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邵不置可否,越过无数人,将她拉到最前面。
她望着秦邵的下跪的身影,只能跟着他一同跪下。
大太监点了点头,摊开圣旨诵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三皇子年幼,秦国公府嫡子秦邵爱民律己,册封摄政王,辅佐朝政,赐良田、金银,宅院,统管大理寺,皇城禁卫军,掌百官检查之责,钦此。”
秦邵皱紧眉头,起身将宋鸾拉起来。
宋鸾踉跄着靠在他肩膀旁,站稳后抽出自己的手。
“赐婚圣旨为何不读。”秦邵声音清冽,直截了当质问。
大太监一脸慌张,“王爷,圣旨都已经一字不落的读完了,并没有其他的话了,更没有赐婚圣旨,拢共就这一卷。”
“是吗?”秦邵目光质疑,幽冷刺骨,一把夺过圣旨摊开。
果真如同大太监所说,并未赐婚。
他薄唇抿起,不用想也知道是二皇子朱云初搞的鬼,他消失了这么久忽然以皇子的身份出现,无外乎要跟他正面抢夺宋鸾。
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算没有皇上赐婚,他也可以三书六聘,迎娶宋鸾进门。
只不过赐婚更加隆重,能够让全上京都知道。
“知道了,领赏。”
身后下人将赏赐交给大太监,以及一众随行。
大太监望着俊美的王爷唇角的冷笑,接过赏赐觉得心慌慌,忙不迭道。
“老奴告退了。”
皇宫宣旨一行人离开,秦盛元起身扫了一眼秦邵。
“刚才实在是太过于失礼,皇上对你已经恩重如山了。”
秦邵并不理会这警告,他唇角带笑,可笑达不到心里。
“这些都是我夜以继日换的,脚下没有一摊血,是白踩的。”
秦盛元被他堵得憋屈,“皇上赐给你宅院,你可以搬出去了!”
省得在这里气人!
苏月如立刻挽着老爷的手,“老爷,大喜之日,秦国公府光耀门媚,您就不能说几句好话!”
秦盛元不置可否,他捏紧手,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秦邵的可怕。
所以他才觉得宋鸾不嫁给秦邵,才是一桩美事,可看样子,秦邵十分不情愿,甚至想要顶撞皇上。
这秦国公府,就算有一万个人头,触怒了皇上也不够砍的,也不知道这小子这么年轻,怎么天不怕地不怕。
怪不得能干出那么疯狂,泯灭人性的事,他无法把这种怪物当做自己的孩子,沉着脸道。
“三天后你弟弟的忌日,希望你夜里能睡得安稳。”
宋鸾明显感觉到三哥身体一震,随后是强装镇定。
“自然睡得安稳。”他薄唇抿着,锋利眸光变得无措,转过身,拉着宋鸾的手向府内走去。
宋鸾明显感觉到,秦邵的脚步没有节奏,浑身绷紧,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表现。
刚才姨夫说的话,好像在说秦邵干了什么对不起自己弟弟的事应该心虚,三哥看起来确实也是这样。
眼神一闪而过的无措,恐惧……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三哥看到尸横遍野眼睛也不眨。
上一世哪怕断了腿也没见他露出这等失态的表情,他甚至没有哭,没有抱怨,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越来越不爱说话,将自己封闭起来,跟外人没有接触。
“三哥,你怎么了。”宋鸾刚才还悄悄庆幸皇上没有赐婚,如今看到他不舒服的样子,情绪受到了牵动。
秦邵推开门,关上门的瞬间,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蹲下去,抱着头,“是我。”
“是我。”
他一直重复这两个字,宋鸾察觉到不对,立刻冲出去要去叫人,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别去。”
他声音沙哑的可怕,目光闪过水光,虽然是一闪而过,可是房间里光线幽暗,宋鸾一眼就看到了。
“三哥,你出了什么事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
为什么这么伤心?
“别去找人,谁也治不了,是我的心魔,心魔……”他唇角挂着苦涩的笑,“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我吗?因为我活下来,害得我弟弟死了。”
“三哥,你说什么呢。”宋鸾蹲下身,望着他,“你怎么会……你不会害自己兄弟的,肯定是有误会,三哥护短,对坏人心狠手辣,对我对家里人都呵护有加,我不信,三哥。”
秦邵抬起手,整理她额头的碎发,就像是爱抚最珍贵的人,轻轻地,生怕碰伤她。
“娇娇,你没有听错,我弟弟,因我而死,父亲也没有说错,他讨厌我,是有理由的。”
“三哥……”
“怕了吗?”秦邵强撑着的笑容散去,透出一股阴鸷。
宋鸾忍不住向后挪了一点,“三哥,你为什么要害你的弟弟,他是……做了什么让你接受不了的事了吗?”
