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小巷中走过的人本就不多,那小贩也没一直在这一个地方,把女儿召回来之后便拉着女儿又往其他街上游走卖货,直到夜市散去,城中宵禁,巷子里的白雾才渐渐浓了起来,凌魑晚也才从楼上走下来。
见凌魑晚下来,药衍起身抖落一身的烟灰,进屋后褪去那身皮囊变回那俊俏的青年模样,随手将在一旁晾好的茶递过去,“如今盛世,宵禁都也晚,老板不爱见人,大不了把开店时间也延后如何?”只是药衍也有些奇怪,从前凌魑晚虽不爱与人相处,但也没到不见人的地步,但如今不知道何时起,她都会等宵禁无人之后才会从楼上下来,似乎是有意躲避那街上或走或停的路人。
“不必。”凌魑晚接过茶水,轻声应了一声,伸手掩面打了个哈欠,其实也不是她不见人,只是这段时间好似总是睡不醒似的,睡得多了,起得自然也就晚了。清茶入口,凌魑晚稍稍清醒了一些,似是想起了什么,俯身盯着那茶水发了会呆。
直到药衍将茶杯拿走,凌魑晚才稍稍回了些神,也没说什么,径直走进柜台内。药衍将茶杯中晾过的茶水倒掉,又重新给煮上新的,将方才那小贩留下的一包甜果子放到盘中放好一并端给了凌魑晚。又仔细打量着凌魑晚,见凌魑晚穿着那身与他衣着同色的衣裙,微笑点头,这青色的衣裙是他今日才买来顺手放在她房间的。
“老板最近很累么?”药衍放下茶水和甜果子,见凌魑晚靠在柜台上似乎又要睡过去的样子,伸手扶了一下。
“嗯,”凌魑晚没隐瞒,就是睡不醒,“不知为何……”
药衍盯着凌魑晚看了一会儿,思索着凌魑晚是何时才有的这种情况,似是想起了什么,眉毛一挑,随即笑而不语,或许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凌魑晚随手一招,手中多出一把锦绣的团扇,遮住不停的哈欠。
“老板若是困了不如早些去休息吧,都已经宵禁了,今夜只怕也不会有客人。”
“解忧药铺……”
药衍的话刚落下,门外便紧跟着传来一声疑惑的问句,念叨着那药铺牌匾上的名字。
“……”
白凛忍不住捂嘴偷笑,被药衍一瞥,随即对着药衍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到了凌魑晚狡辩,化作白狼幼崽乖乖窝着。
再看门口那人,倒是个眼熟,正是今日在茶楼发牢骚的那素衣秀才,药衍淡淡一笑,“买药么?什么药都有。”
“解忧药铺……”他还站在门前喃喃自语,“原来这城中真的有这么一家解忧药铺,白日不见,夜晚开店。可这是神奇,还是我喝醉了还没醒?”
药衍抬步走到门前,“客人若有需要,可进店看看。”
那素衣的秀才低头看到那说话的人,闻着从药铺内传来的异香,醉意竟醒了大半,他冷不丁打了个寒蝉,又看了看那牌匾,“解忧药铺,这是什么地方?”
“解忧药铺,专门为世人排忧解难的地方。客人心中忧愁心病,有病便有的药,有药便可医。”药衍解释道,“进来看可以看吧,或许就有你想要的药呢。”说罢,药衍转身,示意那人也跟上。
那秀才半信半疑,但还是跟着进入店内,他饱读诗书,原也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但人总是有好奇心和探索欲的,遇到自己不了解,不明白的,总想去看一看,探查一番是真是假,然后传扬出去成为一段奇谭。又或者,这药铺当真又能医治他心病的药。
进入店内,他才见那柜台前正靠着一倾城女子,青色的衣裙,碧玉的簪子,白纱遮目,看不清那双眸子,但仍看得出这是个倾国倾城绝世佳人。
这世间没有哪个男人不爱美人的,读了再多圣贤书也是一样,但这女子却莫名给他一众清冷危险的感觉。让人不可接近。
见他走近,才微微抬头,道:“寻医,问药?”
“额,啊?”他猛地一愣,方才回过神来,连连应道:“是,求药,求药!”
“所求何药?”她又问道。
这下倒是问倒了他,所求何药?他怎知所求何药啊?治心病的药啊,“求……求那治心病的药,能解我心中忧愁的药,可有?”
