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棺材里爬出来,背后多出一只手 全文
南楼听雨2025-06-12 21:3212,378

  导语:

  鞭炮炸响,神坛燃火,村民载歌载舞。

  她却被五花大绑,按进坟坑——

  “活人埋坟,为村挡煞。”

  没人告诉她,那晚,她要和鬼换命。

  1

  “沈如锦,起来!轮到你了。”

  她猛地睁开眼,眼前是一张油光发亮的红脸——二叔沈大柱,满身酒气,眼神像死鱼一样浑浊。

  “你说什么?”她刚撑起上身,一股酸苦冲上喉咙。

  还没反应过来,一碗黑乎乎的臭汤猛地灌进她嘴里。咸腥刺鼻,她一阵反胃,四肢瞬间像被抽走了力气。

  “别怪我们。”沈大柱低声嘟囔,“你是外姓,命硬,挡煞的。”

  “你发什么疯?”她咬牙撑起身,一脚踹翻床头凳子,正要挣扎,眼前猛地一黑。

  “砰!”门被撞开。

  几个穿麻衣的村民冲进屋,脸上涂着红灰油彩,手里拿着糯米、草绳和一块漆黑棺盖。

  “抬走!”

  她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糯米,舌根被死死压住,几乎喘不过气。她拼命挣扎,指甲刮破地板,血痕一条条。

  被抬出门前,她瞥见沈大柱站在门口,不敢看她,只低着头。

  村口神坛边,锣鼓震天,红火燃烧。寒风割脸,却压不住那喜庆的鞭炮声。

  一个披着黑狐裘的驼背老人,正往铜盆里洒鸡血,嘴角带笑。

  赵瘸子,村里的祭司。

  他低头看了眼铜盆里的鸡血,点头:“时辰到了。”

  “今夜埋她,来年村子太平。”

  她被按进一个黑黢黢的深坑里,底下摆着一口冷得刺骨的棺材。她挣扎着哭喊,可嗓子像是被针线缝住,发不出声音。

  赵瘸子举起三根黑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能挡灾,是你的福气。”

  “滚开!我不是——”

  “咚!”

  第一钉钉下。

  “咚!”

  第二钉。

  “你们会遭报应的!!”

  “咚——!”

  最后一钉落下,棺盖封死,黑暗把她吞噬。

  ——

  夜,死一样的安静。

  她意识还在,感觉自己正躺在一口被钉死的棺材里,四肢被勒得生疼,周围全是死气沉沉的压迫。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轻微的呼吸声。

  “……不是你。”

  女人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冷得像冰,轻得像雾。

  她动不了,但能感觉到,有什么湿冷的东西舔过她脖子,像蛇,又像人手指。

  “你想活吗?”

  “活了,就不是你了。”

  她想喊,却发不出声。舌头像被缝住了,呼吸越来越浅。

  “你替我埋了他们,我替你活。”

  “换命吧。”

  “就今晚。”

  一只冰凉的手,按在她胸口。

  ——

  “快看!动了!”

  “她活了!她居然还活着!”

  天刚破晓,乱石岗边,一只满是泥土的手从坟堆里慢慢伸出,死死抓住棺盖。

  “咯吱——”

  棺盖从里面被推开,一道身影慢慢爬出。

  她浑身血泥,脸色惨白,双眼布满血丝,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死人。

  沈如锦。

  她站在墓碑前,低头看了一眼。

  碑上,赫然刻着她自己的名字:

  ——沈如锦。

  2

  沈如锦猛地睁眼,浑身湿冷,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她躺在自家旧木床上,屋里昏昏沉沉,窗纸贴着红符,光透不进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怪味,像灰烬混着腥气。

  床边坐着个男人,是她叔叔——沈宝山。

  “你醒啦?”他搓着手,声音轻飘飘,“刚才……你是不是做梦了?”

  “梦?”她嗓子干哑得像火烧,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你一直在喊,说什么‘不是我’,还说‘她在笑’。”

  沈如锦撑起身,发现自己穿着一件旧红棉袄,袖口边绣着朵刺梅,洗得发白。

  “这……不是我的衣服。”

  “你奶奶以前的。”沈宝山目光闪躲,“你一身泥,我就找了件干净的给你换上。”

  沈如锦没接话,一把掀开被子下床,快步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猛冲脸。镜子模糊一片,她低头拉开衣领,忽然僵住了。

  她背后,从左肩斜到脊骨,有一道深红的手印——五指清晰,像是有人从坟底拽她时,死死按住了她的骨头。

  那不是伤口,是——印记。

  她全身发凉,眼前一黑,砰地撞翻水盆,狼狈冲出门。

  “叔!你过来!”

  沈宝山赶来,看了一眼她背上的手印,脸一下变了色。

  “那……那可能是冻伤?”

  “你见过长得像手的冻伤?”她咬牙,声音透着怒气。

  沈宝山脸色越来越白,声音也开始发虚:“你……你别吓自己。”

  “我是不是昨天被埋了?”她逼近一步,眼神锐利。

  “瞎说!”他突然高声打断,“你是自己跑到坟地里摔昏了,村里人把你抬回来的,还说你说了好多梦话!”

