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余晖将羊圈染成血色。
张皓站在围栏边,手中的匕首泛着冷光。叶书瑶则蹲在一旁,轻轻抚摸着一只山羊的脖颈。
“真的要全部杀掉吗?”她低声问道,手指微微发颤。
她们细心饲养了大半年,甚至利用羊血,帮助自己度过了几次血肉溃烂,其中的感情已经非常深厚。
张皓沉默地点点头:“商船上没有足够的草料,带回去也是饿死。”他顿了顿,“它们的血肉能改善我们的生活,羊皮还可以做保暖的衣物。”
“放了不行吗?”
“与其让它们自然老死,或者被其他人或动物吃掉,还不如便宜我们自己……”
叶书瑶难过地闭上眼睛,很快便听见匕首划破空气的声响。
等她再睁开眼时,12只山羊已经整齐地躺在地上,鲜血渗入泥土。张皓的动作干净利落,没让它们多受痛苦。
“你去帮她们采药吧。”张皓擦了擦匕首,“我来处理这些。”
叶书瑶却摇头:“我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夕阳的余晖将叶书瑶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她蹲下身,熟练地帮张皓处理起山羊的尸体。
“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很轻,手上的动作却干净利落,“你不在的这半年,我们差点没撑过来。”
张皓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向她。
叶书瑶继续道:“去年冬天,柳依依在采药时失踪了两天。我们找遍了整座山,最后在一个岩缝里找到她时,她浑身是伤,差点冻死。”她的指尖微微发抖,“那两天,我们谁都不敢合眼。”
山羊的血染红了她的手掌,但她似乎毫不在意。
“后来雨季来临时,山道突发洪水。”叶书瑶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李娆和沈默被困在溪谷里,水位涨得很快,谁都不敢去救……”
“那后来呢?”张皓忍不住问道。
“后来是她们自己拼了命游出来的。”
叶书瑶将处理好的羊肉码放整齐:“最危险的是宋卉宜那次,她被几个幸存者困在山崖上,当时要么跳崖死,要么被侮辱。”
“也幸亏宋卉宜运气不错,跳崖之后没摔死,只是断了一条腿,最后用血色药水治愈。”
张皓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能想象那个惊险的画面。
这个时候,叶书瑶突然掀起衣角,张皓这才注意到,女人的腹部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肋骨下方一直延伸到腰侧。
“有天醒来之后,我就开始发烧,高烧了三天三夜才退,之后腰上就有了这道伤疤。”叶书瑶笑道,“是不是感觉很奇怪?连血色药水都治愈不了。”
张皓的指尖轻轻触碰那道伤疤,粗糙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叶书瑶没有躲闪,只是微微绷紧了腹部肌肉。
“所以……”他收回手,目光落在她严严实实的衣领上,“这就是你不再穿吊带衫的原因?”
叶书瑶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被你发现了。”她低头整理衣角,声音轻了几分,“其实不只是因为难看……这道疤碰到冷水偶尔会刺痛,晒到太阳又会发痒。”
一阵带着咸腥味的海风掠过,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羊圈围栏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剪影,在泥土与杂草间交织缠绕。
“对不起。”张皓突然说道。
叶书瑶抬起头看着他:“和你又没关系……”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熟悉的狡黠笑容,“不过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回头给我弄几件漂亮的衣服。”
张皓哑然失笑,沉重的心情突然轻松了几分,目光不自觉又落在那双修长笔直的腿上。
“看什么呢……”叶书瑶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张皓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停留得太久,而叶书瑶的耳尖已经泛起淡淡的红晕。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座悬崖上。三天两夜里,他们挤在狭窄的石板上取暖求生,叶书瑶的腿就那样紧贴着他的腰……
“没什么。”张皓轻咳一声移开视线,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就是在想,某人现在爬悬崖还会不会腿软。”
叶书瑶的脸“唰”地红了,转身跑向窑洞。
张皓望着她的背影,注意到她走路时右手总会不自觉地扶在腰侧——这个曾经活泼有些孩子气的女人,终究还是被这道伤疤改变了什么。
不久,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窑洞,发现李娆她们正在附近采集绿植。
为了方便记忆,在张皓离开的这段时间,女人们将黑虫喜欢吃的两种特殊绿植取名为青羽草和荧光叶。
前者的叶子酷似羽毛,后者每当深夜时分,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偶尔会出现点点荧光。
看张皓回来,李娆起身道:“这些植物我们打算都带走。”
“没问题,多带点吧。”
目前,谁都无法知晓,这些植物移栽到商船后,是否还能继续生长。
窑洞里,其他女人也都在忙前忙后,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们的心血。
“可惜这些陶罐都带不走了。”叶书瑶有些可惜道。
这一次携带的物资太多,大量的陶罐注定要被遗弃在这里,以后也不知道会便宜给谁。
沈默扛着一把梯子出来,这是用老竹做成的,之前为了掏鸟窝,她和宋卉宜废了好大劲才做出来。
“这个也不用带了吧。”张皓有些哭笑不得,实在是东西太多了。
沈默悻悻然,只能将梯子搁置在林中。
这一晚,大家睡在二层的窑洞里,这也是张皓离开之后,女人为了安全特意挖掘的另一层空间。
不过夜深人静,张皓又来到窑洞口守夜,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一时间又想起了叶书瑶腰上的那条伤疤,让他胸口发闷。
“还没休息呢?”沈默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张皓回头看了一眼,恰逢对方弯腰钻出窑洞。宽大的睡衣领口垂落,在月光下露出一片晃眼的雪白。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急忙移开视线。
“睡不着。”他用手臂撑起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沈默红着脸整理好衣领,在他身旁坐下。
夜风拂过,带着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气。两人并肩望着星空,谁也没有开口。曾经师生关系的记忆浮现在心头,让这份沉默既熟悉又陌生
不知过了多久,张皓感到肩头一沉。
扭头看见,沈默不知何时已靠在他肩上睡着了,呼吸均匀而绵长。
又多等了一会,看对方没有醒来的迹象,张皓只能小心翼翼地伸手,一手托住她的腿弯,一手扶住后背,准备将她抱回窑洞。
然而在黑暗中,他的手掌却意外触碰到一片柔软的弧度。
“唔……”沈默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轻哼一声。
夜风似乎突然变得燥热,张皓的耳根烫得厉害,手也情不自禁捏了捏。
好在,沈默没有醒来,张皓轻手轻脚将对方放在铺好的睡袋上,转身离开。
夜深人静,山野显得格外空旷。
凌晨四点,天色微亮时,张皓叫醒所有人,他们今天的时间非常赶,如果天气晴朗,务必要在天黑之前抵达渔村沙滩。
女人们陆续起身,睡意朦胧地收拾行装。
叶书瑶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正在整理衣物的沈默。突然,她眉头一挑,说道:“咦,沈默,你胸口上怎么有个手印?”
“手印?”
沈默一愣,低头看去,果然发现自己睡衣胸口处,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掌痕。
拿自己的手掌比画了一下,显然不是一个尺寸,而且不是女人的尺寸。
顿时,沈默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红,看了一眼仓皇离开洞口的张皓,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能是自己弄脏了。”沈默故作镇定脱下衣服,随手丢进背包,若无其事开始洗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