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未的不对劲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在意,倒也不是大家不关心,而是她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太过正常,所有的不对劲都被她掩饰过去,加上日常时候她便偶尔忧郁那么一会会儿,所以自然也没人注意到她与平常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几天药衍也伤势大好,不用再待在房间里养着,甚至已经可以继续披着别样的皮囊继续坐在门前抽烟了。说起来,自从药铺人多起来之后他好像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换变成其他模样了,所以这乍一化作那中年男子的模样,还着实把时落这个不知情的小孩子给吓了一跳,连离未都莫名有一股久违的感觉,说起来离未也没怎么见过的样子。
“什么时候来了位老大爷。”离未打趣道。她是没见过药衍化这副模样,只见过药衍边做别的男子的样貌,或者那副老者的模样,但气息还是察觉的出来,毕竟身上那么大药味,几乎要跟药铺融为一体的味道,除了药衍也没别人了。一闻便知道是谁。
药衍不太想搭理她,坐在门前抽着烟枪,白色的猫咪团在脚边一动不动,它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或许随时都会离去,但对它来说,这一生已经足够了,除了流浪的那段时间,其他时候它过得都很好,衣食无忧,还有主人的疼爱,年纪大了也有人照料。
他们也都一样,不会永远都留在这里的,或许什么时候便会离去,最后,或许连她都会离去,这里还是只剩下药衍一个继续守着,继续等待着下一任的老板,或许是像她一样的,继续在这里洗净自己身上的罪孽和元年,也或许,是另外一副样子。
凌魑晚呆愣愣的看着坐在门前药衍的背影,忍不住轻声开口:“都不会长久么?”从白凛开始,都会一个个的离开,所以进入这里的,都不会久留是么?就像每一个进入药铺的客人那样,只不过是药铺的一个过客,匆匆而过,斩断因果,不留任何痕迹。
轻轻合上手上的书,凌魑晚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去了后院,夜色之下的院落里一片的清冷颜色,头顶挂着那轮漂亮的冷月,在这样的光芒下,地上那大片大片的红花也不再那么的耀眼绚烂,反而犹如铎上了一层银层一般,那颗树还是那样,枝繁叶茂,却生不出一朵那样幽兰的花,树下的秋千被风吹的慢悠悠的晃悠着,恍惚间,她仿若看到了白凛在秋千上跳上跳下的画面,她记得,白凛是最喜欢到这儿来玩的了。悠闲的时候总是会晃悠着秋千打瞌睡,凌魑晚慢慢的走了过去,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的,头顶的月亮从不曾变过。
风好像停了,凌魑晚仰头看着天空的冷月,白纱从眼上划落,露出了那双血红色的眸子,眼角带着异样的纹样,千年了都从未褪去,或许这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褪不去,就代表她还离不开,离不开,就表示,她还可以留在这里,陪着他。
凌魑晚摸着心口,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明白了对药衍的感情,那份莫名的感情,是她想要与他相伴一生,只是他们的一生太过漫长了,那就,一直陪着他就好了,她不想再看到他坐在门前的落寞身影,他好似在等待着什么,又好似,早已放下了所有期待。
带着磷光的蝴蝶忽闪着翅膀落在了她的眉间,好似在亲吻她都眉心一般,凌魑晚抬手将蝴蝶驱走,那蝴蝶却又飞了一圈后落在了她的指间,好一会儿,才慢慢的飞走,隐入了那红花之间,凌魑晚看着那飞走的蝴蝶,那只有着磷光的蝴蝶,好似从很久以前便出现了……
有人进入了药铺,凌魑晚轻声叹了口气,随即起身抬步,白雾化作白纱遮挡双目,抬步一瞬间便回到了药铺内,慢悠悠的走到了柜台前,却在看到进门的人之后愣了一下,这不是……白轻语?她怎么来了?“寻医问药?”心里震惊,但表面上凌魑晚还是照旧的问道。
已经年过半百的白轻语在门前呆愣的站着,“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她记得她在睡觉才是,怎么会莫名的跑到这种奇怪的地方来。“我……我怎么会到这里来?”是做梦么?她最近时长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境,所以这也是梦么?