  “我不记得自己去过。”她盯着他,“但我记得你灌了我一碗黑汤,然后我就动不了了。”

  沈宝山背脊发僵,正要说话,忽然——

  “咚、咚、咚。”

  门被敲响,节奏沉重,不像敲门,更像……钉棺材。

  他脸瞬间煞白:“是赵瘸子。”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慢慢走进来。

  赵瘸子,脸上挂着他一贯的“慈祥”笑容,长袍、拐杖、红线绣边,左腿走路一颠一颠,“哒哒哒”地响。

  “小锦醒啦?”

  “你来干什么?”沈如锦坐在床边,死死盯着他。

  赵瘸子从袖子里抽出三张黄符,轻轻放到桌上。

  “一张镇梦,一张封口,一张……避邪。昨晚那事,估计把你吓着了。”

  沈如锦盯着符纸,冷笑:“你觉得我是被吓着了?不是被活埋了?”

  赵瘸子轻轻叹了口气:“梦不梦的不重要,活着就好。咱村子,老有这些‘旧规矩’,你别太认真。”

  “那口棺材,是不是你安排的?”

  赵瘸子没正面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桌子,语气温柔得像哄小孩:

  “有些事啊,知道多了,活得就难了。”

  “你记着——你已经死过一次,现在,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转身要走,袖口晃出一根红线,若隐若现,像是从哪儿扯下来的。

  沈如锦一眼认出来了。

  梦里那个女的,嘴角就缝着这种红线。

  她站起身,眼神彻底冷了。

  “你说是梦,可她嘴上的线,和你袖口的一样。”

  赵瘸子脚步顿了顿,但没回头。

  他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沈如锦回到桌边,拿起那三张黄符,手一顿。

  其中一张符背面,用极细的毛笔写了一句话: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手指一抖,差点把符丢了。

  那行字,是写给她的。

  写这句话的人,知道她会看见。

  ——有人曾被埋过。

  也有人活过。

  她现在是——哪一个?

  3

  “她昨晚明明被埋了!”

  “是啊,可你看她现在……到底是她,还是别的什么?”

  村委祠堂,夜。

  几个人围着供桌低声嘀咕,脸色都不太对,烛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群纸人。

  窗外,一个年轻人正趴在墙根,浑身汗湿透了。

  冯宵。他来村子拍乡俗纪录片,第一天就撞见“死人爬出坟”的怪事。他原以为是误传,可现在——他亲耳听见村干部在讨论“活埋了人”。

  “原本不是定她的,”有人小声说,“是赵瘸子临时换了,说沈如锦命硬,压得住。”

  “压什么?”

  “压那口‘试坟’的气。你没看她背上那个红手印?那是冤印。”

  “去年那姑娘也是活着回来的,疯了三天,上吊了,舌头都没了。”

  冯宵心跳越来越快。

  ——沈如锦不是原定的“祭品”,她能活着回来,不是幸运,是有人替了她死。

  “她若没死……就得有个替的。”一个苍老的声音阴冷地说。

  突然,屋里有人点燃了一炷香。

  香灰刚一爆开,供桌上的纸人忽然“咯咯”一笑,歪了下脑袋。

  “她……活着回来,是要吃人的。”

  冯宵瞳孔骤缩,差点惊叫出声,跌进旁边草垛,死死摀住嘴。

  屋里灯火忽然熄灭,“咚咚咚”的脚步声在地板上响起,一声比一声重。

  “谁在外头?”

  一道女人的尖声突兀炸响!

  冯宵脸煞白,拔腿就跑,直奔沈如锦家。

  ——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沈如锦!”他冲进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正坐在桌前,眼前是刚烧完的黄符灰烬,听见声音,抬起头。

  “我听见了——他们说你不该是今年的!”冯宵声音发颤,“是赵瘸子换的,是他亲手选了你!”

  沈如锦看着他,没说话,眼神幽暗。

  “不是他怕你活回来,”冯宵继续道,“是怕——回来的人,不是你。”

  她终于开口:“你什么意思?”

  冯宵喉头一紧:“你没死,就有人替你死。可你活着回来了,棺材却没空着。”

  沈如锦静了一秒,站起身,语气低冷:“你敢跟我去看看?”

  “去哪?”

  “我‘死’过的地方。”

  冯宵迟疑了一下,“现在?晚上?”

  她已经披上棉袄,眼神坚定:“我要知道,是谁死替了我。”

  ——

  坟地在村尾,按理说该被封着。但今晚,封土上的稻草灰被人扫得干干净净,像是刚被打开。

  刚踏进坟区,沈如锦猛地停下。

  “你看那座坟。”她抬手一指。

  冯宵顺着看去——那座新坟竟裂开了一道缝,缝里隐约透着黑气,就像在缓慢“呼吸”。

  “咯咯咯……”

  一阵女人的笑声忽然从头顶传来,像刀子刮骨头!