“有。”
他双目一亮一惊,“当真?”但随即又忍不住笑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事,这怕不是是个骗局?秀才沉思着,罢了,若真是个骗局,那他不如就来拆穿这个骗局。“如何医?”
药衍看出此人的心事,也没在意,一杯清茶放到面前,“客人不妨先说一下,自己病症为何?才好对症下药不是?”
虽说是家丑不可外扬,但即是要拆穿这骗局,到也可以说上一二,而且那本也不是什么私密的事,城中不少的文人书生都已经知晓此事,很多事一打听便知,自也无需隐瞒什么。
那秀才长叹一口气,随即将自己的琐碎烦恼一一道来。
他名为李苏,出身算不上什么名门之后,但也算是书香门第,他自幼丧父,母亲一个人辛苦将他抚养长大,看他长大考中秀才后又为他娶了一房妻子,妻子黄氏贤良淑德,在外和睦邻里,在家照料婆婆,将里里外外都打理的井然有序,连婆婆都见人夸赞自己眼光好,为儿子娶了个好妻子,但这妻子是好妻子,李苏却不是个好丈夫,他饱读诗书,却目空一切,好高骛远,又不肯努力,早些年考中秀才之后,便止步于此,不是考不中,而是不愿意再考,他总觉得是金子便会发亮,哪怕去不走科考之路,也总会有伯乐识得他这匹千里马,于是便整日与城中一些书生文人混在一起,在他看来是谈论诗词歌赋,国家大事,但在其他人看来,却是他好逸恶劳,不求上进。
妻子黄氏也曾劝过他,即不想上京赶考,不如找一生计暂且营生,知晓夫君爱书,便各种奔走打点,从教书先生,到书斋伙计,连县衙的书吏的位置她都求人给求来一个,但李苏并不领情,不仅拒绝,还同黄氏多次争吵,在他看来,自己日后前途不可估量,怎能做这些活计?若日后被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更何况,打理好这个家是妻子的责任。
因为这个想法,黄氏没少同他争吵,每次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今日是怪他又跑去谈天说地,明日怪他花钱大手大脚,教育他这一分一毫都是她辛苦赚的,是公婆辛苦攒起来的,每次都是要大吵一架。
但黄氏的确是个好妻子,每次吵完架,还是会照常的照料一家,有些事他也知晓是他的不对,事后也会同妻子道歉。而且大多时候他都会在家中读书练字,二人的日子也算是过得下去。
“我也知晓她打理好这个家不易,只是她实在太过计较钱银一事,每次说起总会大吵大闹,又整日的灰头土脸,让她卖身新衣服新首饰都不肯,活像了泼妇,让我那些朋友看见总笑我娶了个娘,你们说说,我李家虽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也不是困苦潦倒。祖上也有些积蓄,她怎就这般斤斤计较呢,”那李书生越说越入迷,干脆就同他们抱怨起来。
凌魑晚有些听不下去了,往一旁挪了挪,看着手中的戏本不再理会这个人。这人的故事听上去没多惊心动魄,就是日常的一些琐碎小事,但若为这么些小事就烦忧不解,这人也当真是没多少心胸了。
药衍在一旁始终保持着微笑,听闻了他的抱怨后,道:“那客人所求,是想让妻子改变的药?”
“对,”李苏忙点头,“让她变得更好一些,别再为钱银斤斤计较,变得更好一些,还有,也别总因为这些是与我争吵。可有药能解?”说到这儿,李苏才想起来来这儿的目的。
“自然有药,但药价不菲。”药衍轻笑道,随即又补充一句,“而且,药只能是进入药铺的人服下才有效。”
“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规定?”李苏一阵惊讶,心道,莫不是真的遇到骗子了?若药不管用,便说他妻子没进入药铺所以服下也不管用?
药衍鼻息间发出一声轻笑,“客人不要误会,此规定只因担心客人将药拿去乱用,或者因意外没有服下药剂,但付出的药价却不得取回,一份药价换一份药,故而须在药铺用药。”药衍解释道。
“即这样,先生也不必担心,我自是真心求取,也自有法子让我娘子服下。”李苏兴致满满,“只是不止药价多少?”
“药价三千。”药衍伸出三个手指头。
“什么!”这下可把那李苏给吓了一跳,三千两,他从哪儿弄那么多钱。
“没错,药价三千,药到病除,”药衍点了点头,见李苏变了脸色,又道:“或者,客人也可用自己拥有之物交换,比如,康健,未来,时间,所有是客人拥有的,都可用来抵做药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