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邻居娘子连连点头,“旁的我不知道,就前些时候,那村头的陈大叔,家中房屋塌落,手脚不便,又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下了场大雨又病了,也是弟妹去照料的,不仅找人修缮了房屋,还每日送药送米,还有前几日,在城外的寺庙,弟妹设立粥棚施粥呢。”
“哦哦,这样啊。”不知为何的,李苏听完这话心中莫名忧喜,高兴地是妻子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但又不高兴妻子这般如散财童子一般的做好事,完全不顾家中生活如何。“对了,嫂子是否知晓我家娘子现在何处啊?”
“这,我就不知了。”邻居娘子连连摇头。
李苏也没继续追问下去,道了谢后便拖着两筐蔬菜回了家,然后等着晚些时候妻子回来时与她谈谈这些事,他也不是那般心狠之人,阻扰妻子做善事,但也希望妻子能稍微为家里考虑一二。
这次李苏也没着急,不进买了与母亲的晚饭,也准备了娘子的晚饭给她一直热着,这事儿不是什么坏事,所以不能着急不能争吵。
依旧是天黑之后才见到妻子的身影,李苏忙把热好的饭菜端上,忙了一天妻子见到丈夫这般,心情竟也跟着好了不少,这个女子,要的真的不多啊。
吃饭时候李苏便在一旁看着,找机会同妻子说了这事,“今日邻居大嫂送来两筐鲜蔬,说是感谢你的。”
“这样啊,那明日也得去道声谢才是。”妻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苏沉吟一二,“我听邻居的嫂子说了,你近日一直在外做善事,我知道你心善,想要帮助别人,但也要同我商量一二,尤其是这动用家中钱银去帮助别人,这算借的还是送的?你总得同我说一说。”
妻子听闻这话,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觉不必因这些小事惊扰了相公,便自行做主了。而且这做善事是行善积德,不论是借还是送的,都是积德的大好事,咱们都得做,何况相公不是常说,钱财乃身外之物。”
“这……”李苏顿时被妻子的话给堵了回来,“话虽如此,但也得考虑一下家中情况啊。看家中是否承担得起才是。”
妻子放下了碗筷,“夫君怎的如今这般在意钱财这等俗物了,何况家中又不缺吃穿,何必将钱银看得那般重,只要每日吃穿不愁便好,剩下的钱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有这一身功德。”
被拿自己过去的话堵回来,李苏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可……总得给我留些买书吧,何况明年我上京赶考还要用到路费。”
“这个夫君不用担心,家中也有进账和富裕,而且这行善事,结善缘,明年相公上京便是一身的功德之相,一定能一帆风顺,一举高中的。”妻子给李苏倒了杯茶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话倒是说服李苏了,微微点头,算是答应,“我今日也是看到几样喜欢的字画书籍,结果带的钱银不够,只得回来拿钱……”
没等李苏说完,妻子便从身上掏出一个钱袋,“那明日夫君快些去买回来,可千万别被旁人买了去了。到时候可后悔都来不及。这些可够了?”
李苏捧着钱袋有些回不过神来,他只是同妻子抱怨一下自己今日的惊吓,妻子却听都没听完便着急把钱给她,好像着急的买书的是妻子而不是他一般。
当然,妻子能这般爽快的,李苏自然高兴,但不知为何的,心中也有隐隐的不安起来,看着妻子继续低头吃饭,李苏摸了摸心口的位置,方才那一抹心悸不安是怎么回事?
