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墨抬起头，从牢狱向外面看去，狱卒过来解开门。
“死刑犯，赶快出来洗澡了。”
“我不洗，我不洗。”
“我还没到行刑的日子，大人不要提前杀我……”
“我不想今天死。我要告诉皇上，秦邵滥杀囚犯！”
死刑犯哀嚎声络绎不绝，此起彼伏，狱卒冷哼。
“让你们提前洗洗，并不是要今日把你们砍头，只是这里面太脏了，接到三爷的命令要清理干净。”
刘墨抬起头，他因为交代的快，身上显得没有那么狼狈。
他嗓音也正常，只不过进来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里本来就是人间炼狱，臭气熏天，打扫干净做什么，白费工夫。”
“叫你去洗你就得洗，不光你们死刑犯洗干净，我们狱卒今日也要沐浴，身上不得有异味。”
刘墨冷笑，“呵呵，这里如同地狱，非要收拾的跟天堂一样，难不成圣上亲临不成。”
狱卒不清楚，“兴许是三爷觉得这里脏，想要收拾一下。”
皇上怎么可能来这种腌臜地方，三爷在这待了这么久都习惯了这里的污浊，除了皇上也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这里。
到底是为啥啊？
狱卒长环视一周吩咐道。
“等这里收拾完，一会还得在这里搬一张桌子凳子，据说三爷身边多了一位贴身问事官，待遇跟三爷一样，切莫怠慢。”
其他狱卒已经开始嘀咕了。
“还以为多大的官，只是问事官？咱们大理寺问事大大小小一百个，怎么就偏偏重视一个？”
狱卒长敲了一下抱怨狱卒的脑袋，“废话，当然是有关系了！能让三爷恭恭敬敬的，估计是皇亲国戚，除了我们大理寺狱，其他司直都收到了消息，以后多注意一点，除了审案时，都要声音轻柔，不可粗鲁，大吼大叫。”
“这……”
这是三爷的风格吗？那些吓人的刑具，可是他眼皮不眨就发明出来的。
到底是谁值得他哄着？
秦国公府。
秦邵回去从书房待了一柱香，就将暗器改得小巧，适合女子使用，又不会误伤自己，只不过多少有些危险，不能全然放心直接给宋鸾。
“三爷，您真的要日后带宋小姐一起办案吗？”
“她愿意去，你们只管把我经常去的地方收拾干净。”
“倒是收拾了，可那地牢十分恶臭，浸染的人血日久发黑……恐怕还是不足以示人。”
“无妨，若是她害怕，正好给她送回来，只是别惊到她。”
那地牢确实没法收拾干净，他能做的就是把恐怖的刑具收拾起来。
即使这样，估计她也害怕的不得了。
或许会哭着趴在他怀里，这是宋鸾能干出来的事。
虽然添了麻烦，可……他喉结滚动，一点也不抵触。
秦邵将藏于袖口的暗器放到书桌上，抬头扫了一眼，“去看看，宋小姐此时可在院子里。”
“是。”
“等等，送些东西过去。”
……
宋鸾院子里叮叮当当。
“小姐，您准备的这些全都是毒药吗？”小芙震惊。
“还有解药，止血工具……等我日后跟着三爷，这个箱子要随身携带，以防万一。”
宋鸾将银针放入箱子里，最后将李家西域药典放了进去。
“小姐，这也太吓人了，您好像要奔赴前线一样。”
“害，有备无患，就带这个月，下个月估计就没事了。”
等把那害三哥腿不能直立的贼人抓到，三哥就安全了。
宋鸾揉了揉眼睛，冰敷之后管用多了，那冰极其昂贵，还是姨母托人送来的一小块，就已经价值连城。
只是现在还有一点肿胀，是万万没有冰再用了。
“小姐，我去找一些井水，湿了毛巾给您放眼上。”小芙想了个办法。
“好。”
宋鸾点了点头。
小芙刚出院子，看到秦邵身边的侍卫连忙停下脚步。
拿侍卫抱着棉被裹着的一个盒子，盒子正往下滴着水，有些湿漉漉的。
“宋小姐可在院里。”
“在。”
“这是冰，刚从皇宫内运过来，是三爷命人送来的。”
“好，我们家小姐正需要这个。”小芙连忙谢过，捧着冰盒回到了宋鸾的闺房。
宋鸾躺在床上，冰块隔着棉布传来舒服的凉意，惬意极了。
“小姐，我现在感觉……三爷好像也不可怕嘛。”
“你怎么忽然转变想法了，不是不想让我跟三哥走的近吗？”宋鸾打趣道。
“上次您出去，我骗三爷您就在里面休息，结果三爷踹门而入，我自知闯了祸，最轻也得被发卖出府，没想到三爷并未难为我，今日还给您送冰，他也是心思细腻的，只不过旁人看不到。”
只看到了秦邵对犯人的冷酷无情。
“三哥面冷心热，慢慢你就知道他到底有多好了。”宋鸾随口道。
