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药铺的老板。”
这个答案是凌魑晚从来没想到的，她想过岚昭雪跟药衍的关系，或许她可能也是曾经进入药铺交换过药物的客人，只是当最后悔悟的时候想换回来却被拒绝而心生怨恨所以才对药衍有了仇恨的心里，亦或者是曾经交换过灵魂的，只不过偶然机会逃出了药铺却逃不过追踪所以才想毁掉药铺得到自由，亦或者是，药铺曾经的一员。
但却从未想过，她同她一样，也是药铺的老板。
“不，或许应该说，是曾经的老板。”她又补充了一句，“那是很久以前了，久到，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有多久了。久到，我连自己的名字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世人称我为：褒姒。”
凌魑晚又是一惊，褒姒？历史上那位让国君为她一笑便输掉整个王朝的妖妃褒姒？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戏掉整个王朝，不过是世人对一个祸水红颜，天煞孤星的欲加之罪。”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有所谓的烽火戏诸侯，但他爱我是真，王朝因我而败也是真，所以我说，我们是一样的，都是所谓世人避之不及的天煞孤星。”
一杯热茶递到了凌魑晚手边，凌魑晚喝了一口继续听着她的讲述。
“我同你一样，也是魑魅，只可惜我没你运气那么好，我是真的死了，死后怨念不甘，化作魑魅游历世间，那时候我什么都不记得，直到遇到了他。”
“他？是药衍？”
“嗯，”岚昭雪也跟着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他没有名字，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遇到他都时候，我想他同我说的话，也同你说过，两个选择，要么服下忘魂汤带着满身的怨念轮回转世，要么，留在那解忧药铺，洗净身上的怨气之后再去轮回。我做了跟你一样选择，不，我想每一个人都会做这样的选择，洗净身上的煞气，无牵无挂一身轻松的去投胎转世，才能重新开始，不会重蹈这一世的覆辙，否则那带着满身煞气的转世，来世还会是一样的天煞孤星，红颜祸水，到底还是下场凄惨。”
凌魑晚端着茶杯思索着自己那时候是怎么样的，她那时候想的美那么多，她只是不想再带着满身煞气轮回再去害别人，所以才会选择留在药铺，或许那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了一辈子留在那个药铺里，再也不离开了，也不要再去祸害别人。自始至终，自己就没想过再去轮回的事。
“只可惜，那是一场骗局。”岚昭雪长长的舒了口气，“是他的骗术而已，因为解忧药铺需要一个主人，需要一个老板，他做不了，就只能去找别人，用各种花言巧语的骗术去蛊惑世人，将他们的魂魄困在那药铺里，永世不得超生。”
凌魑晚没有反驳岚昭雪的话，捧着茶杯低头垂眸看着茶杯里的倒映。
“可是，那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答应了，我们在一相处了几百年，几百年的时间里，我看着那些进出药铺的客人，看着他们最终后悔的决定和无法挽回的结局，我好想明白了什么，一经改变，无法逆转，这个规则，就是个魔咒，也是一个诅咒，解忧药铺也从不是他们说得那么好听的，什么转为世人排忧解难的地方，那是人心底欲望的商铺，那一瓶瓶的药，是打开人心里欲望的钥匙，看破了这一切，我开始害怕，开始后悔做这样的事，我开始抗拒做这样的生意。”
因为心底还有仅存的善意和良知，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情感，但对她来说，那些多余的东西早就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哪怕会有那样的心思，她也不会表达出来。她经历的远比岚昭雪多，所以对人性早已失望。
“其实要说起来，他也真的很好，哪怕我抗拒，我不愿，他也从不会对我说什么重话，只是一直提醒着我所谓的规则，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无情的话，但或许就是如此，我才开始厌烦那所谓的规则，痛恨规则。”岚昭雪继续说道：“就好像他这个人一样，明明看上去是那么的温柔，但内心的却又是冰冷的好似那一条条没有人性的规则铁律一样。”
因为他就是啊。
“或许我也不过是小女孩闹闹脾气，但是不久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岚昭雪喝了口茶，沉默着回忆了一下那段过往，“他回来了。”
