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确是让他诧异了一番,但此时他已然被仇恨蒙蔽了理智,只觉楚岸这话像是在逗他的玩笑。
“笑话!”他冷笑一声,“怎么?你们还真当我还是当年那个被你们胡乱蒙蔽的傻子么?当初欺我叛我,若不是你们,我怎么落得如此下场,怎么?现如今见大势已去便想以此为借口想再次骗我么?为了对付我你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种不要脸面的谎言都说得出口,不知道这话若是被你那夫家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你这是算不算得上是认贼作父。还是说,这便是他的谋算?卖妻卖子求荣?”他每说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剑狠狠的刺在白轻语心口,白轻语脸色越来越白,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楚岸也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抓着他衣领子狠狠的瞪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你怎么能这么说,此事的确是大帅对不起你,但关乎轻语何事?她为你不惜与大帅决裂,也并未同他人成婚,这是你的孩子,你可以怨恨任何人,但你不能负了她,不能不认这个孩子!”
“到底是谁负谁?”他伸手将楚岸的手推开,“我倒想问问白大小姐,当初约定的地址隐蔽不见人,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到时为何不见你人,却只见一群想要我命的追兵?不问缘由不说半句半见面便杀,只为取我性命,紧接着便传出你与苏家家主订婚的消息,此事你如何解释?”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白轻语根本无从解释,那日她的确是想要赴约,谁曾向半路遇到事故意外,遇上了追查的士兵,被纠缠堵在路上,所带钱银也被人偷盗,她当时乱了阵脚才拖延了时间,却不曾想到时人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了飞溅的鲜血和疮痍,不等她反应过来如何,便被赶来的人带回了家,“但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我没有骗你,阿修,我没骗过你。”
楚岸也明白了什么,“这都是大帅的算计,轻语毫不知情,你莫要被骗了。”
“行了!”他怒喝一声,“什么算计我并不想知道,而且就算是算计,我不信这背后没有你楚岸的帮忙,说白了你们白家人都一样,我不知道你来这儿是有什么目的,又是谁的算计,但我告诉你们,也请你们带话给你们背后的人,此一时彼一时,以前那个白楚修早已死了,如今兵戎相见,我不会手下留情,当初我忠心真心付出,全心全意为你们白家,换来的却是差点命丧黄泉,我不会再那么傻了,所有欺我叛我负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今夜权当你们从未来过,滚吧,明日之后,便是死敌。”
“阿修,我没有背叛你,也从未失信于你,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白轻语慌了神,苍白的脸上已经红了眼眶,两行清泪划过,却软不掉他那早已冰冷的心,浇不灭他心中的仇恨。
“白楚修,你怎能如此狠心,你看清楚,她是轻语,这是你的孩子,世上所有人都可能对不起你,只有她不会,你为什么还是不相信?你真的被仇恨蒙蔽了你的眼么?让你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楚岸急了,上前逼问道。
楚岸想再去抓他的衣领,被他反手制住,“真真假假我自然分得清楚,当初的事也是事实,不论真假,白温荇算计我是真,即是如此,白温荇怎能看着她生下我的孩子?若真的念我,这两年来他为何不来寻我?为何没有任何消息?楚岸,我敬你一声兄长,敬重你,不代表你可以将我看做孩童的欺瞒,我知晓你对我的好,所以我敬重你,但咱们各为其主,战场相见刀剑无眼,就,各安天命吧。”说罢,抬手将楚岸推开。挥手招来人将二人送走。
白轻语的哭喊声和孩童的哭声还在耳旁萦绕,让他心烦意乱,无所安心,心中更盛的一把火,那孩子是他的?怎么可能,当初在他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离开他,如今见他风光回来又来巴结是么?还是说又是那白温荇的诡计?知晓败局已定,所以让她过来用这样的谎话来让他心软好借机再次除掉他?还是想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到底是他看走了眼,竟分不清那白家人是蛇鼠一窝,终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孩童看着不过一岁的模样,他离去两年,那婴孩一岁不到,当真他好骗的么?