或许很多事他早有了预料,也早有了直觉,只是他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接受现实罢了。
隔日李苏便满心欢喜的将那些喜欢的书籍买了回去,钱银还有多余,便又去找了那几个朋友炫耀新买的字画书籍,邀请他们也带最近新入手的字画古籍出来一起观赏。众人聚在一起,听着旁人对自己字画的赞赏点评和对自己眼光的认可,李苏的心情十分愉悦,满足感和虚荣心一下子膨胀起来。
人群中一身青衫白衣的药衍纸扇轻摇,看着那还沉浸梦中不肯面对现实的李苏,只得连连摇头,这世上怎会有这般人啊,哪怕再不食人间烟火,对有些事,也该明白了吧。这般沉浸自己的世界,等现实撞进梦境之中时,也是大厦倾颓的那一刻。
药衍悄无声息的来,也悄然的离去,谁也没有惊动,身旁也无人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只闻得那留在原地的一屡清新药香。
好像下雨了,如今已是深秋了,秋雨带着些点点的寒意,不打一声招呼的便给了路人一个猝不及防,狼狈的找地方躲避那雨水,倒是便宜了那路边卖伞的货郎。
药衍留下银两从货摊上拿走了一把油纸伞挡雨,踩着一地的湿润在街上慢悠悠的行走着,对身旁匆匆而过的狼狈路人视而不见。雨水越下越大,点点的雨滴顺着伞骨滑下,药衍似是察觉到什么,忽然停下了脚步,嘴角微微勾起,转身走进了一家成衣店。
而此时,药铺内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白日的药铺不现事,药铺内却走进了一位身着黑色衣裙的女人,她撑着伞,一看便知是从外面来的,药铺内空无一人,她只站在门前停顿了那么一会儿,头顶风铃响动,似是楼上有了动静,她转身退出了药铺。
不多一会儿的,身着紫蓝色衣裙的凌魑晚便出现在楼梯口,她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原以为是药衍或者白凛回来了,便也不管,但紧接着那风铃声却让她清醒过来,忙起身去查看,等她出门站在楼梯口时,一楼药铺却依然安然无恙,那风铃也是挂在门前,连晃动一下都没有。凌魑晚有些疑惑,下到一楼去仔细查看一般,店内都好好的,门也关的很紧,不曾有人进来的样子,只是门前却多了那一滩水渍,告知凌魑晚的确是有人来过。
但,会是谁?
白日里药铺不现世,普通人进不来,进来时那风铃也不会响动,风铃响动只可能说明进来的不是人,或许是有求助的魂魄,或者是灵兽的,但为何又走了?凌魑晚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晚上开店时,凌魑晚便同药衍说了此事,药衍看着凌魑晚身上那件今日刚买的衣裙,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嗯,我也察觉了,许是误入的魂灵,被门前的铃声给惊走了,若他真的想来,边还会再来的,老板也不必忧心。”
“嗯,”凌魑晚点了点头,她原也是这般猜测的,只是随口同药衍说一下,药衍想的比她多,对药铺了解也比她多,告知他一声,也让他提防一下总是好的。
“这些小事也无需同我说起,说到底老板才是药铺的主人,何时见过老板要同伙计汇报的。”药衍打趣道,见凌魑晚低头不语,微微侧身,“亦或是,老板太过于依赖与我了?”
被说中了心事,凌魑晚眼眸低垂,抿了抿嘴,“你更熟悉。”只不过是因为,你比我更熟悉这药铺而已。
早知凌魑晚会这么回答,药衍也不在意,转身将煮好的茶倒了杯放在凌魑晚手边,“以后这样的事,老板自己处理便好,我也不是,会一直陪在老板身边的。”
凌魑晚刚要接过那茶水,被药衍这话一惊,手也没拿稳,滚烫的热水一下子洒在手上,她却没有知觉,白皙的手背被烫的红肿。药衍一惊,忙把热茶放到一旁,拉过凌魑晚被烫伤的手为她治疗,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老板也要自己小心着,总是这般的毛躁不注意,日后若我不在了,可如何照顾好自己啊,如何让我放心啊。”
“那为何还会不在。”凌魑晚开口道:“为何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既然不放心,那边一直看着不就好了。
药衍拿药的手一顿,忍不住笑了,“未来的事,谁说的明白啊。”
“旁的或许不清,但我知晓,未来,你会一直在。”直到你真的要舍弃这里,舍弃她的时候,“我也是。”她也会一直在这儿的。
药衍笑而不语,只是拿药为凌魑晚擦好手上烫伤,药刚擦上去,那红肿便消散了,才放开那只手,“或许吧,”但这样的或许,又有多大的可能啊。她心中执念不过那周家小公子和自身的罪孽,等在这药铺将那怨气和罪孽都散去了,那周家小公子的转世也找到了,她便能取转世投胎,正常的做一世人,与自己爱人好好的长相厮守一生。
而他,那时候又会在哪儿?是能一同放下还是依旧如从前那般坐在门前等候着什么。
凌魑晚收回手,不再说什么,二人无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在这安静的世界里格外的纷扰,却也让人莫名的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