他？哦，凌魑晚或许明白，是她爱的那个人，那位昏庸君王都转世。昏庸的君王，却是她心中能为她撑起所有的挚爱。他回来了，就好像她当初再遇周南泽一样。
“他回来了，我当时欣喜若狂，不惜一切代价的再次接近他，想要与他再续前缘，但是我忘记了，早已不一样了。”岚昭雪垂着眸子，“他不记得我，但是也一样再次爱上了我，我们又再一次了，所以当我天真的以为我可以离开药铺的时候，他却告诉我，我早已无法逃离了，那时候我才明白，他曾说的只要我放下所有，洗刷煞气，我便能离开的话，全是骗我的谎言，他就是个骗子。所以我不甘如此，我开始抗拒，开始反抗，甚至，逃离。”
逃离？可笑，怎么可能逃得掉。
岚昭雪看到凌魑晚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随即也苦笑一声，“是啊，怎么可能逃得掉，我们谁都没有逃掉，为了保下我爱的人，我被逼无奈的被带了回去，被逼迫这与他做了交易，我原以为就这么结束了，我也认命了，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找了过来，想要将我带走，我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勇气，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为了让他离开，让他死了这条心，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包括药铺的所有。”
这个女人，当初到底是犯了多少规则啊。她当初跟周南泽坦白的时候也只说了自己不是人的身份，关于药铺的一些事也不过是周南泽自己推敲出来的。所以她算不上违背规则，周南泽也没往外说，所以规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这姑娘是直接全盘托出了，厉害啊。
“但我没想到的事，在知道这一切之后，他竟然在离开后偷偷又找到了他，提出用自己的一切换取我的自由，那个傻子……那个笨蛋。”说到这儿，岚昭雪忽然哽咽了一声。随后呼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伤心，“他同意了。但是那个骗子，他在给他用药之后，并没有实现承诺放我自由，我还是被药铺束缚着，而我也很快得知了这件事，我恨透了那个骗子，我撕下了他的契书，偷了他的交换代价，就这么逃离了那个鬼地方。我知道规则不会放过我，于是我摒弃了原来的名字，用上了他的名字，岚昭雪，这是他那一世的名字。我成了他，也一辈子带着他。”
她的故事讲完了，凌魑晚微微抬头看着她发下的那只眸子，“你这只眼睛……”
岚昭雪手伸向那只不见光的眸子，“我原来的眼睛是同你一样的，另一只，是他的眼睛，我换上了他的眼睛，还有这具身躯，他的一些，唯一我没有带出来都，便是他的魂灵，所以我想求你帮我，帮我把他的魂魄带给我，你可以不受规则所制，将苏筱染换回来，你也一定可以帮我，只要你愿意帮我，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既然愿意付出代价，为什么不直接去交换？”凌魑晚不解，“而且我将苏筱染换回来并非是不受规则所制，而是在规则范围之内完成的。”
“什么？”岚昭雪有些发愣，这怎么可能。
“还有，有些事，我觉得我也应该同你说明白一些。”凌魑晚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第一，药衍从没有骗过人，也不会骗人。他的原话是，洗净身上的煞气，而那双红眸和眼上的纹样，便是煞气的证明，而你却只当成了心中没有怨念便等同于放下，但事实上，在你再次见到他并与他纠缠的时候，你便放不下了。”
听着凌魑晚的教训，岚昭雪一愣，她开始回忆自己那时候的心情，眉头微微皱起来，不，不该是这样的。“但他的确骗了我，骗了我们，他没有遵守承诺放我自由。”
“从踏入药铺的那一刻起，束缚住你我的，便不是药铺和规则，而是心中始终放不下的执念和桎梏。”凌魑晚继续说道，她层也被那样的桎梏所困，“你其实，早就自由了。”
岚昭雪瞪大了眸子，“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是个骗子，是个混蛋！”
“如果他真的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蛋和骗子，就不会一次次的对你宽恕，”凌魑晚表情始终都是那样的平淡清冷，“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你一次次触及规则的底线都平安无事么？不是你命大，是因为药衍，便是药铺的规则，是规则所化的管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