  他们猛然抬头。

  坟顶坐着一个穿白衣的女人,头发披脸,身子湿漉漉的,脖子歪得像断了,嘴巴被红线一针一针缝死,嘴角还扯出诡异的弧度。

  她抬起一只手,直指沈如锦,笑得像在裂嘴。

  冯宵吓得连退几步:“她……她是鬼吧?”

  沈如锦没有退,反而走得更近。

  “你看见这棺盖边没?这道道抓痕,是我当时留下的。”

  冯宵顺着看过去,果然看见几道血印,深深刻在棺沿边上。

  “她是谁?”冯宵低声问。

  沈如锦盯着那女尸,冷冷地说:“也许是我替死的人。”

  忽然,那女尸从坟顶扑通一声跌落地面,四肢僵硬摔开,像破了线的布娃娃。

  “走!”冯宵拉着她就想退。

  可村口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他们回头——村井边聚了一群人,手里提着灯和工具,面无表情,像一群失了魂的木偶。

  赵瘸子站在井边,手杖“哒哒”敲着地面。

  “捞上来了。”

  “捞什么?”

  “你要活回来,就得看——你换的是谁。”

  村民抬出一只破旧的麻袋,从井底拉上来。

  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

  “咯吱——”

  袋子打开,一具小小的尸体滚了出来。

  是个孩子。

  骨架蜷缩成胎儿状,身上还带着残肉,最可怕的是——他嘴也被红线缝着。

  冯宵瞳孔猛缩:“是个……小孩。”

  沈如锦死死盯着那具尸体,脑子像被针刺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几年前村里有个女人疯了,说孩子被“井吃了”,最后跳井自杀。那事被说成产后抑郁。

  她现在知道,那孩子真的“被喂了”。

  赵瘸子缓缓说:“试坟的人,要回来,就得喂‘它’一个替身。”

  “它是谁?”

  “不是‘谁’,是我们自己种出来的东西。”

  他说着,慢慢从袖子里抽出一根红线,在手中一圈一圈绕。

  “缝过嘴的人,就不会乱说话。”

  沈如锦盯着他,声音发冷:“那我今天——偏要说。”

  赵瘸子不再笑了,朝身后的村民一挥手:“封井。换人。”

  几个壮汉立刻动手,把孩子尸体塞进麻袋,抬往祠堂方向。

  沈如锦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还在继续。

  她终于明白,那具女尸、那孩子、那口棺材,全都是“喂鬼”的供品。

  而她,只是其中“活下来”的一个。

  4

  第二天一早,沈如锦就去了村档案室。

  那里堆着上世纪的族谱、记录,还有一只上锁的旧铁柜。她以前来过几次,都是陪奶奶点香拜祖,没人在意这些纸堆。

  但今天,她不是来拜祖的。

  她想找那个孩子的名字。

  冯宵悄悄跟着进来:“你确定你要查?赵瘸子那帮人盯得可紧。”

  “我不查,我就不知道我是不是下一个。”她手指迅速翻页,眼睛像刀一样扫过泛黄的纸。

  族谱一页页翻过去,突然,她指尖一顿。

  ——【冯珊,女,四岁,失踪,坠井未寻回。】

  下边空了一行,写着:尸骨未全,无法入祠。

  “冯珊?”冯宵一下愣住了,“她……是我妹妹。”

  沈如锦猛地抬头:“你什么时候的事?”

  “我五岁那年……我妈说她自己掉井里了,但一直找不到尸体。”冯宵喃喃,“我妈后来疯了,天天对着井哭。”

  沈如锦盯着那行字,脑子里全是井边那具缝了嘴的孩尸。

  她声音发颤:“他们不让她入祠,不是因为没尸体……是因为尸体太完整,不能说是‘意外’。”

  “我妈疯前还说过句莫名其妙的话……”冯宵低声道,“她说:‘再换一个就够了,别再是我家了。’”

  沈如锦觉得胸口像被什么狠狠压着。

  ——他们选人是“轮流”的,村里每年都要“喂一个”,只要你倒霉,就可能轮到你。

  “你知道去年谁死了吗?”她问。

  冯宵摇头:“说是山上失足掉崖,但没尸体,也没人敢问。”

  “有没有人逃走过?”

  他犹豫了几秒:“有一个。村西头,姓贺的,叫贺一南,十七岁那年趁雨夜逃出去的。”

  “后来呢?”

