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刘伟的动作,冯永成会心一笑。
刘伟是他的二哥,当然他不会阻止,还鼓励他。
但是冉璞觉得意外,有些愕然望着他。
刘伟忽然下马,慢慢过来,掏出一个铁皮喇叭,双手呈上。
“冉官人,此物事也劝说过胡人,立下汗马功劳。”刘伟笑容满面。
他的这个铁皮喇叭也劝说过胡人,同样立下汗马功劳。
听说这个喇叭也劝说过胡人,冉璞欣然收下。
冯永成急忙介绍刘伟的职务,冉璞点点头,表示记下。
其实刘伟出来,何尝没有露脸的意思呢?
冉璞是官场上老油条,哪里不知他们这些小九九。
他郑重地拱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两位,告辞。”
有了三千马匹,加上这神奇的传音器,他也好向余玠交差。
冯永成之所以把三千马匹放心交给冉璞,其实还有更好的。
他们冲入胡人战马马棚,缴获差不多上万战马。
而此时送给冉璞的马匹,不少已经受伤,而且还是重伤,还乐得送一个顺手人情。。
“冉将军且慢。”冯永成突然发话。
冉璞本领准备转身,听到此话,回头目光望着冯永成。
冯永成又是拱手一礼:“冉将军,保安团受爱昌元县所托,钱财粮草已经达到营帐,请问将军几时接受?”
“原来尔等专门是送钱财粮草的,竟然参战。”冉璞此时顾不得摆架子,肃然起敬,极其郑重还礼,“尔等现在还参战,胜利之后送来。”
冯永成脸上露出一丝遗憾:“本来保安团只是押送钱财粮草,主力还是夔州边军及昌州的厢军。他们中途突然到了潼南府,保安团只好硬着头皮偷袭胡人兵营,没有料到竟然意外成功。”
冯永成虽然口里极为遗憾,心里其实高兴之极。
堂堂地的官军竟然贪生怕死,竟然找一个理由逃到潼南府。
反观原本还被看好的保安团这个民团,反而成为打败胡人的主力。
“保安团拳拳报国之心,老夫极为敬佩。老夫必定上报大帅,让大帅记住保安团的战功。”冉璞极为佩服,又是拱手一礼,心里对夔州边军及昌州厢军臭骂不已。
“谢谢冉将军的夸奖。”冯永成一边还礼,一边却悲伤不已,“可是有官军瞧不起保安团,甚至要逼着包括朝请郎在内的保安团领军人物下跪。如果不下跪,还要打杀威棍。”
“后生,竟然如此对待保安团,是哪个官军做的?”冉璞脖然大怒,杀气腾腾地问道。
冯永成气愤地说道:“就是昌州团练使的主簿王文赋下令。朝请郎如果不是手里还有圣旨,已经被王文赋打了杀威棍了。”
“无礼在前,怯敌在后,如此官军的主簿,还有什么用处?”冉璞眼里冷笑连连,直接判了王文赋官场死刑。
冉璞不但是武官统制,还有文职。
他是承事郎,还是合州通判,根本就不惧昌州团练使。
现在他又是余玠心腹,只要上报给余玠。
余玠这个置制使,具有专断之权,在四川一言九鼎,甚至说是一方诸侯也不为过。
余玠对于昌州团练使主簿,根本不用请示朝廷,直接拿下,最多事后禀报兵部。
反正昌州厢军没有到嘉定参战,怯敌不前,这个罪名绝对跑不掉。
在冉璞眼里,夔州边军及昌州厢军,徒有官军之名。
真正打仗起来,给保安团这个民团,提鞋都不配。
如果在以前,他们还期待边军及厢军助力,现在有了保安团,完全可以无视这些官军。
冯永成感激之极:“谢谢冉将军主持正义。”
“些须小事,不足挂齿。”冉璞摆摆手,对冯永成越来越有兴趣,“老夫直接禀报大帅。后生,你的名号是什么?”
