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达忍辱负重,终于探到消息。原来林呦呦喜欢强壮的男生,有文化的男生,一言蔽之,喜欢文武双全的男生。
马达心里有了底,回到斋舍,二话不说,举起石担就练,练完又跑去藏书阁,抓起书就读。一连好几天,魔怔了似的。
转眼一日,天朗气清,林呦呦在河边作画。马达穿一身圆领袍,头戴黑纱巾,腰悬算袋,一副典型的文人打扮。他抬头挺胸,架着双臂,迈着孔武有力的步伐,走到林呦呦身边,看着画布,摇头晃脑地说道:
“昔日宗炳在《画山水序》中说,山水以形媚道,所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林呦呦觑了他一眼,哂笑道:
“你还知道宗炳呢?”
“这是什么话,”马达得意地说,“我马达自幼学习诗画,只是半道学了刑侦。”
林呦呦看穿了他的心思,故意指着画布问:
“既然如此,你且说说,这画中有什么诗?”
马达凑上前,只见画布上有山有水,水面漂一孤舟,有位老者坐在船头垂钓。他不假思索地说道:
“这老头饿了。”
林呦呦噗嗤笑了出来,马达自知失言,又道:
“老头饿,因此钓鱼,正是神与物游。”
“你既提刘勰之《文心雕龙》,我再问你,何为观物取象?何为神思运化?”
“呃,这个……”马达连问题都没听明白,支支吾吾道,“这个问题问的好……容我思考一下。不知你哪天有空,咱们探讨探讨。”
“跟你探讨?我吃饱了撑的?”林呦呦摆摆手,“一边玩去,别打扰我作画。”
“你画你的,我就在旁边,不出声儿。”
“你走不走?”
“不走。”
马达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马达”,他立马吓得魂飞魄散。扭过头,果然是狄老师,狄老师正站在河对岸,指着他的鼻子,气势汹汹地叫喊着。他立马蔫了,胳膊沉下去,脖子缩起来,背佝偻得像座小山,没等狄老师赶来,便一溜烟跑了。
林呦呦再跟狄老师告状,狄老师气得脸色煞白,安抚一番,转身回到了校舍。此时正是课间,大家在外嬉闹,欢笑声不绝于耳,见老师来了,纷纷回到座位上。
狄老师板着脸,扫了一圈,见马达低着头,抬起衣袖遮着脸,气不打一处来,决定整整他,让他不要再犯。转念一想,若是专提此事,影响林呦呦的清誉不说,倒可能落个偏倚的名声,于是指桑骂槐,敲山震虎。
“诸位来洛阳学院,自然是想学成之后,谋个好去处。学生学习,天经地义,正如使鸡司夜,令狸执鼠。可有些同学,正事不干,一天到晚,只想着男女之情。若再如此,我便再请家长!”
没等马达害怕,杨无念心里倒先泛起了嘀咕,他不知道方才的事,以为老师发现了他跟辛夷的事,不禁提着心,吊着胆,脑门渗出汗。辛夷一听,更是紧张,心里突突跳。
“人无礼不立。《礼记》云,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非受币,不交不亲。《诗经》云,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年轻人追求自由,凡事由着性子,不尊父母之命,不从媒妁之言,行为如欺骗,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狄老师本是奚落马达,说他想骗林呦呦,不曾想被杨无念听了,以为是说他。说他骗辛夷,这让他受不了。
“老师之言,学生不敢苟同。”杨无念起身道。
狄老师颇感意外,以为杨无念替马达出头,眯缝着眼问道:
“那么,你有何高见呢?”
“老师,”杨无念拱手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厮守一生,最好两情相悦。父母之命固然重要,媒妁之言固然合规,但若两人没有感情,岂不误了终生?”
“照你这么说,我大唐百万人家,都误了终生?”
杨无念被问得哑口无言,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正当此时,辛夷突然起身: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的人即便误了终生,想必也不会说出来吧。”
“正是如此。”杨无念附和道。
狄老师有些招架不住,见两人反驳自己,心里气恼,便略带嘲讽地说: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杨无念不卑不亢地说:“子非鱼,安知鱼之苦?”
“你这是诡辩!”狄老师厉声道,“历代圣人所言,全都没道理,唯有你才对?”
“我们是就事论事。”辛夷附和道。
“你……你们还敢顶嘴,”狄老师气得声音颤抖,指着门口,“去站外边听课!”
话音未落,谁知马达也站了起来,他本想声援两人,不曾想老师竟然发了火,登时有些后悔。杨无念和辛夷相视一眼,一起走到门口,只有马达还孤零零站着。
狄老师剜他一眼,问道:
“怎么,你也有高见?”
“我没有!”马达一口否认,随后伸了个懒腰,说道,“就是坐累了,想站站。”
狄老师正愁没有靶子,见他往上撞,便说道:
“听说你想承包学校的食堂,有这回事儿吗?”
马达支支吾吾,嘴里像是塞了丝绵。
“不好好学习,天天想着旁门左道!”狄老师捋了捋胡须,“我一向赏罚分明,你既然想承包食堂,既然想开一百家酒楼,我便罚你自掏腰包,为食堂采购物资。”
言毕,又朝门外扯着嗓子喊道:
“还有杨无念和辛夷,给你们三天时间,完不成不要回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