  “后来……祠堂贴了告示,说她是‘叛族’,不能提。”

  沈如锦冷笑:“不能提的人,才最该查。”

  她站起来:“我要去贺家。”

  ——

  贺家早被封了,房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扒开,门框歪斜,墙皮掉得像张人皮。

  她踹开门,一股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像是长久没人活过。

  墙上贴着红纸符,但已经褪色,边缘烧焦。屋里最深处有一口水缸,缸边压着一块木盖,上面写着两个黑字:镇魂。

  她小心地掀开盖子,一股浓黑的湿气飘上来。

  冯宵打着手电筒往里照,忽然惊叫一声。

  缸底,有一只干枯的人手,死死攥着一截红线。

  沈如锦咬牙,把盖子重重合上。

  “她没跑掉。”她低声说,“她被抓回来,镇在这屋里。”

  “他们为什么不烧尸?”冯宵颤声问。

  “烧尸能毁掉印记,但不能‘续命’。”沈如锦看着那口缸,眼里是愤怒,“他们是要她的魂,继续当替身。”

  她抬头,看见墙上有一面老镜子。

  镜面斑驳,但映得出两个影子——她的和冯宵的。

  可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冯宵的影子动了,她的……却没动。

  她转过头,猛地对着镜子伸手——

  “砰!”

  镜子里,一只苍白的手也伸出来,和她的手贴合。

  不一样的,是那只手上……全是血痕。

  沈如锦脸色煞白,迅速抽回手,那手却紧跟着贴上来。

  “不是你一个。”

  镜子里,那个沈如锦开了口,嘴角缓缓裂开,红线一点点从嘴角浮现。

  “还有……七个。”

  她心跳如雷:“什么意思?”

  镜子裂开,“哐啷”一声碎成渣。那张脸,化成碎片散落满地。

  冯宵也吓傻了,声音发颤:“她说,还有七个……是活埋过又活下来的人?”

  沈如锦深吸口气,捏紧拳头。

  “我要找他们。”她语气低冷、坚定,“我要知道,他们活着……是因为牺牲了谁。”

  “还有——为什么只有我,记得所有的事?”

  5

  “不是我一个,那还有谁?”

  沈如锦盯着地上的碎镜片,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拽着,喘不上气。

  冯宵走过来,低声:“我们可以按村档案一个个查,他们藏得住人,藏不住记录。”

  “他们藏的不是人,是死人。”沈如锦的声音低得像刀刮,“但我们要找的,是活下来的死人。”

  她说完,拉着冯宵出了屋,一路直奔祠堂后的密室。

  那是赵瘸子平时不让人靠近的地方,门口贴着红纸写了“祭司禁地”。

  她一脚踹开。

  密室不大,墙上挂着一排排布偶,全是人形,五官缝着黑线,胸口一针一线绣着名字。

  “这些是……”冯宵低声问。

  “替死者。”沈如锦一眼扫过去,突然停下,“这里。”

  布偶上绣着三个字:林婉婉。

  她记得这个名字,村小学当年有个女生,安静又胆小,忽然就“转学了”。

  她咬牙:“她也‘活’回来过。”

  “那她现在在哪?”

  沈如锦没说话,从墙边抽出一本泛黄的簿子,封皮写着三个字:“七人簿。”

  她翻开第一页。

  ——林婉婉:女,十岁,1999年活埋,三日后出棺,嘴缝已松,神志不清,现封存于“旧校屋”。

  她抬起头:“去学校。”

  ——

  老小学在村头,早年塌了一半,没人再靠近。传说有学生夜里在黑板上写“救我”,被老师发现后疯了。

  他们半夜翻进院子,一脚踏进教室,灰尘飞起,木板“咯吱”响。

  “你确定……她还在这?”冯宵声音发颤。

  “他们写‘封存’,不是掩埋。”沈如锦举着手电,光扫过教室最后一排,一个小小的木柜歪斜着,像个棺材。

  她走过去,慢慢打开柜门。

  里面蜷着一个瘦小的女孩,穿着发白的校服,头发垂到胸口,闭着眼,脸色蜡黄。

  沈如锦伸手轻轻摸了一下,那女孩猛然睁开眼!

  “别碰她!”冯宵吓得一把拽住沈如锦,“她还活着!”

  女孩的眼珠几乎全是黑色,死死盯着他们,嘴角一动,咯咯笑出声来。

  “她……她在笑。”沈如锦退了一步,却没逃。

  “林婉婉?”她轻声叫,“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张开嘴。

  缝线已经断了两根,红线挂在嘴角,像是她自己咬断的。

  “她……真的活过。”沈如锦喃喃,“但他们怕她说话,就一直把她锁在这。”

  林婉婉忽然抬手,指向角落。

  沈如锦顺着看过去——那里墙皮剥落,写着几个血红的字:

  “第六个,疯了。”

  “她写的?”冯宵哑着声音问。

  “不是,”沈如锦摇头,声音压得极低,“疯的人,写不了这么整齐的字。”

  林婉婉忽然低声说:“第七个,是你。”

  沈如锦猛然抬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女孩笑着不说话,眼泪却一滴滴落下,打湿她校服胸前那朵褪色的红花。

  “他们给我们穿红,是为了让我们好找。”她终于开口,声音细碎得像猫叫,“他们怕我们走远了,魂散了……找不到替死的。”

  沈如锦只觉得浑身冰凉,像掉进一口深井。

  “她说得是真的。”冯宵喉头发紧,“你穿的那件红棉袄……也是。”

  “你奶奶的。”他声音低下去,“她三十年前,也是‘活’回来的人。”

  “什么?”

