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女人猫眼流露出好奇,将手中的牌子往上抬了抬,漆黑的牌子雕刻的宋字格外磅礴。
刀削笔刻,十分有气势的令牌,曾经在记忆中模糊了。
这一眼彻底将她拉到了若干年前。
她还没有父亲的腿高,对父亲腰间挂着的令牌还要仰着脸。
曾经无数次送父亲征战离开家门,就是望着这令牌,这曾经是宋家军的特殊印记,也是身份的象征。
“父亲的部下才有的宋家军令牌。”宋鸾指尖颤抖,白皙粉嫩的手指攥紧令牌,声音也随着发颤,“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发生什么案子了吗?是父亲的旧部被抓到了,死在了这里?”
宋鸾忍不住双肩松动,秦邵的手将她搂在入怀中,温暖的怀抱让她缓和了片刻,内心的恐惧翻天覆地袭来。
上一世,李长珩利用她的身份,探口风,从她口中得到了宋家旧部的下落。
这些年父亲那些叔叔伯伯都为她真相坚守,对她也很好,在他们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悄悄地送了不少礼物,祝贺她嫁作人妇,也在搜集证据,为父亲证明。
可是他们的力量太弱小了,更何况是在逃人员的身份,根本无从查起,自从她重生后也往那边送过几条消息,无非是她已经有了线索,让他们安心等着。
千万不要轻信他人,再沦为李长珩往上爬的人肉阶梯。
如今,令牌怎么会出现在上京外,还是距离皇城那么近的地方,就算皇上再仁慈也会十分愤怒,心中多出许多猜忌。
“不,是这里的百姓横尸遍野,目前遗落的宋家军令牌表明,很可能是宋家旧部做的,向上京表达不满。”
“怎么可能,就算是表达不满,他们怎么会残杀百姓。”宋鸾觉得一定是有蹊跷,“绝对不可能,三哥。”
宋鸾不知道能够依靠谁,她下意识握住三哥的手。
唯有面前之人,能够将真相查清楚,从而保住无辜的宋家旧部。
“三哥,你信我吗?”
“我自是信你,可此事惊动了皇上,影响你我婚事,你若是跟宋家旧部撇清关系,或者……”
宋鸾松开秦邵的手,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她向后退了一步。
“或者交代出宋家旧部如今的藏身之地,让我背信弃义,让皇上念我大义灭亲,再给我一次苟活的机会吗?三哥,我是人,不是畜牲,我做不了这种事。”
秦邵望着空了的掌心,他刚才的话似乎将依靠着自己的宋鸾推了出去,这不是他的本意。
可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她。
他望着她决然的神情,眸子中装满了坚毅果敢。
还有从容赴死的决心。
秦邵的心顿时空了一大块,忍不住抓住最后一次把她拉回来的机会,上前不顾她的抗拒将她抱紧。
“娇娇,是三哥昏头了,你和他们,我尽量都保住。”
挣扎的女人终于温顺,眼泪濡湿了他的脖颈。
“三哥……你要怎么做。”
“从毒老九手里拿到的书信,只能证明有人要污蔑宋统帅,可查不出是谁写的,揪不出来背后之人,就没办法证明这书信不是伪造的,宋家翻案至关重要,只要宋家翻案,宋家旧部犯事,就不是罪无可恕。”
而是情有可原!
那就可以从轻处罚,人活着,就有机会查明这里的案子是谁又污蔑了宋家旧部。
究竟是谁,这么多年还是不肯放过宋家。
宋鸾擦了擦眼泪,她抬起头看向秦邵。
男人俊美高大,身影笼罩在她身前,似乎将她包裹住,抵挡了所有的风雨,她顿时不怪秦邵想让她出卖宋家旧部了。
在他的眼中,没有什么比她更加重要,所以他才会有那样的想法。
这是一种偏爱,宋鸾没有资格指责他,庆幸刚才没有把心底的埋怨说出来。
她当时只觉得旁人说秦邵心冷无情是对的,却没有参透他对自己的不同,险些说了无法挽回又伤人心的话。
她连忙伸手保住男人的腰,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对不起三哥,我刚才不是故意推开你的,关于写计划暗害宋家书信的主人,我知道一点线索。”
“你知道是谁?”秦邵眯着眸,“你怎么会知道。”
“是皇亲国戚,而且是跟我爹来往甚密的才能将通敌叛国的书信珠宝全都塞到我家,三哥,我说的是真的。”
上一世只知道宋家被平反,经过了秦邵的手。
可是并没有消息传出来罪魁祸首是谁,宋家之所以满门抄斩是因为有人拿出了宋家通敌叛国的“证据”。
宋鸾那时候实在是太小了,她只知道宋家罪证齐全,已经是无法辩解挣扎,只能等死了。
但是只要宋家是冤枉的,就说明有人伪造了证据害宋家。
可是宋家平反,就是没有惩罚污蔑宋家真凶的消息传出来。
宋鸾猜测害宋家的应当是皇亲国戚,加上她当时已经死了,宋家旧部因为李长珩被覆灭……关于宋家的一切都没有了,皇上也不必为了死了的人损害皇家颜面,于是保住了那人。
可是皇上绝无可能放任戕害朝重重臣的皇亲国戚再继续作恶。
故而宋鸾前些日子,将宋家翻案后上京的几位奉旨离京的皇亲国戚全都想了想,拢共相出了三位。
两位侯爷,一位国丈。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线索。”秦邵抬手挑起她的下巴。
“三哥,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这三个人的名字一直盘旋,你说是不是我父亲托梦了,他怀疑这三个人。”
秦邵果断地将手放在宋鸾的额头,“你发烧了?”
