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那是他人生转折的一天,只是如今,也说不好这个转折对他而言,是个福气还是孽缘。
那年,他刚满十五岁,已经学了一手活命的本事,跟几个同他一样流浪的小孩儿相依为命,是这个城市中最底层的一些人,没有人权,没有尊严,他并不想称他们为家人,他们在一起只是为了哪天横死街头的时候能有人为他们收尸掩埋罢了。
他清楚的记得,遇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天阴沉沉的,仿佛要塌下来一样,那天是他的生日,身边又有一个小伙伴就这么死去了,其他人正在帮着将他埋掉,而他跟另一个人则负责出来找吃的,天气不好,出来的人也少了,他们饿了一整天也没找到一点吃的。最后在一家西餐厅后厨的垃圾桶里扒拉出来半个客人吃剩的面包和一小块的牛排,两个人也不嫌弃就这么分了吃了,但这点吃的对他们两个大小伙子来说哪够啊。于是,他们盯上了在西餐厅内吃饭的一个有钱人。
他做过会所的门童,看的出那男人身上衣着配饰不俗,必定身价不菲,这样的人随便赏他们些东西便足够他们吃一个月的。两个人商量着分工,先由他出马上上去乞讨,看能不能赚取点小费,从餐厅出来的大多都会有很多零钱,这时候上去或许那有钱人就随手将那些零钱打发给他们,但若对方是个铁公鸡,便在他紧身看到对方钱包都位置后,再用手势告知同伴,让同伴上去偷取,他们并不贪心,只要生活足够的零钱便好,事后会将钱包交给巡捕房,就说是他们捡到的,这样的伎俩他们屡试不爽,很多时候对方见钱包拿回来了,里面的很多重要东西都没丢,至于那些零钱什么也就无所谓了,也自然不会继续追查下去。
只是这一次,他们似乎是提到了铁板了。
他们盯着一个出来的男人,这个男人看上去三四十的样子,英姿飒爽,见人出来,他便冲了上去,忙着给人开了门,然后一个深深的鞠躬,围着男人的两个男子正准备推门,却被抢先,顿时一愣,低头看了他一眼,而那男人却看都不看的便直接走了,他心中不满,再次追上去,大喊一声,“老爷您安康。”又是一个深深的鞠躬。正准备再帮着开门的时候,身旁的男人顿时警惕的将他一拦。那男人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这下的再也忍不住了,“老爷,你行行好,我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家里还有病重的妹妹,求您可怜。”
说实话,这时候按照一般时候的程序,他应该上去抱住这金主都大腿或者裤子,好好的哭诉一下自己的不易,但如今却被那如保镖一样的男子给牢牢的拦在外面,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似乎觉得他下一刻就能从怀中掏出一把枪把那男人抱头一般。
但男人并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他知晓这套行不通了,给了同伴一个手势,示意这男人的钱包在口袋里,从旁边没人拦的地方上来,要快,毕竟他看出来了,这人只怕身份真的不一般,否则也不会出行有这么多保镖把他整个人隔绝出一个空间来。
同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没走,继续在这儿哭喊着,顺便给同伴打掩护,转移这些人的注意力。“求求你,好心的老爷,您帮帮忙吧,赏我点吃的也行,我真的饿得不行了,求求您了,赏点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哭嚎起了作用,那男人终于舍得看了他一眼,但也紧紧只是这么瞥了一眼,挥挥手让手下的人赶紧把他赶走,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顿时冲他走来,他吓得也不哭喊了,连连后退,就在此时,同伴随手将旁边的一个小贩的摊子推到,借着对方叫骂的劲,某足了劲往这边冲了过来,直接撞在了那男人身上,顺手牵羊的将对方的钱包收入囊中,然后装作被撞到的样子,赶忙爬起来。又往后看了看,被掀翻了摊子的小贩气急败坏的在后面追着,忙爬起来就跑,而借着这个机会,他也转身跑走。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合作了,但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钱包中不仅有钱,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瞩目的便是一张全家福,上面是那个男人一家三口,中间的女孩温柔可人,他只看一眼就挪不开眼了。