  沈如锦彻底愣住。

  冯宵看着她,声音哑哑的:“你奶奶活了五年,然后……舌头自己掉了,疯了十年才死。”

  “他们说是年纪大,但实际上……那是‘用完了’。”

  沈如锦大脑一片空白,像有人往她脑里浇了一整缸冰水。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红棉袄,袖口的绣线慢慢发暗。

  林婉婉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

  “你要找的答案,不在活人身上。”

  “是在我们……这些还没死全的人身上。”

  “我们七个,都记得你。”

  “你,也要记得我们。”

  6

  离开老校屋后,天边泛起了一道灰白。

  “我们现在去哪?”冯宵问。

  “第二个。”沈如锦低声说,“林婉婉是第一个,我要找到第二个‘回来过’的人。”

  “怎么找?‘七人簿’上没写。”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破纸,刚才在密室布偶上撕下来的。背后写着两个字:

  “许桐。”

  沈如锦闭上眼回忆,许桐——她的初中同学,住村东,初三上学期突然转学,说是全家搬走了。

  “我记得他左耳上有颗痣,很深。他那年被选为村里的‘读灵人’。”

  “什么是‘读灵人’?”

  “就是负责‘试音’的……把活埋那天的锣鼓、铃声、纸钱哭声,全部‘送入’棺材,传给下面的。”

  “仪式就靠这个‘音’来‘激’魂。”

  冯宵脸色发白:“所以他就是……‘送魂’的?”

  “是,但他回来过。现在得看他还在不在。”

  ——

  村东的许家,早已断墙残瓦。房门被封了两道黄纸,正中一个鲜红手印,像血滴上去的。

  沈如锦推开门,一股死灰味扑鼻而来。

  屋里空无一人,只剩一张桌,一口红漆旧箱,还有……地上一道长长的红绳,一头绑着桌脚,另一头,消失在后屋的地砖缝里。

  “这是什么?”冯宵问。

  “红绳拉尸。”沈如锦低声说,“一种镇魂法——死了却没断气的人,用红绳牵住,魂不散。”

  她顺着红绳走进后屋,眼前一怔。

  墙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红布,红布上画着一只只灰色人影,全是面无表情、嘴缝红线的“活尸”。

  地中央躺着一个人,瘦得只剩骨头,像个干尸,四肢被红绳绑成大字型,嘴唇被钉子一根根钉住。

  他身下的棺材盖刻着名字:许桐。

  “他……还活着?”冯宵低声问。

  沈如锦走过去,蹲下。

  “你能听见我吗?”

  那人眼皮微微一颤,缓慢睁开。

  ——眼白是浑浊灰色,瞳孔却极黑。他看着沈如锦,缓缓张嘴。

  一根钉子从嘴里“咔哒”一声掉了下来,带着血沫和腥气。

  他声音极轻,却清晰:“你……也‘爬’回来过?”

  沈如锦浑身一震。

  他缓慢点头,又掉了一根钉子:“你第几个?”

  “第七。”她说。

  “我第三。”他嘴角缓慢裂开,血丝流到耳根,“我……每天吃一个铁钉,才能不说话。”

  “他们怕我们……说出真话。”

  “你知道其他几个人在哪吗?”沈如锦低声问。

  “第四个……在井下,没上来。第五个……疯了,现在养在赵瘸子家后院,用喂魂布罩着。”

  “第六个,是个女的,很漂亮……她开始找人,后来,就没了。”

  “我怕你也是。”

  沈如锦捏紧拳头,眼神坚定:“不会。”

  许桐忽然瞪大眼睛,嘶声道:“小心他,他早就不是人了。”

  “谁?”

  “赵瘸子。”

  “他当年就该死在‘那一次’里,他也被‘换’过——你查祖册,他本名不叫赵全福。”

  “他,是从‘死人’那边爬回来的。”

  沈如锦后退一步,忽然背后一冷。

  冯宵也抬头:“有人……来了。”

  前屋里,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带着厚重的节奏,像铁锤砸心。

  门口,一道瘦高身影拄着拐,慢慢踏入房中。

  赵瘸子,手里拿着一块红布,一步一步走向后屋。

  “你们……在干什么?”

  沈如锦和冯宵对视一眼,冯宵刚要冲上去,赵瘸子冷笑一声,抖开红布往许桐身上一盖。

  那一刻,许桐瞳孔剧缩,开始剧烈抽搐,像被什么撕扯。

  红布鼓起一阵阴风,带着咒语似的细语——“闭口、闭魂、闭生路。”

  “走!”沈如锦一把拽住冯宵,破窗而逃。

  身后,赵瘸子的声音阴森森传来:

  “问太多,嘴会缝线。”

  “找太多,命会换命。”

  7

  夜凉如水,月光照在赵家后院,一片死寂。

  沈如锦蹲在柴房后,屏息凝神。

  刚刚从许桐家逃出来,她一刻没停就绕道回来。她知道赵瘸子还没发现她跟上——他走得太慢,太自信。

  “你确定这主意靠谱吗?”冯宵低声问。

  “许桐说过,他本名不叫赵全福。如果我们能找到赵家祖谱,就能知道他真正是谁。”

  “你想证明什么?”