“没有!你信我好不好。”宋鸾着急地把他的手拿下来,蹙着眉头。
秦邵莞尔,他的娇娇,心里有很多的秘密都不能说。
他薄唇轻启。
“信你。”
虽然这里是荒郊野外,可事关重大,宋鸾踮起脚尖在秦邵耳边说出了自己非常怀疑的三个人的名字。
之所以之前不告诉三哥,就是因为这些人位高权重,还没有当上摄政王的三哥如果跟他们争起来,一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不想连累三哥为了她的事受到伤害,所以一直在犹豫。
如今宋家旧部被诬陷戕害百姓,她不得不说出来……
“好。”秦邵听了这三个名字,并没觉得意外,就算是宋鸾不说,能敢污蔑当时已经有了赫赫战功的宋家的人,也没有多少。
宋鸾给了他确切的方向,想来能够节省很多的时间。
“三哥,我想看看那些百姓,如果能够从尸体上找到线索就好了。”
“不行。”
秦邵一口回绝,那白布下面的尸体,就连在大理寺查案几十年的老油条,都看了忍不住吐。
宋鸾怎么能撑得住,她这辈子娇养在家里,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更别说血肉模糊的恐怖场面。
就怕看了一眼,一直做噩梦,继而休息不好对身体造成影响,再一病不起……秦邵想到了最坏的打算,更不能让宋鸾靠近那些尸体。
“你在马车上休息,我让人多点几个灯笼,听闻过了今晚有雨,雨后一切痕迹都被磨平了。”
宋鸾哪里肯上下嘴皮子一动,就把所有难办的事情都交给他。
她连忙抱住男人的胳膊软着声音央求,“三哥,你信我,我现在已经不怕了,比起死人,我更怕不择时间的活人,真的。”
秦邵不肯,抬手要狠心推开女人的手,偏偏她就像是藤蔓一样缠着他的身体,怎么推开都会缠上。
若是旁人,他早就一掌拍飞,可这个人是他最疼爱的女子。
他受不了她的央求,皱紧眉头,“你最好乖乖在这里等着,要么回去。”
“三哥,你信我一次,我绝对不会逞强,若是不敢看我就不看了,绝对不会把自己吓到的。”
宋鸾拿出浑身解数去撒娇央求。
糖衣炮弹打过来,秦邵很快就无奈应了下来。
“跟我来。”
男人声音沉稳,伸手去拉住女子娇软的小手。
宋鸾道,“等下,三哥,我的医药箱还在马车上。”
秦邵轻松将马车上她的东西拎出来,拎着也没有给她的意思。
宋鸾松了口气跟着他走,天这么黑这么冷,前面还有很多尸体……
可是握住他的手掌心,源源不断的温暖传递给她。
感觉一点也不怕。
宋鸾以前也在大理寺当过小小的官吏,故而几乎所有人都认出来她了,因为这张漂亮的脸世间少有。
但是没有人敢打招呼。
秦邵拉着她的手,占有欲十足,虽然俊男靓女很养眼,可官吏们基本上都低着头,生怕多看一眼自己的眼睛就保不住了。
“掀开。”秦邵想了想,对着自己的贴身侍卫道,“掀开一具不吓人的。”
“是,王爷。”
这些侍卫都是上过战场,也跟着他四处抄家办案,故而对于尸体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宋鸾走上前,侍卫精心选择的尸体,十分恐怖。
最少宋鸾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残忍的尸体,一点也不完整,被长矛挑破皮肤,一出又一出,血肉模糊,应该是活着硬生生将百姓折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