浮无力。
阳景琮几乎不会再叫国师的小名了,他们之间的渊源颇深,这个称呼几乎让国师愣住,因为多年前是阳景琮说的,如果他们二人要在这都城立足便要舍弃了这些过往,他更不能再叫他阿舟。
“她没有回来。”
“那我得等她。”
“她不会回来了,宫里的消息,朱国国主已和公主出发去魏国,君上已派军全力追捕。”
国师搀扶着阳景琮上了马车,本是一双夫妻来此赏花,如今只有他一人独归。国师把阳景琮一路扛回了他的冰室,把刻刀和冰放到他面前。
“动手吧,随便刻个什么。”
阳景琮握着那块冰,心中无任何念头,他凿着那块冰,一下一下毫无目的,甚至连眼神都是涣散的。
“你干什么啊,别任性了,你想死啊?”国师看出来他就是在凿冰也不雕刻,抓住他的手腕。
挣扎之下,刻刀轻轻从阳景琮手上划过,接连的血珠子洒在地上。
“我看你真的是要命。”国师一边骂着一边找布给他包扎。
国师放心不下阳景琮,可是他也深知以阳景琮的性格,劝说是没有用的,宫里突然急召,国师又只能连忙进宫。
阳景琮太虚弱,不知不觉又在冰室昏过去,周身的寒冷让他在梦中也打着寒颤,梦里幽暗,有一扇石门,他跌跌撞撞推门而进,桌上摆着一盏冰灯,灯心是鬼族的酣春花,泛着粉色的莹光。
这是哪里?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他一下,阳景琮立刻回头。
“淮商,你在发什么愣呢?”
“修月,你回来了?”阳景琮抓着修月的手,像要确认她是真实的。
阳景琮怕她又不见,轻轻揽她抱在怀里,修月也顺势靠他身上,在他怀里蹭,当阳景琮想要摸着她的头发抱的更紧的时候,怀里的人又突然消失了。
“修月!”
阳景琮一时间天旋地转,到处寻找着修月的影子。前方没有路,阳景琮只是在黑暗中前行,忽然间前方的光亮中站着一对男女,男的是那个令他讨厌的叶著,修月就站在他的身边,眼中仿佛就只有叶著一个人。
“不要走,修月,不要跟他走。”
阳景琮竭力往前够,等碰到修月的时候他似脚踏泥沼一样的踩空后被惊醒,原来他还在那间冰室,一切都只是他的梦。如果说阳景琮的心中有什么念想,那么只有那么一个身影,一副眉眼。
阳景琮缓了很久,站起来就往冰室深处走,他面对那等身的冰块毫不犹豫的挥动刻刀,从在红帐灯烛的柔光中看见修月,到他们在冰室中相伴相视,他赏她在院中练武的身姿,慕她浅淡微笑使落花停驻,他想念她的手握在她手中的触感,想念拥抱她在怀中的感觉。他一刀一刻深深的描摹,完全的忘我投入,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和面前的这块冰,或者说是她渐渐清晰的身姿面容。
阳景琮不知道自己雕刻了多长时间,只知道最后一刀落在她的嘴唇,那若有若无的笑容展现的时候,他屏着的气息终于舍得吞吐,刻刀丢在地上,缠着纱布的手颤颤巍巍的抚摸上她的眉眼。
他跌坐在地上,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漠视一切的模样,没有了一丝生气。
阳府寂静又压抑,侍从叫阳先生也没有回应,小丫头发现那个性格可爱的夫人没有回来,可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天半夜,阳府的后门被扣响,像是十万火急的事情,管家一开门看见了国师大人,还没及行礼国师就推开他进去了。
“十万火急!阳景琮在哪?还在冰室么?”
在姜国边境的金云山上是一队朱国的军队,他们连日赶路,又是在他们不适应的冰山之中,而且他们还有一部分人特地用来保护公主,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确保公主不会逃脱。
从那天太傅大人带着公主与君上汇合,公主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日是晴天,可是空气却更加寒冷,因为雪融化而吸走了更多温暖。修月公主走进营帐就扑到了君上床边。
“王兄,你怎么样了?”修月公主关切的眼神在看到君上的那一瞬间滞住了。
君上虽然人在榻上卧病,但是看脸色绝对不是太傅说的那么严重。
“月儿啊,王兄对不住你,真是无颜见你。”
“太傅大人说你身体不好,让我来见王兄一面以宽慰,过去的事王兄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让你受苦了,我的亲妹,王兄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跟王兄走吧,魏国国主已同意帮助我们复国,你是我朱国的掌上明珠,怎可下嫁一敌国白衣?”
“木已成舟,我已嫁为人妇,今日一见恐是你我兄妹二人此生最后一面。”
叶著在一旁咳嗽。
“月儿,你是不是还在怪王兄当日……是王兄没照顾好你,你愿不愿意再给王兄一次机会?”
修月的面色一冷再冷,站起来离朱国国主的榻远了点。
“公主累了,还是微臣先带公主去休息。”
修月抬手,示意让叶著退下。
帐内只剩下朱国君主和修月两个人,外面北风呼啸。
“王兄不必装了,修月也不痴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