“哇,这次这个好有钱啊。”同伴打开钱包将里面的钱数了数,顿时露出了贪婪之色,这么多钱,他们就算换个地方,也能活得很好了,可以租个小房子,买几身好衣服,再去最好的酒楼美美的吃上一顿。
他却不以为然,“有钱也不是我们的钱,我们当时说好的,只拿零钱够生活就行。”他一把夺过了钱包,将所有钱都装了回去,只拿了一些零钱,然后交给了同伴,“这些钱你拿去买点食物,等他们回来就能吃了,我把钱包交去巡捕房。”
“切,你就是太小心翼翼了,这么些钱,咱们都拿走又能怎么样?换个地方再好好生活有什么不好的?”同伴砸了咂嘴,有些不太认同他一直以来的作为,但又没办法,毕竟在这个团体内,能打过他的太少了,很多孩子都怕他。“而且那人那么有钱,也不会在意的。”
“在不在意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如果只是丢了一些零钱,别人不当一回事,因为相比这里面其他的钱那些零钱不值得一提,但是若是都丢了,他们怎么能不重视,万一查起来了,咱们都得完。”他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同伴冲他翻了翻白眼,实在是很不屑他这种行为,说白了就是胆小怕事,但又不得不听他的,只能听他的话先拿这些零钱去买点吃的,结果一出门就被一把枪盯在脑门上堵了回来。
他惊恐万分,忙把东西收起来,找了个隐蔽都地方躲起来,找准机会扬沙遮住对方的视线,抬手就是两拳偷袭,将同伴救了下来,这时他才看清,他们住的这破屋周围,已经被一些身着军服的人给举枪包围了。
一瞬间他脸色变得煞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惹上这样的人,但等看清未收的男人,脸色顿时又白了一寸,那男人,正是不久之前被他们偷去钱包的那人,此时男人还是那一身便衣西装的打扮,双手环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都敲着胳膊。而周围那些士兵,见他反抗,也慌忙开枪,呯呯两枪将同伴吓得腿直抖,小孩儿或许这辈子都没见过这阵仗,眼看着那枪冲他们而来,他忙拉着同伴翻身躲过子弹,将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孩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后又蹿了出去,身形极为迅速的快速闪躲着,几招之下竟也将几个士兵撂倒在地。
见状那男人似乎对他起了兴趣,眼眸微眯,抱着胳膊的双手自然放下,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挥了挥手,那些士兵立即后退两步,而男人却忽然翻身,将外套解开随手扔给一旁的男人,活动了一下关节就冲他而去。
他忙伸手招架,双臂挡在面前抵挡男人的攻击,脚下也不认输的冲男人踢去,下手十分的稳准狠,男人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的蔑视,几招之下见他竟丝毫没有落败的意思,随即一声低吼,变换招式,膝击,出拳,翻身踢,几招之下,他再也无力招架,被男人死死的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此时那些士兵再次上来,拿枪抵着他的头,让他不敢再乱动一分。“等一下,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解释什么?”男人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嘲讽,“解释你是偶然捡到了我的钱包,还没来得及送去巡捕房就被我发现并拿下了么?”
他顿时一噎,没想到这男人竟然都知道了,他有些心虚,只能这么开口:“先生,是真的,我们真的是捡到的,不然您看看您钱包里,时不时什么都没少?”
男人从他衣服里搜出了自己的钱包,随意的翻了翻,“大的没少,但零散的小物,那些让人不在意却没了呢。”男人像是猫戏老鼠一样的说着,“一年以内一共捡到了上百个钱包交给巡捕房,失主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钱包里都少了一些零钱。”
听到男人这话,他便知道这个手眼通天的男人是什么都查到了,如今大势已去,也没有反抗的余地了,他认命的咬咬牙,迫切开口,“对不起,那的钱包是我偷的,你要抓要杀就抓我一个好了,我任你处置。”说着,他暗暗的瞥了眼方才同伴藏身的地方,那个地方很隐蔽,但是这些人也不是瞎子,肯定是看到了他方才的动作,见对方也没有出来救人的意思,他咬咬牙,只能把一切往自己身上背,但心里,还是希望那个‘同伴’能出来救救他,哪怕只是一句话也好,起码让他觉得他的牺牲不是白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