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弥漫的白雾，隐藏在黑夜的迷雾之间幽光忽闪不明，身着黑裙的离未提着灯笼从街头走到了街尾，从街尾走到了街头，然后慢慢走回到了那间夜里才开放的药铺。
“大半夜的你跟个游魂似的走来走去的干嘛？”白凛坐在门前看着离未来来回回走了几遭了，有些不耐烦的开口抱怨道。
“怎么？我挡你信号了啊？”离未也号不是示弱的怼了回去，美目一翻便是一个白眼，
“我看你走来走去的像是在找信号。”白凛长腿一伸，换了个姿势继续玩着游戏，忽然耳朵一闪，察觉到了风中带来的气息，离未也察觉到了，微微一皱眉，随即将灯笼扔给了白凛，自己坐在了门前。
白凛接过灯笼起身看着坐下来的离未，沉默了一下，“不想见他就上楼去呗，反正你就是个迎宾的，有逆没你也差不多。”
“臭小子你欠扒皮了是不是？”离未抓起手边的酒壶就冲着白凛扔个过去。白凛头也不太都侧身躲了过去，随后看着那迷雾之间，离未眼眸一暗，低声喃喃道：“有些事，也该结束了。”
浓雾间传来了清脆的铃铛声，白凛在白雾间穿行，没一会儿便回到了药铺，身后跟着一个颓废的青年，青年抬头步履蹒跚的到了药铺门前，看了眼门口坐着的离未，干裂的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白凛将灯笼放在门口路灯之上，灯笼化作了路灯，继续指引者迷雾中的人。扭头看了眼门口的男人，“客人请进吧。”
周瑾瑜顿了顿，轻微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眼门前不理会他的离未，抬脚进了那扇大门。
药铺还是那副样子，他大体的打量了一下，随后大步走向了柜台前，“我……我想换回来，请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好么？我什么都不要了，哪怕一辈子都碌碌无为，请把我的爱情管给我好么？”
“抱歉，”凌魑晚合上了手上的书，“回不去了。”
“为什么？”周瑾瑜一惊，“我……我现在这一切都可以不要，我的钱，我所有的东西，你们都可以收回去，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不公平，但……我已经得到教训了。”
“嗤~”一声清晰的嗤笑从身后传来，周瑾瑜已经，顿时面红耳赤。
“求求你们，哪怕，哪怕你们把我如今的所有都拿走。”周瑾瑜请求道。
“实在抱歉客人，我们无法做到。”药衍站在柜台前轻笑着，“当初也提醒过客人了，药物一旦服下，一经改变，无法逆转，规则便是如此，我们也无法改变。”
周瑾瑜瞪大了眸子，口中只能一个劲的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周瑾瑜整个人落魄的倒退两步，一下子倒在地上，“放过我吧，求求你们，放过我把，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到底该怎么你们才能放过我，为什么是我啊。”
离未这时候终于动了，她慢慢踱步走到了男人身后，“欠了别人的，是要还的。”她还是那句话，有欠便有还，欠了别人的，就要还回去。而他们欠她的，只怕这一辈子都还不起了。
他失魂落魄的来，同样失魂落魄的离开，离未站在门前看着那身影久久不能回神，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心软了？她还爱着他？不，她恨他，那份仇恨永远都不会改变。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都忘记一遍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忘记第二遍呢，”白凛在一旁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么互相折磨有意思么？”
离未冷笑一声，反问道：“那你能忘记岚昭雪对你和你的妖族同胞做下的事么？你能忘么？”离未瞥了眼一旁撇嘴的白凛，缓了缓语气，“或许等什么时候他们把欠我的还清了，或许我就能再次选择忘记，好好做解忧药铺的离未了。”她自己的仇可以放下不顾，但自己全家的仇，她那未出世的孩子的仇，不能不报。他们欠下了太多，慢慢还吧。
身后的凌魑晚重新翻开了书，药衍看着门前呆呆站着的离未，从未想过有一日那样疯疯癫癫乐得自在的疯丫头竟然还会有这么一天，就好似回到了她曾到来药铺的那一天，那样的失魂落魄，那样的心如死灰。
