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辞看着怀中的颜晴面色绯红,一看便知是喝了不少。眼看着天光尚早,于是他不由分说地将人从乘风书院里拐带了出来,想着带她在外头儿吹吹冷风透透气。
颜晴整个人软若无骨地赖在江锦辞的怀中,任凭他抱着自己漫步在月光底下。
她双手随性地在空中一顿乱晃,间隙的功夫难免回忆起了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于是眼底的喜色更甚。
江锦辞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颜晴,见她如此不由好奇追问,“什么好人好事竟如此让你开怀?”
颜晴闻言,当即用手捂住了嘴,同时神情坚决地朝江锦辞摇了摇头。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江锦辞断然没有想到颜晴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怔了好一会儿,不免蹙眉,“还需要对我隐瞒?”
“事以秘泄而败,”颜晴用力点头,“等真成了我再告诉你。”
江锦辞看着颜晴一派郑重的模样,便知道今天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甭想从颜晴的口中听到一言半语,因此即便内心好奇,此刻也只得无奈地颔首,“行,那就到时候再说。”
颜晴听了江锦辞这一声妥协,心满意足地摇了摇头,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江锦辞,“可惜你因为公务不能到场,今日这场大婚在我的策划之下,简直堪称顶级完美!”
“那些学生看了无一不是感叹摇头的,”说到这儿,颜晴仿佛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振奋了起来,“就这一天,我都接到了好几个邀约,说以后也要我去他们婚礼当司仪的呢!”
,颜晴不禁得意地朝江锦辞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可真是干一行行一行,以后要是实在混不下去了,我就改行当媒婆,养活自己够够的了!”
江锦辞听到这眼里不由闪过一抹宠溺,他笑着捋开颜晴有些乱开的鬓发,“混不下去了还有我,哪里需要你去当这当那呢。”
“欸!”颜晴不赞同地摆了摆手,“那也不能白白浪费我这一身天赋才华呀!你看看晓昭和李墨之这对——男才女貌,两人多相配呀!虽然说李墨之不能有官职,但是跟在你身边混,你还能亏待得了他?”
“晓昭也是,她是从家里逃婚出来了,后来又因为来京城跟父母断绝了关系,正是适合配李墨之这样孤身一人的,不会有不被家族承认的风险,而且还没有公婆妯娌之间的烦恼,这两人就像是一半的玉,幸运地找到了彼此,成就了一对圆满——”说到这里,颜晴忍不住感叹地啧啧摇头,“这么仔细一盘算,李墨之实在是晓昭的良配,真真是太太合适了啊——”
颜晴正说得起劲儿呢,紧接着就被一突如其来的失重感给打断。
她下意识地惊呼出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江锦辞的怀里挤了挤,“你怎么突然——”
江锦辞步子轻点,以轻功带颜晴翻身上了屋檐,“想带你去个地方。”
江锦辞打断了颜晴的问话,同时加快了脚下步伐。
颜晴惊魂未定地紧紧抱着江锦辞的脖颈,等她好不容易从惊吓中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身在一处地势十分之高的阁楼之上。
颜晴心中的惴惴很快就被眼前美景所带来的震惊所取代。
从这里往下瞭望,不仅能够看到京城里的万家灯火,远远看去,甚至还能看到红墙绿瓦的皇宫全貌。
这一刻,在这方天地里安静得仿佛只有她和她身边的人。
但是他们却能看到一片温情的千万暖光。
颜晴惊喜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就在她准备转身问江锦辞为何会带自己来这儿的时候,江锦辞便已不由分说地从颜晴的背后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拘进了自己的怀里。
江锦辞将头抵在颜晴的颈窝处,语气不似平日那般冷硬地哼唧了两声,大抵觉得这样仍不够发泄心中的不满,又反复用脸蹭了蹭颜晴,“李墨之是良配,那我呢?”