“这里是解忧药铺,专为世人解决烦恼忧愁的地方。”药衍上前一步,微笑着给她解释道,“客人有何忧愁,可说了一听,或许这里就有能解忧愁的药,只要客人需要的,我们这儿都有。”
白轻语眨眨眼,还是带着些不解,但若这里是梦,说一说也无妨,“那个,你们这儿……能解梦么?”说完她才想起什么,忙解释道:“不,我的意思是,就是……”但是到底也解释不出什么来,只能无奈叹了口气,“不怕你们笑话,最近,我一直在做一些很奇怪的梦境,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是我……我与我那已经亡故的弟弟的,我那个弟弟并非是亲生,而是义弟,但在我的梦境之中,我与他竟……竟有了夫妻之实,抱歉,或许我不该同你们说这样的事,事实上现实中我有丈夫孩子,而我那个义弟也有他的家庭,我们关系都很好,但是不知怎么的,最近我总是做那样奇奇怪怪的梦,明明……我对他也没那个意思,但是那个梦,却是那么的真实,好似真的发生过一样,那个梦,是个很悲情的梦境,让我心痛,让我十分难受,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凌魑晚把目光转向了药衍,眼神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线的白轻语不应该会有那样的记忆才是,“应该是,映射吧。”药衍这么解释道,“虽然是可以重新开始,但发生的事情是已经发生了,或许是那个时间段的白轻语的感情映射到了她身上。”
药衍这么一说,凌魑晚是明白了,但白轻语却还是懵懂的,“这是什么意思?我做的那些梦,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发生过的么?可是我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哦,并非如此,当然没有发生在你身上。”药衍回答道,随后上下的打量了一下白轻语,“那客人是想如何?是不想再做那样的梦境了?还是想弄清楚那梦境的真相?”药衍问道。
白轻语一愣,随后眼眸暗了暗,选择不再做那样的梦境,还是去找寻梦境的真相么?她低头沉思着,不经意的抬头装上了时落的目光,一下子愣在那,“阿修?阿修你不是已经……”死了么?为什么会在这?
“客人认错人了,他并非你认识那位,而是店内的药师助手,名为时落。”离未忙解释道,“他是二三十年前便在这儿了。所以,定不会是你认识的那位。”
“这样么,”白轻语喃喃道,随即又看了眼时落,“真像啊,真的很像。”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喃喃过后,她又低头陷入了沉思,最终的,还是决定了抱住她与白楚修的最后一点颜面也好,她实在不想哪天说梦话的时候把梦里的事说出来。“想,忘掉梦里的事,以后都不要再做那样的梦了,”那个梦,太过撕心裂肺,太难过太痛苦了,以至于她每天早上枕头都是湿的,所以她也不想再记得,就让它只成为那一个梦吧。“但这样要怎么做?”
药衍笑了笑,随后走进里堂,凌魑晚见状,开口道:“药价七千。”说着,她掀开账目开始记录。
“什么!这么贵么?”白轻语顿时一惊。“我……我暂时没有那么多的钱。”
“也可以别的相抵。”离未忙上前道:“那些虚假之物,只要是属于客人的便好,感情,感官,寿命,客人浑身上下任何一件东西都可以。来世的东西也可以。”
在这样的话语中,白轻语惊吓的瞪大了眸子,“什……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药衍从里堂出来,手中一个药盒,“药就在这儿,就看客人,是否愿意付出药价。解忧药铺,保证药到病除,”药衍将那个药盒放在桌上。“其实客人完全可以拿自己不需要的东西来抵。比如,梦。”
“诶?梦也可以么?”白轻语一愣,有些不敢相信,随后点了点头,“那好,那便用我的梦来抵吧。”
凌魑晚很快记录下来,撕下契书,让白轻语签字,白轻语也是毫不犹豫的签下自己的名字,恩上手印,随后便服下了那颗药丸,在吃下药玩之前,她忽然又看了一眼时落,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要再看他一眼,只是不会再做梦了,又不是会忘掉的不是么?
时落也是莫名的心头一空,他忍不住捏住心头的衣服,“我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