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是怎么知道我来客阁的呀?”颜晴一边引着他们在大堂坐下,一边慢条斯理地给他们沏上了半壶茶。
“刚刚回家的时候听我娘子说起了这件事儿,于是就约着我几个同袍一道过来看看。”其中一个客人客气地说道。
颜晴目光特意看了遍那应话的男人,看来这就是她今晚主要攻克的对象了。
颜晴也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几人眼底的试探质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但即便是如此,颜晴心中也没有半点儿慌乱。
这可是她重操旧业的第一天。
过去身边就江锦辞那么一个人,想要实操都没地方练手。
现在老天给她送了这么一批肥羊——
那不正是瞌睡了就有人给她递枕头吗?
她终于可以开始忽悠了!
说到颜晴的忽悠能力,这自然离不开她在现代的那些闪闪亮的工作经历。
能在群英辈出的魔都闻名,颜晴靠的不全是出色的专业能力,这其中自然还得益于她那张出了名的能说会道的嘴。
金融圈内并不缺善于言谈之人。
但是,在众多巧舌如簧的金融人中,言语功夫极好的颜晴依旧能够脱颖而出。
前期走势还不算太好的基金,最后亦能通过她的口舌,扭转乾坤说服手持,最后帮助客户赚得盆满钵满。
分明是业内都不看好的企业,但是她硬是能从中杀出一条血路,帮助濒临破产的企业拿到救命的融资。
……
这本事并不是谁都有,只能说颜晴天生便有这方面的天赋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颜晴此刻看到坐在来客阁里明显不大信任自己的客人时,才没有半点儿心慌。
因为这样的神色她看过不知道多少。
但最后无一例外,都交给了她百分百的信任。
“几位老板一看便知平时没少做大宗生意。”想到这里,颜晴不疾不徐地开始介绍起了来客阁,“这其中的困难和问题,不肖我说,想必你们也深受困扰许久。”
“我正是因为跟几位感同身受,于是才有了今日的来客阁——几位不妨跟着我自己想想。”
“这做生意最讲究的便是出其不意,可这钱财无处藏身,但凡你们要做点儿什么交易,带着几箱银子上门还不被看得清清楚楚,没一会儿就会通通传到竞争对手的耳朵里。”
“如此一来,怎么还能打出王牌?”
……
颜晴一副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的模样,替他们分析起了当前的局势。
越往下说,这些老板脸上的神色便愈发精彩。
显然是一副被她踩中痛脚的感觉。
颜晴像是没有看到他们态度的转变,继续有条不紊地把自己想说的说完,最后才提到了来客阁的业务。
“而我这交子券的好处,就可以解决各位心里的一切麻烦。”
说到这里,颜晴当即端出一副很是肉痛的表情摆了摆手,“我刚刚在门口时便应承了几位老板,我们有缘,因此今日,无论如何我都应该要给予最大的优惠。”
“这样吧——今日若你们要兑换我们的交子券,我非但不收取你们的手续费,而且给你们提一下利率。”
“五十两银子我给你兑换面值六十的交子券!”
“若是寻常人来了,他们兴许不知我这让利了多少,”说到这里,颜晴顿时苦笑着冲几位老板摇头,“但几位老板一看便知是深谙此道的,那么便更加能够明白,我今日的诚心有多少。”
不得不说,在颜晴的猛烈攻势下,几位老板面上显然有心动之色。
只是——
说到底这交易自己是要给出真金白银的,而对方最后只用出具一张还没有被大众认可的票据。
再加上来客阁身后又没有权势背书……
颜晴明白他们的顾虑,眼睛骨碌一转的同时,连忙又补充道:“各位也可以先从小额兑换开始,我这店铺总归就在这里,总不可能因为各位的几十两银子就跑了。”
也不知道是颜晴的态度过于真诚,还是因为他们对于这所谓的“交子券”的要求太过于迫切。
最后这些人几经犹豫,还是选择相信了颜晴。
他们每人在柜台兑换了五十两的交子券。
当一箱子银两推送进去,而换来一张薄薄票据的时候,他们面上不由都带着几分新奇之色,他们小心地将交子贴身收藏回怀,再向颜晴表示感谢后,前后离开了来客阁。
就像颜晴一开始自己所说的,万事开头难。
如今来客阁的第一笔单子已经做下,那接下来想必定会更加顺利。
她有些心满意足地窝在身后的座椅里,不禁开始畅想起未来交子券在京城的盛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兴许也没有过多久,门外又一次响起了脚步声。
“听柴老板说,今日兑换交子可以拿到最大的优惠力度?”