  “他是‘爬’回来的,跟我们一样。”

  冯宵没再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握紧相机。镜头盖早就摘下了,他不知道这趟能不能拍到真相,但必须有人留下证据。

  赵家堂屋门没锁,里面烛火微弱,墙上贴满符纸,每一张都用红线钉住,像在捂住什么秘密不让“泄露”。

  他们翻遍了三个柜子,终于在一只锁上的木箱里,找到了赵家的老祖册。

  泛黄纸张,墨迹早已晕开,最上面写着一排黑字:

  赵氏族谱——原“陈”姓支系。

  “他以前姓陈?”冯宵皱眉。

  沈如锦翻得更快,直到翻到第六页,突然停下。

  她盯着那行字,瞳孔微缩。

  ——陈全生,1987年冬,七岁,落水溺亡,三日后尸体失踪,族谱注销。

  又一页:

  ——赵全福,1988年春,被“引魂”入本族,记入祭司一脉,代替陈全生。

  沈如锦的指尖轻颤,翻回前页,两张人像画工粗糙,但眉眼一模一样。

  “他不是活着换了姓。”

  “是死过一次,用别人身份活下来的。”

  冯宵低声道:“他们把‘死人’拉回来,给个新名字,接着当活人用。”

  “可那不是重生,那是‘换命’。”

  沈如锦想起赵瘸子那只拐杖,那张嘴角始终带笑的脸。

  他知道太多。他也死过。

  他们翻完族谱,正要离开,却听见屋外传来脚步声。

  “他回来了!”冯宵低声惊呼。

  沈如锦拉他退进隔间,关门。

  门外,赵瘸子的脚步一瘸一拐,踏进屋子。他身后跟着几个村人,穿着纸服,披着麻布,像丧礼队。

  “今夜是七年一祭,该写‘血书’了。”他低声道。

  他走到供桌前,从袖中抽出一张红纸、一支长针,毫不犹豫扎破自己手指,血滴落在红纸上。

  他嘴里念着咒语,那血竟然缓缓“浮出”字迹:

  ——“第七人,尚未就位。”

  他眼睛陡然一亮,抬头盯向虚空:

  “该你了,沈如锦。”

  沈如锦在暗处背脊一凉。

  他知道她还活着,他在等她“回来”。

  他把血书贴到香炉后,忽然开口:

  “你们几个,把那口‘旧魂井’打开。”

  “沈如锦若再不就位,就让她看一看——她替的是谁的命。”

  —

  两个小时后,沈如锦和冯宵躲进村尾旧庙。她一言不发,双手死死握着那本赵家族谱。

  “你还好吗?”冯宵问。

  “我要找出第七个之前的六个人。”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一个也不能少。”

  “但你知道你面对的是谁吗?”

  “我知道。”她看着冯宵,眼神冷透,“我面对的,是一群活着的死人,是一个靠‘喂人续命’撑起来的村。”

  “你怕不怕?”

  “怕,”她咬牙,“但更怕的是,他们以为没人敢说。”

  她看了眼自己手心,掌纹交错中,浮现出一道浅红的印子。

  她低头,靠近那本族谱,像是要听它说话。

  风吹过窗棂,一张纸被吹开,上面有一道微弱的墨迹:

  ——“真正死的,是那个没被换名字的人。”

  她眼神顿住,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件事:

  她没有换过名字。

  她活过来,却还是“沈如锦”。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才是真正的“替死鬼”?

  8

  “沈如锦,准备好了没?”

  赵瘸子的声音,在井口上方回荡,像风里钉进骨头的钉子。

  她站在旧魂井前,红衣如血,脚下是冰冷的青石板。身后是全村的人,纸衣麻帽、无声肃立,就像死人重操旧业。

  她一步未退,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要我来,就来。”她冷冷道,“但这一次,我要看清楚,是谁替我死。”

  赵瘸子点头,手里拐杖重重一敲地面。

  “启魂。”

  村民们点燃香灰,血色纸符随风飘舞,井口边立着七根黑香,香烟笔直朝天。

  赵瘸子从袖中取出一根红绳,一头绑在她手腕,另一头抛入井底。

  “你下去,她上来。”

  “谁?”

  “你替的那个人。”

  沈如锦闭上眼,吸了口气,一步一步踏入井内。

  井里寒气逼人,湿滑黏腻的石壁上缠满苔藓,脚下一层层台阶像是从地狱铺出来的。她数着步子,一共十三阶,第十四阶一脚落空,整个人跌入井底。

  “咚!”