望着她眼神中的戒备,秦邵捏紧拳头,他靠在门前,心里早就预料到宋鸾会疏远他,真正把她吓走的时候,仍然觉得心跟碎了一样痛。
是他宠着爱着的女人,如今也要害怕自己了。
原本以为,整个世界,只有她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在你身边,哪怕他真的是个恶人,也会有人在乎。
“我以为,我就算是恶人,你也不会退后半分的。”他口气自嘲,“娇娇,在你的心里,终究是没有我。”
宋鸾摇摇头,固执道,“三哥,你永远是我兄长,事情已经过去,我……就忘了吧,不提了。”
“呵,你不可怜我那个弟弟?”
“我与他并不相熟,可我知道三哥不会存心害人。”
这一句话,让秦邵冰冷被刺痛了多年的心,忽然涌现暖流。
他眼底的冰块隐喻融化,看着宋鸾,抬起手。
“三哥。”宋鸾这一次不敢再疏远戒备于他,她回过神立刻回握住他的手,“三哥,我在呢。”
秦邵缓缓地靠在她的肩膀上,男人的重量实在是一个弱女子承受不了的,所幸两个人背后有门,能够分担一大半的重量,否则宋鸾早就被靠倒了。
宋鸾控制呼吸,不过片刻,她低头看秦邵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闭着眼睛,看起来人畜无害,只是眉峰蹙着,仿佛有说不尽的忧愁。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脆弱的三哥,宋鸾硬撑着到自己肩膀发麻,这才忍不住动了动,让她靠在自己腿上睡。
秦邵格外温顺,好像是她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他一点抵触都没有随着她的掌心靠在她的腿上。
房间里檀香安神,宋鸾也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放在了秦邵的床上。
下意识摸胸前的衣服,完好无损,她这才起身。
天已经有些黑了,院子里早早的挂上了灯笼,衬得像是白天一样,一览无余,光芒刺眼。
宋鸾穿上鞋推开门,院子里仍然是戒备森严,比以往更甚。
“小姐,您醒了。”老嬷嬷端着水,“白日睡了,晚上怕是睡不着唠,老奴可以陪着您,先洗把脸吧,一会就进膳了,王爷特意嘱咐小厨房温着您爱吃的,马上就端过来。”
“这院子里,怎么这么亮。”
“这是月到轩的传统,往年这个时候,夜里都是要亮灯的。”
“可是前几天也没见亮过。”
宋鸾觉得有些刺眼,夜里的守卫也多了,让人怪紧张的,好像发什么要紧的事情。
“三爷不在院子里的时候,这里就不用亮灯了。”
宋鸾反应过来,脸红了红,这些日子秦邵一直一日不落抱着她睡,刚刚说要分开今日又抱到一起。
“我还以为这里有什么机要文件,怕小偷进来。”
老嬷嬷随着她身后,伺候她洗漱,招呼下人上膳食。
“对了,三哥呢?”
“刚才急着走了,好像是大理寺出了什么要紧的案子,三爷刚封王,大理寺禁卫军监察百官……这些事都得他揽着,摄政王有什么好都,也不知道图什么,这么多年,也没有好好歇过几天。”
宋鸾是让秦邵一门心思当摄政王的罪魁祸首,她低头喝汤,心虚地不敢吭声。
原来秦邵是因为自己才忙成这个样的,他的状态很不好,拖着身体还是硬撑着去了,以免落人口舌。
宋鸾生出内疚来,她怕秦邵没有恢复,在外面出什么事。
毕竟暗害他的人不少。
“能不能打听一下,三哥现在在哪,如果他今晚不回来,我想过去一下。”
侍卫统领没有犹豫立刻应声。
只要是宋小姐的事,在王爷的眼中,再小也不是小事。
宋鸾心情稍微安定下来,想到秦邵今日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是真的不放心。
哪怕是看一眼也行,给他带一些安神的药,让他平稳度过这几天。
既然心结是他弟弟的忌日,应当过了忌日就好了……
这院子里的灯,兴许也是因为此。
宋鸾不好直接问秦邵,她不相信秦邵是自己口中说的“恶人”,一定有什么蹊跷,只不过不为人知。
她吃过饭就旁敲侧击问一直跟着三哥的老嬷嬷。
“嬷嬷,三哥心结,能跟我说一下吗?”
老嬷嬷收拾碗筷,手抖了一下,一只碗啪嗒落在地上。
“恕罪小姐。”她有些恐慌,立刻蹲下来捡起来。
“嬷嬷,我想三哥心结如果不解开,恐怕会给他带来危险,所以想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