随着话音落下,门外又一次走进来了几个富态的老板,颜晴几乎没有任何踌躇,当即在椅子上坐直身体的同时,在自己面前的位置上比了比,“几位老板不如坐下来慢慢谈?”
……
颜晴这一忙一直忙到了夜幕低垂,直到江锦辞敲响了来客阁的大门,颜晴这才从账本里抬起头来。
大抵是因为眼睛长时间地聚焦于册,她抬头看向外面的时候,眼前还有点儿恍惚。
颜晴摇了摇头,将视线前的混沌给晃了出去。
“先回家吧。”江锦辞倚着门对颜晴说道。
颜晴看了看外间的天色,觉得这个时候应当也没有客人再会上门,如此想了想,她抱着账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吧。”
来客阁距离他们所住的地方还是要费一点儿功夫,甚至其间还要穿过几条有些昏暗的小巷。
要是这段路自个儿一个人走——
颜晴光是想想都不觉摇了摇头。
而在摇头的同时,她又瞥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江锦辞,而后心思微怔。
她记得下午过后江锦辞回了趟家,而他此时又出现在了来客阁。
总不会是特意来接自己吧?
依照颜晴以前的性子,她定然是要上前对江锦辞的意图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可这会儿不知为何,张了张嘴半天,最后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
一刻钟后,两人回到了住所。
简单了扒了两口便饭,颜晴重新抱着账本在江锦辞的书房里坐了下来。
书房统共就只有一张桌子,江锦辞亦有他手上的事情,于是一番安排之下,两人就坐了个对对面。
颜晴在椅子上坐定,刚准备舒展一下手脚,开始重新清点一下今日的账目,可余光却不小心瞄到了江锦辞在纸上落墨的字迹——
她捕捉到了关键字!
颜晴惊喜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在写《再世》?!”
她咋呼的一声高喊,让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的江锦辞,脸色瞬时多了几分燥热,他不自在地别过了头,“今晚正好无事。”
颜晴一脸激动地疯狂点头,然后一副生怕会叨扰他思绪的模样,蹑手蹑脚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一脸欣喜地看看江锦辞,又看看手中的账本,好一会儿才逐渐平复了情绪。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个人满满各自进入了状态。
一时之间,书房之中就只剩下两个人奋笔疾书的声音。
微弱的烛火闪烁在两人中间,给他们二人都镀上了一层柔光。
原本看起来极为简陋的书房,此刻竟透着一股难掩的温馨与和谐。
很多时候,环境倒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环境里面的气氛。
只要人是对的,在哪儿都是对的。
不知道过去多久,江锦辞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墨,他舒展了一番因为长时间的握笔而有点儿发僵的手腕,然后又不禁看向了颜晴那头儿的进展——
啧。
只不过一眼,江锦辞就无情地轻嗤出声,“在你家乡,大家都是这样写字的?”
那一个个被颜晴笨手笨脚写出来的草爬字,实在是有点儿不忍猝读。
那头颜晴还在自己畅想的商业帝国里遨游呢,结果冷不防收到了江锦辞的嘲笑。
什么叫都这样写字的?
他看不起我的字?!
你个土炮!
我们那会儿用的都是签字笔,我签字笔写出来的字可不知道要比你漂亮多少倍,你不能因为自己用惯了毛笔就借此来讥讽我吧?
“术业有专攻,每个人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想到这里,颜晴那点儿好胜心忽而冒出了头,她有些神秘地说道,“就像我会的东西,你也不一定会。”
说到这里,颜晴当即从一边抽过来了一张纸,然后大笔一挥,在上面写下了一道经典的数学题,“喏——”
颜晴一脸得意地把题目推到了江锦辞的面前,“你是不是看得一头雾水?”
这题干的字江锦辞倒是都认识,但是组在一起,他是真不知道在表达些什么意思,因此这回儿,他倒是难得被颜晴噎得哑口无声。
颜晴见此,面上当即难掩得意地点了点头,“小伙子,你还嫩了点儿……”
江锦辞闻言,挑了挑眉。
几乎是在下一刻,他立刻端起了姿态,慢条斯理地收起了刚刚写完的章节,“既然这样的话,你大抵也不是那么想看我接下来的篇章。”
上一刻还一脸得意的颜晴,这一刻顿时傻了眼。
不是吧哥们儿!
你写完了但是不给我看,这不是在钓鱼嘛!
想到这里,颜晴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二话不说直接向江锦辞的方向扑了过去,意图去够他手中的书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