此事也让他下了狠心,再次战场相遇,他也不必再留手了。战火连天,很快的,城门失守,楚岸重伤,不多时,他带兵攻破了元帅府,生擒白温荇,却丝毫不见了白轻语的身影。
白温荇愤恨的瞪着他,早知便是留不住的祸害,当初就不该心软留下,闹得如今这兵败垂成,一落千丈。楚岸伤势未愈倒在一旁被人拿枪指着脑袋,看了眼白温荇,心中百感交集,当初便知晓这孩子是个双刃剑,他劝过,但白温荇却不以为然,他以为只要好好锤炼打磨,好好利用他,双刃剑也会只对向敌人,但偏偏的白温荇又要反其道而行,将锋利的一面对准了自己,说到底这一切的源头不都是他白温荇自己么?一代枭雄,手中权势越大便也越加自负,害人害己,伤人伤己。说到底,他自己也是个双刃剑啊。
“我知晓你心中对大帅对我等的仇怨,”楚岸看向他,轻声说道:“但这一切与轻语无关,她一直在你家等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一直守在你家等你回来。她从未背叛过你,如果杀了我们能让你心中怨恨消散,看清一切,那你便动手吧。”
他俯视着楚岸,眼眸微眯,并没有下令杀了他们,只是挥了挥手,“把他们带下去关押起来。”
但等他带人回到自己家抓人的时候,屋内的一切却让他慌了神,一切就如他离开时那般,只是多了很多孩子的东西和照片,每一张白轻语同孩子的照片上,都被她贴上了自己的身影,犹如一家三口的一般,屋内打扫的很干净,像是一直有人住的样子,衣橱里他的衣服也被熨烫的整整齐齐,而他要找的女子,此时正躺在床榻,脸色青白,眼窝深陷,脸上还带着不散的泪痕和红肿,身形消瘦的怀中抱着他们当时私自成婚时拍的唯一一张照片,旁边散落着一些没有寄出的信件,人已经死去多时,只剩下旁边婴儿床内哭得没力气的孩子。
她曾将孩子看做了活下去的支撑,等待着他的到来,但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坚强,当爱人将她推开的那一刻,她才察觉,她活下去的希望只是自己编制的梦而已。
“你离开后她几次自杀,思念成疾身体早就不行了,孩子还不足月便早产下来的,连大夫都说活不下来,白大帅都要让人拿去扔了,是她死命的护着,小心养着,才捡回了一条命,却因早产天生瘦小,那之后,轻语便同白大帅决裂,搬到了你家去,但大帅到底还是不放心的,也或许是担心你什么时候回去了,便派了人日夜守着,不许人出入,算是一种变相的软禁。”楚岸同他说着,“或许大帅早有计划,早早的派人盯着你家,所以那时你同她约定的地点才会被知晓,轻语真的是无辜的,她不过是这场谋算战争中的一个牺牲品。”
他抱着年幼的孩童细心都喂着羹汤,不理会楚岸的话语,当踏进曾经家门的那一刻,他已然明白了,就算真的有欺骗和背叛,但那家中一幕幕,早已向他说明了,白轻语对他的爱意和对一家团聚的美好愿望。或许更早吧,在他再次见到白轻语的时候,他便知晓了自己还是放不下,白轻语看他的眼神带着满满的爱意,只是那时候的他,是真的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才什么都顾不得了。说到底,自欺欺人的,是他才对。
三日后,他给白轻语同时举办了婚礼和葬礼,不论他们谁负了谁,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只知晓,不论如何,他还是爱着这个女子,那个同他欢笑无话不说的女子。他也让白温荇和白母一起来参加,见到女儿那瘦弱的身影,白母早已崩溃大哭,白温荇也失了原本的姿态和高傲,挣扎着冲着他叫骂着,一辈子不曾有任何感情流露的白大帅这一刻却红了双眸,但是造成这一切的,不正是他自己么?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决策有这样失误的时候。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抱着孩子看着爱人棺椁重重合上。
在之后,他听说了白温荇在狱中自杀了,留下了一封信,写满了悔恨之意还有对他说的所有话,这个纵横一生的男人到最后还是承认自己错了,只是他的错误不是阻止他们在一起,而是当初将他捡回来,到最后,他也印证了自己的坚持,白楚修,的确不是个可以托付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