嘶——
听到这句有点傲娇的话,颜晴被江锦辞蹭的酒劲儿都散了一半。
要不是她知道今天江锦辞被传召进宫问了一天的话,怕是要怀疑这厮是不是背着自己偷偷喝了假酒了。
要知道,这原本可是个阴鸷冷傲的主。
可他这会儿的语气,分明就跟撒娇一般!
好好的一只病娇小狼狗,怎么就突然变成小奶狗了!
就在颜晴内心震动不已的时候,那头迟迟没有得到回答的江锦辞不由收紧了环住颜晴的手,“不应是何意?莫我不是你的良配吗?”
颜晴被他锲而不舍的追问弄得是好笑又无奈,感觉到他此刻别扭的情绪,颜晴按捺着眼里笑意的同时,朝着灯火远眺,“你啊——你就是个弟弟。”
上一刻还埋首在颜晴颈窝里的江锦辞闻言,倏尔松开了她。
他敏锐察觉到了颜晴话里的揶揄。
跟颜晴认识了这么久,江锦辞早就对她时不时冒出来的几个新鲜词这件事儿习惯了,就刚刚颜晴说话的语气,江锦辞确信——此“弟弟”非彼“弟弟”。
想到这儿,他当即将颜晴转了身,将她困在了自己和围栏中间,“什么意思?”
颜晴哪能这么轻易的跟江锦辞解惑,她笑意盈盈的看江锦辞的眼睛,一本正经的端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怎么,堂堂状元郎竟然连弟弟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江锦辞见她如此,当即举着她的腰身将她放在了围栏之上,“那还请夫人多多赐教——”
颜晴被江锦辞这出其不意的一放吓得一声低呼,但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图,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往身后仰了仰,“就不赐教,有本事你松开我呀。”
颜晴料定了江锦辞可舍不得让自己出事儿。
因为即便自己身后有几仗高,她依然没有半分打怵之意。
江锦辞看她这一副无奈的模样,心中自是又爱又恨,只得重新把人拉回了自己怀里,以“痒痒挠”言行逼供,但这会儿颜晴可谓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凭江锦辞使出什么手法,就是没有松口半句。
于是,这只余他二人的楼阁很快便漫出了阵阵轻声笑语……
***
而就在这边两人闹做一团的时候。
另一边的库房内,钟子念却还是独身一人思忖着颜晴刚刚说的话。
这短短几刻钟的时间里,钟子念回忆起不少自己跟林峰会之间所发生的种种。
那些奋笔疾书的备考生活里,林峰会总是会变着法地想出些乱七八糟却有效的放松点子;还有他弄出的一套倒时差学习办法,不管自己愿意与否天天扯着他做两班倒——
想到这里,钟子念嘴角不由溢出了一抹浅笑。
说实话,那个时候的林峰会当真带着一股可恶的劲儿。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似乎是从自己生病的时候,林峰会从早到晚的絮絮念叨之中。
有或许是在那次诗会结束后,他看向自己满眼担忧着急的神情里。
更或者,是在他去徐凯越府上而自己一直惴惴难平的酸涩心事内。
钟子念说不清道不明,也有可能这一切早就在潜移默化里发生。
只不过他后知后觉到今天才有所领悟。
过去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如走马观花一般在钟子念的脑海中发现,其实这些事情他已经在这段时间里回想过了无数遍。
但当颜晴刚刚告诉他何为喜欢时,这些事情却还是会一一冒出来,自觉地在颜晴所设下的条条框框里对号入座。
钟子念素来聪颖,有些事儿不过就是缺人点拨,因此当那层窗户纸被戳开之后,很多困扰他的问题已经不再是问题,而变成了他的选择。
他原以为自己对林峰会的感情只是友情,但如今仔细想想却明白自己当初错得离谱。
如果真的只是友情,他何以不会对李墨之他们牵肠挂肚?
如果真的只是友情,他何以不会芥蒂李墨之他们跟旁人接触?
如果真的只是友情,他何以不会在入梦时梦到跟李墨之他们——
钟子念心底已经有了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只是在说出那个答案之前,他想知道,这朵花——他而今有没有勇气去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