  她落地,井底不是水,是厚厚的灰烬。

  红绳还绑着,她抬头,只看见一小片夜色天窗,模糊晃动。

  “出来吧。”她开口,“我知道你在。”

  四周一片死寂。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猛地回头,一个穿红衣的女孩出现在她面前,脸和她一模一样,只是——嘴角被红线死死缝住,眼睛死白,浑身透着尸气。

  “你是……”沈如锦哑声。

  “我是你。”女孩嘴没动,声音却像直接灌进她脑子,“我是你被换掉的那一半。”

  “我死了,被你用了名字,被你占了命。”

  沈如锦心跳如雷,手腕一阵刺痛,红绳开始发烫。

  “你要我死?”

  “不。”

  “我要你——清醒。”

  女孩张开手,掌心是一枚破碎的红钉,上面还沾着沈如锦自己的血。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梦到过一个棺材,棺材里有个小女孩哭。”

  “那是我。”

  “你奶奶不是疯,是她为了把你从‘我们’手里抢出来,把自己喂了进去。”

  沈如锦脸色煞白,整个人僵住。

  “她穿着红衣、嘴上缝着红线,一直站在你的梦里,不说话。”

  “因为她,已经不能说话了。”

  上方传来一阵咒语声,红绳陡然一紧。

  “他们要收你魂了。”红衣女孩低声,“你快走。”

  “不,我要带你一起走。”沈如锦拉住她的手。

  “带不走的。”

  “他们用魂做锁,用香灰做墙,把我关在这里十七年了。”

  “你要报仇,就活着。你活,我就不白死。”

  “我会替你活。”沈如锦咬牙。

  红衣女孩笑了,眼神温柔,脸却一点点碎裂成灰。

  沈如锦被一股力量猛地拉上井,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

  她睁开眼,已躺在村祠前。

  围着的村人倒退几步,像见了鬼。

  “她上来了?”

  “怎么可能……魂没散?”

  赵瘸子眼神冷下来,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看来,我们得用‘大礼’了。”

  沈如锦站起身,伸出手,把那根血红的绳子朝地上一甩。

  “你怕我,还敢笑?”

  “你以为我只是回来找真相的?”

  “错了。”

  “我是回来——收命的。”

  她手指一动,从怀中取出那本破旧的《七人簿》,翻到空白页,拿出一根红笔,写下第八个名字:

  ——赵全福。

  夜风呼啸,那页纸“呼”地自燃,火光映得她眼睛通红。

  赵瘸子脸色一变,脚步不稳,拐杖一跪。

  “你——不是她。”

  “我是你们喂出来的鬼。”

  “你们埋不死我,那就——轮到你们了。”

  9

  村祠,凌晨三点,鬼灯初燃。

  赵瘸子坐在神案后,七盏绿灯绕他旋转,影子乱跳,像无数只手在他身上抓扯。他脸色苍白,嘴角却扬着笑。

  “第七魂未收,第八人点名。”

  他从袖中抽出一根血笔,蘸着人血,开始写名字。

  ——沈如锦。

  血笔一落,鬼灯猛然爆闪,一团黑影从灯芯飞出,往村口奔去。

  赵瘸子喃喃:“她还活着,就得带回来。”

  —

  山后祖祠。

  沈如锦站在空寂的厅堂中,眼前是整整齐齐坐着的六人。

  林婉婉,嘴角红线已断,眼神幽暗;许桐,嘴里含着钉子,双目发灰;贺一南、冯珊,还有那早该“疯掉”的赵婆——他们全都回来了。

  她一字一句:“今晚,我不是一个人。”

  “你们也不是。”

  “我们被活埋、被缝嘴、被换名,现在——该他们尝一尝。”

  没人说话,但六人都默默站起身。冯珊手里抱着一只布偶,许桐将最后一根钉子吐在地上,贺一南抽出手臂上缝着的红线。

  “赵瘸子还在用‘鬼灯’收魂,”沈如锦看向祠堂深处,“我去断他的灯。”

  “你们,守着我。”

  —

  与此同时,村子中央,红灯已升至第七盏。

  赵瘸子闭上眼,念咒加快,嘴里低声道:“魂归肉,人吞印,名就位。”

  忽然,香灰乱飞,灯火一阵剧烈晃动。

  他猛地睁眼,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搭上他肩膀。

  “你,太慢了。”

  沈如锦站在他身后,七根红线缠绕她手臂,一根一根连接着身后的六人。

  “你们……回来做什么?”赵瘸子终于露出一丝慌。

  “你不是早说了吗?”她俯身贴近,“我们是‘回来’的。”

  “你埋不住我们,就轮到你们下去了。”

  赵瘸子身后那些“村民”站得笔直,眼神空洞,像一群被线牵着的木偶。

  他冷笑:“你以为他们能帮你?”

  “你看看他们的脚。”

  沈如锦低头。

  那些“人”脚下全是血泥,脚掌空洞,根本没有脚趾。像是从地底被拔出来的。

  “他们早不是人了,是我做的‘壳’。”

  “你动我,就得跟他们一起下去。”

  冯宵忽然冲进院子,大喊:“不对!这些‘壳’是空的,是魂被缝进去的,壳没了主,就只是傀儡!”

  沈如锦眼中一亮。

  她猛地挥手,指向香台:“断灯!”