有些记忆，或许忘记了此案时最好的。
现在的他或许也明白了当初凌魑晚的前两世为何宁愿选择带着满身的罪孽和诅咒也要选择强行遗忘去轮回转世，她们都以为的，只要忘记了，便能解脱，只要忘记，便能重新开始，只是事实却并非他们想的那么美好。那不过是在自我逃避而已。
凌魑晚察觉到了药衍的目光，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视线，“有事？”她问道。
“没事。”药衍笑了一声，“只是这几日都不怎么见老板。”
凌魑晚拿书的手一颤，低着头有些心不在焉的翻了一页书页，“嗯，有些事。”总不能告诉药衍这几天她都被周南泽给约出去了吧。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自己怎么搞得好像偷情的小媳妇儿一样？何况她与周南泽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是么？”药衍微眯着眸子，凌魑晚去拉哪儿他不是不清楚，以前他都会跟着，但最近看离未的事，他忽然感觉，有些事的确应该解决，如果前尘往事得不到结局和处理，便会一直成为一个累赘。至于之后是防守还是囚着她，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老板，求你不要让我失望啊。”药衍低声喃喃道。
欠了别人的，都是要还的。
周瑾瑜一直念叨着这句话，是啊，他们欠了别人的，就改是要还，这辈子还不起便下辈子，下下辈子，一直到还完，他们才能解脱，她也才能解脱。这前尘因果纠缠的何止是他们啊，就连离未都要被纠缠其中，不能脱身。甚至带着那仇恨和折磨比他们还要痛苦的活着。
既然欠了债，那便还吧。
周瑾瑜在冷静了一夜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那些账，只怕是换不完了，那便慢慢还，就如同当初自己父母生意失败后所欠下的负债那样，还不起，那边一点一点的慢慢还，总有还完的时候，但自己什么都不做，便注定了是换不完的。
周瑾瑜开始一路打听那前世的事，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历史上的‘安阳郡主’史书记载的少之又少，只有一些野史上寥寥记录了几笔，通过细细的调查和摸索，他终于找到了当时那府邸的旧址，如今已经是一片郊区的荒地，沧海桑田，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被掩埋了。
在这里的确是有一大片的江水，只是太大，想要找到当初将安阳郡主尸身沉江的地方已经不好找了，那棺椁如今是否还在也还未知。下面是滔滔江水，周瑾瑜看的胆战心惊，但最终还是找了附近捞尸队的，想让他们帮忙下去看了一眼。结果一听是要下到江底，没有一个愿意干的，有些直骂他脑子有病。
周瑾瑜也不肯罢休，起码如今，先让离未的魂灵安息才是，他让她泡在那江水中百年千年，她定是冷极了，魂灵也无法安宁，这也是现在他能主动为她做的一点事。
之后周瑾瑜找了很多人，甚至连一些考古学家都找到，告诉他们江底有一口古棺，希望他们可以帮忙打捞，但却无一人愿意相信他。
不，起码还是有一人愿意相信他的。那是个一身劲装的短发女人，只是相信归相信，她说，她能力不够，也帮不上什么忙，是啊，他们不过是一介凡人，下到这滔滔江底去找一墩棺椁那跟上跟着找阎王睡觉有什么区别。
周瑾瑜失落的蹲在江堤上发愁，他甚至有了一种若不行便自己下去找一找的冲动，反正这条命也是欠她的，正好一起还了也好，而就在这时，身旁忽然站住一道倩影，“别白费心思了。”
清冷的声音下了他一跳，周瑾瑜忙抬头起身，盯着眼前的女人看着，他认识的，这个女人，是那个药铺的老板，“你……”
“离未的尸身早就不在这里。”她轻声说道。
“什么？怎么可能，那她在哪儿？”周瑾瑜忙问道。
“有一年大旱，江河都干了，露出了河床，那棺椁也露了出来，如今，早已被送去博物馆了。”凌魑晚轻声回应道。
周瑾瑜一愣，博物馆？
没等周瑾瑜反应过来，凌魑晚忽然转身，对上一个迎面跑来的男人，周瑾瑜也看去，那男人他认识，是那大名鼎鼎的周家大少爷，如今的周总裁周南泽。男人像个刚出校门的大男孩一样欢悦的跑到了凌魑晚面前将手中的水递给她，这让周瑾瑜忽然想起他刚走出大学校门时候与余玲玲在一起时的情景，那时候他为了生计什么都干过，大夏天的在街上发传单，余玲玲也是这样手里拿着水向他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