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白秋没应这句话，而是反问一句：“既然你大仇已报，还回来做什么？”
公孙子离爽朗的笑出了声，由衷的夸赞：“白白真是个聪明人，你果然比我腹中的蛔虫都要了解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数十年了。
如今大仇得报，也算全了他毕生夙愿。
乐白秋没兴趣听他诉衷肠，她淡漠的开口：“你不该回来的。”
“不该？确实不该，我这一趟本来是给你收尸的，没想到你还没死，是我草率了。”
公孙子离微微摇了摇头，身子支撑不住软倒跪在了地上。
他声音平稳坚定，带着几分释然之意：“如此，我也算此生无憾了。”
话音未落，公孙子离已经完全倒在了地上，阖上了双眸。
金渊的武功胜他太多，公孙子离不过是仗着轻功卓绝，才能在金渊手上撑那么久。
他能够反杀金渊全然是因为金渊在对付药人的时候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
实力的悬殊如此明显，即便公孙子离侥幸杀了金渊，但其实也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
他拖着这副重伤的身躯一步步的回到武库这里，也只为最后再见白秋一眼罢了。
路上他已经想的透彻。
若是白秋已死，他便和白秋死在一处也好。
若是白秋未死，公孙子离也希望最后再看他一眼。
虽然不知道白秋的心思，但是公孙子离一生机关算尽，从来没有真正的为自己活过。
能遇到白秋，绝对算的上是他此生幸事了。
白秋的出现不止让他谋筹多年的计划得以实现，也让他体会到了另一种轻松的感觉。
多年来他被那些责任压弯了脊梁。
但是遇见白秋之后，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大仇得报，心情自然也放松了下来。
所以跟在白秋身边的时间里，他是公孙子离，却不是百晓生。
那是他这一生唯一为自己而活的时刻。
公孙子离也在心中真正将白秋奉为此生知己，又或许有些其他好感参杂其中，但无论如何，白秋都是他生命中的光。
所以他得知白秋断了一条胳膊的时候，心中是十分悲痛的。
他恨因为自己的计划伤了白秋。
当时他眼看着大仇将要得报，便将所有的恶人都聚集在了苍穹阁那边。
但是却没有考虑白秋和他的手下能不能对付了这么多人。
也正是因此，在洛阳茶楼知道白秋手臂断了之后，公孙子离刻意保持了沉默和距离。
同时也将白秋排除在了自己的计划之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白秋独自离开茶馆。
江湖路远，与君相识数日，终须一别。
在他看来，白秋能捡下这一条命已经不容易了。
而他的最终目标是皇帝，公孙子离自然不敢再让白秋冒险了。
未曾想造化弄人，白秋居然还是在命运的推动下来到了武库，当时公孙子离见到白秋的时候，心中是十分震惊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做的那般决绝，白秋却还愿意让苍穹来保护他。
那时候公孙子离其实是很害怕死亡的。
他今日来本是抱着和金渊同归于尽的心思，但是见到白秋之后公孙子离却不想就这么死了。
所以在布绵回去保护白秋的时候，公孙子离果断的逃离了武库。
那是他第一次产生如此自私的想法。
他想，就算将药人引出武库外又如何，只要他能活下来，一切就还有希望。
人非圣贤，即便是心存善念的公孙子离，也会有私心。
不过他棋差一招，打错了算盘。
药人没有跟着他冲出去，反倒是金渊在丰伯的帮助下跟了出来。
因此，公孙子离和金渊之间的生死大战便正是开始了。
如今，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见到白秋安稳的活着，他自然此生无憾了。
一滴清泪自公孙子离的眼睛落下，流入了尘埃之中。
白秋，珍重。
阿絮和老温对视了一眼，皆是叹息了一声。
难寻少年时，总有少年来。
这江湖中，总归还是有真情的。
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可人间正道，却总归要有人做出牺牲的。
乐白秋捏紧了拳头，一双眸子泛红，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了起来。
她站起来，突然一拳朝着旁边的石壁打了过去。
血顺着她的手流下来，却让她周身的气息越发暴虐了。
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阿絮连忙朝她提醒：“白秋，你冷静一些，这样下去你会入魔的！”
入魔？
乐白秋一双桃花眸看向阿絮，眼睛微弯，眼角的泪痣越发明显。
阿絮不小心和她对视，一双眸子瞬间黯然了下来。
老温察觉到他的变化，连忙扶住了他：“阿絮，你怎么了，阿絮。”
乐白秋推开挡在她身前的布绵，一步步的朝着门口的公孙子离走了过去。
路过老温和阿絮的时候，老温的扇子直接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瞬间划出了一道不浅的血痕。
他着急的质问：“白秋，阿絮这是怎么了！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虽然他很感谢白秋让他们摆脱了六合魔功的诅咒，但是这世间伤害阿絮的人，他都会将他们碎尸万断！
恩归恩，仇归仇。
他分的清。
不愧是当初鬼谷的谷主，下起手来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乐白秋凑近了他的扇子，脖子上的伤口瞬间加深了许多。
她淡淡的解释：“不用担心，他只是和我对视之后被催眠了而已，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的。”
这双眼睛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
平时的时候她还能控制住，但是情绪爆发的时候，她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眼睛。
或许，她本来就是个恶魔。
乐白秋自嘲的笑意让老温有些尴尬，他收回了扇子，真诚的朝她道歉：“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
他已经那么多次体会过即将失去阿絮的痛苦，他再也不想让阿絮受到任何的伤害。
乐白秋可以理解，她认真的感慨：“不必道歉，你们之间的情意，很珍贵。”
不过是一些小伤而已，这次也的确是她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