  六人同时出手,红线穿过半空,将鬼灯一盏盏击碎。火光乱闪,香灰冲天。

  “别动!!”赵瘸子大吼,“再动——你们全得魂飞魄散!”

  “那你试试。”沈如锦反问。

  最后一盏灯熄灭,整个村子陷入漆黑。

  一瞬间,所有“傀儡”失控,齐刷刷倒地,像破布一样。

  赵瘸子跪倒在地,身上红线断裂,嘴角疯狂抽搐。

  “你……你敢坏我百年大局!”

  “我替别人活了十七年,他们替我死了十七次。”

  “现在,我只问你一句。”

  沈如锦逼近他:

  “你记得——你自己原本叫什么吗?”

  赵瘸子一愣,随后瞳孔剧烈颤抖。他捂住头,口中喃喃:

  “陈……陈全……”

  “够了。”沈如锦低声,“陈全生,1987年,死在河里,被你换走了命。”

  “现在,你该还了。”

  “谁换的命,就该还命。”

  她从怀中取出《七人簿》,那页空白纸张自行翻开,红字浮现:

  ——“第八人:赵全福。”

  字一出,赵瘸子身上的红线像活蛇一样往他口鼻钻去。

  “我不——我不——我还要活!!!”

  他狂叫着,倒地抽搐,七窍流血,整个人像被生生“剥魂”。

  沈如锦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这一晚,灯灭、井封、人醒。

  她低头看向掌心,那个红印已经慢慢褪去。

  她终于,不再是“替命”的人。

  10

  天快亮了。

  沈如锦跪在破败的祠堂门口,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七人簿》。

  她的手指已经破了,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纸上,像是点燃了某种契约。

  火从纸边一寸寸燃起,红字发出刺耳尖叫,像是无数冤魂在撕喊。

  她没抖。

  “结束了。”她低声说。

  风起,血烟翻卷,原本倒在地上的赵瘸子,忽然咳出一口黑血,爬了起来,眼白全黑。

  他不再是人。

  “你以为……毁了这本簿子,就真的断了?”

  “你以为……这村子靠一个人,就能撑七代换命?”

  “你错了。”

  他身后——原本沉默的祠堂,忽然墙裂,棺盖滑落,骨灰翻涌。

  七口棺材一字排开,分别刻着七个“替命者”的旧名。

  “每一个活着的人,都靠着另一个死去的你。”赵瘸子的声音像从骨缝里挤出,“你是第七魂,归位后……七魂合一,才是真身。”

  沈如锦一步步后退。

  “什么意思……我不是替别人活的吗?”

  赵瘸子狂笑:“你才是本尊!那六个——都只是容器,用来引你魂回来的!”

  “你死过一次,魂被分七份,七个替命人喂你续命,你现在完整了。”

  “你,不是来复仇的,是来——复活的。”

  沈如锦像被雷击。

  她转身,看向林婉婉、许桐、冯珊、贺一南……他们脸上全是沉静,没有恐惧,也没有怨恨。

  “所以……你们早知道?”

  林婉婉点头:“我们从来没想活着,只是想你能‘成’。”

  许桐嘴角微微一笑:“我们撑到现在,就是为了把你送回来。”

  冯宵这时冲过来,大喊:“别信他!你是你自己!你走过来,是靠你自己!”

  “你不是谁的碎片,不是他们的器皿!”

  沈如锦回头看着他,眼神轻轻一动。

  “但如果……我能救他们一次呢?”

  她缓缓举起烧到一半的《七人簿》,滴血于纸。

  “你说我要合魂——那我偏不合。”

  “我不是你们的神,也不是他们的冤。”

  “我是——自己。”

  她将《七人簿》彻底点燃,火光如裂雷炸开。

  祠堂轰然塌陷,血咒反噬,赵瘸子发出尖叫,七盏灵灯接连熄灭,所有的傀儡、血线、咒文瞬间崩毁。

  七口棺材同时燃烧,骨灰在风中飘散,像是雪落、像是雨泣。

  林婉婉他们的身影逐渐淡去。

  许桐最后回头,看着她,轻声说了一句:

  “你终于是你了。”

  —

  三个月后。

  村子被封,名义上是山体滑坡,实则整个地基都裂了,找不到任何尸骨。

  沈如锦在山外落脚,开了一家小铺,不远不近,刚好离得开那座鬼村。

  她偶尔梦见林婉婉,梦里她长大了,笑着对她说:“姐,我能说话了。”

  她总是醒在黎明前。

  冯宵偶尔会来,给她送一杯热豆浆,和几张没洗的照片。

  那张《七人簿》的最后一页,被焚前拍了下来。

  底部,多出一行字。

  字迹像被风写上去的,模糊却清晰:

  ——“活着,是最难的事,也是最值的。”

  沈如锦看了一眼,没说话。

  她转身走进屋里,开门,煮水,熬一碗汤。

  这一碗,是给自己喝的。

  她终究,是活着的。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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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棺材里爬出来,背后多出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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