此时门外，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秦邵，手放在门上，原本打算敲门，或者推门进去的手就停在哪里，一动不动。
他的眸眼多了几分柔软，不想要打破里面的氛围似的。
他在她眼里，原来竟是个好的。
很多人背后说过他的坏话，见了他又瑟瑟发抖求饶。
仿佛他是瘟神、地狱来的恶鬼。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的好话，那人是他疼爱的娇娇。
他付出的好，有了回报，哪怕就是一句贴心的话，也让他高兴。
小芙端着化掉的冰水推开了门，脸上笑容忽然就凝滞了，连忙低头行礼。
“三爷，您来了。”
秦邵淡淡地嗯了一声，抬脚走进去，衣袂翻飞。
“风大，关上吧。”
小芙连忙将门关上出去，一手抬着盆靠在胯上，一手放在胸口拍打，“呼呼……”
虽然知道三爷不是恶人，可跟他那双冰冷至极的眼神对上，还是很吓人的。
小姐真厉害，都能跟三爷共处一室，想当年也是吓得不敢出门的主。
“三哥。”
宋鸾睁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他，眯着眼笑了笑。
三哥因为她被祖母训斥，还不生气来给她冰探望……
秦邵坐在床榻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凉凉的，他用掌心的温热温暖他冰冷的额头，就这样一动不动。
“我都不知道我那样好。”他忽然扯起唇开口，“娇娇喜欢吗？”
“三哥……我更喜欢你关心自己一些。”宋鸾被他掌心温热弄的有些迷迷糊糊的，“我还是坐起来吧，不合礼数。”
“躺着，你我之间没什么礼数。”
宋鸾也不想起来，得了便宜还卖乖。
“还是哥哥对我好，哥哥找人跟踪李长珩了吗？我刚才又做噩梦了，梦到李长珩通敌叛国，倒卖军情……还害你，梦太真实了，我害怕哥哥被歹人暗算。”
“梦而已，都不是真的。”
“……不要，以备后患，一定要好好调查李长珩，三哥，算我求你行不行，你多留意此人，不然我就……”
宋鸾哼了哼，人果然是给颜色就开染房的本性。
她现在敢对秦邵甩脸色，纯粹是因为秦邵有些被她拿住了。
“不然我就天天溜出去跟着李长珩，看看我的梦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话比任何央求都管用。
秦邵决不能接受她一个姑娘家跟着退了婚，下身还废掉做不成男人的李长珩，他放下手，给她拉了一下被子。
“真是越来越骄横了。”他平淡地评价道，“圣上都没有威胁过我。”
说完捏了捏她的鼻子，看她狡黠笑呵呵的模样，心软了半分。
梦是假的又如何，她不过是因为担心自己，这才急着跟踪李长珩……她哭的那么样厉害，是因为心疼他。
只是一些话没法问出口，就怕问不对，她又跟以前一样逃之夭夭。
“娇娇，你……现在可还有喜欢的人。”他嗓音嘶哑，压着声音，感觉喉咙都开始有些灼热了。
宋鸾想到这就很头疼，看好的那些男子，三哥给人家莫名抓了，日后也不好再见面，只有曹立……
曹立则是未来有名的谏臣，在朝堂上搅弄风云的人物。
细想来，曹立在上一世好像参过三哥行事雷厉，惊吓百姓。
她是无条件要站在三哥身后的，还是不招惹人家为好。
她忍不住红了红脸，如同熟透的蜜桃，白里透红，引人采撷。
“哥哥，我现在要紧的是保护你，你别再问我了。”
她咬住唇。
“嗯。”
那就是没有了，可看她的表情，又不像是完全没有。
秦邵下意识想到最近凑在她身边仿佛阴魂不散的哑巴和曹立。
哑巴无所惧。
曹立日后可有封侯拜相之姿，他危险地眯着眼。
未来朝堂上谁弄权他不在乎，秦国公府屹立不倒自有缘由。
可若是跟他抢人……
只有死路一条。
宋鸾察觉到身边男人身上散发震慑的寒气，忍不住缩了缩脖颈，“三哥，你怎么了。”
“无妨。”
秦邵松开眉头，抬手抚摸她的脸颊。
“圣上已经恩准你跟着我，日后你是大理寺唯一的女吏。”
宋鸾真的高兴，她这样这个月就能守着三哥，保护他的安全了。
这可是重生之后最重要的事了，如今也有了着落。
她没忍住坐起来抱着他的胳膊。
“真的吗？谢谢三哥，你真是我亲哥……比我亲哥还好。”
秦邵手顿住，唇角温和骤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