“卑下冯永成,字长生,乃是朝请郎的弟子。”冯永成听到对方问起自己姓名,大喜过望。
冉璞一听是朝请郎的弟子,顿时笑容满面:“原来长生还是朝请郎的弟子,颇有见地。老夫告辞。”
说完,他拱手一礼,随即驾马离开。
虽然冯永成年齿比赵平大,但是冉璞丝毫不觉得奇怪。
在冉璞眼里,赵平这个妖孽一般的神仙弟子,如果没有比他年齿大的弟子,反而奇怪。
冯永成脸色胀得通红,冉璞之所以拱手一礼,完全是掉在师父面子上面。
即使如此,也让冯永成心里一时难以平静,心潮澎湃不已。
听到冯永成能够镇定自若谈了如此之久,刘伟、周基勋、喻精明等人个个羡慕到了极点。
“三弟,你今天表现不错,还给小郎君涨了脸面,也给保安团正名,还有几个首领报了仇了。”刘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不已。
冯永成不禁擦了擦额头的上冷汗,感觉比打仗还要累:“二哥,你就不要笑话我了,小弟的汗水都被吓了出来了。”
“三弟,刚才看你的样子,与冉将军完全是侃侃而谈,好像是久经官场似的。”刘伟戏谑一笑。
冯永成摇摇头,心有余悸说道:“二哥,小弟我完全是硬着头皮的谈上去的。小弟以前知县也没有见过,更不用说将军之类这些大人物。”
“三弟,你怕什么,要知道,你还是死士呢?”刘伟脸上露出玩味笑容。
冯永成还是摇摇头:“以前想法不同,完全是看护财宝,没有其它任何想法。现在小弟不是保安团一员,还是小郎君弟子,不能丢了小郎君脸面。”
“三弟,看看你今天表现,不愧为小郎君的弟子。”刘伟拍了拍冯永成肩膀,忍不住赞叹。
周基勋与喻精明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忍不住上前。
喻精明打量四周无数马匹,叹息一声上前对着冯永成说道:“冯将军。”
冯永成不禁愕然,自己还是一个小小阵长,就是这次升官之后,可能是营领占多。
他急忙双手乱晃,身子不停后退:“喻将军玩笑开大了,某乃是阵长一个,不要妄言。”
“冯阵长虽然还不是将军,绝对有当将军的实力。”周基勋也上前,正色说道。
冯永成听到两个万夫长将军的话,心里也不禁飘飘然。
忽然一道冷光向他射来,里面有警告之意。
这是兄长的目光,冯永成不禁一凛。
他立即拱手说道:“两位将军还请收回此言。某知道自己还有诸多不足之处,还望两位将军指教指教。”
冯永成不知道他如果不说出此话,必然为喻精明及周基勋所看轻。
毕竟他们二人是降将,以后在保安团进步还需要有人帮助。
他们看人下单,要看看此人是否值得寄托。
周基勋及喻精明两人互相望了望,点点头。
他们此人年纪轻轻,作为小郎君弟子,竟然如此谦让有度,显然前途光明。
两人顿时心思活络起来,眼里神采顿时明亮起来。
他们二人打量战场,看见嘉定守军个个兴高采烈地接受战马,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人与马是有感情的,何况他们是骑兵,离开了马怎么叫做骑兵?
一些士卒看见自己的马匹被嘉定守军牵走,忍不住抱头痛哭。
而那马显然对他有了感情,久久不愿意离开,却被嘉定守军用缰绳强制牵走。
马匹顿时人立起来,发出咴咴的声音。
周基勋犹豫几下,最后还是上前说道:“冯阵长,我等都是骑兵,没有马匹怎么打仗?”
“这个请两位将军放心,你们永远是骑兵。吾等缴获了许多战马,完全没有受伤。”冯永成哈哈大笑,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
喻精明想了想,忍不住问道:“冯阵长,保安团还有多少战马?”
周基勋虽然没有说话,也是目不眨睛望着他,显然极为关心。
“这个没有具体数过,不过两位将军是骑兵,完全没有问题。”冯永成此时变得极为严肃。
冯永成其实大概数了一下,应该有一万左右。
不过战马看似很多,要用的地方自然很多。
保安团首先要满足,患均不患寡乃是大忌。
他只是一个阵长,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他来安排,而是由小郎君来分配。
听到没有问题,又是好马,周基勋与喻精明拱手一起感谢,心里一个石头落地。
腾恒在与保安团亲兵营交战之中大腿腰部及胸部手臂伤势严重,正在地面呻吟。
他望着蓝天白云,不禁两眼泪水长流,自己年纪轻轻,难道就这样要走了吗?
想着家里的美丽温柔的娘子以及刚刚满岁儿子,他忍不住泪水又流出。
自己好不容易当上千夫长,战场奋勇顽强,没有料到保安团的火器如此厉害。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神的降临。
周基勋看了四周那些不停呻吟的部下,眼睛红红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这些都是袍泽呀,可惜了。”
喻精明看到这里,也不禁偷偷抹了抹眼泪。
他的手下,在这次交战之中,受伤也不少,甚至还有他的一些亲兵。
冯永成与刘伟二话不说,立即就在旁边砍树。
周基勋与喻精明两人不禁愕然,冯永成与刘伟在做什么?
两人很快就把树枝做成楼梯的样子,只不过这个楼梯中间是软的。
周基勋与喻精明两人看了看,周基勋上前问道:“冯阵长,这个楼梯是攻城吗,可是也太短了吧,何况现在又不攻城。”
“当然还是楼梯,用处两位将军,马上就知道了。”冯永成脸上露出玩味笑容。
想当初,他也把这个当成楼梯,闹出笑话出来。
腾恒感觉大脑越来越昏昏沉沉,但是他清晰知道自己不但伤势严重,而且流血过多。
他略为懂得一点中医知识,知道这是流血过多的体现,看来自己真的不行了。
忽然他感觉自己身体忽然移动,好像放在一个柔软舒适的物事上面。
显然有人在拯救自己,只是这个物事竟然不是门板,这是什么?
冯永成与刘伟上前一起抬着把腾恒放在软梯中间,过程之中腾恒竟然没有受到伤害。
腾恒已经看出冯永成与刘伟在来救助他,双手一拱,微弱地说谢谢。
腾恒眼泪不禁流出,但是他也没有擦拭,冯永成是小郎君的弟子,刘伟是营领,两人亲自来抬自己,显然已经把他们当作生死袍泽。
“谢谢两位阵长。”腾恒哽咽,一边流泪,一边感激。
周基勋与喻精明两人瞬间傻眼,石化一般站在那里,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拢来。
周基勋忍不住高兴上前问道:“冯阵长,刘阵长,这是什么?如此方便好用,伤员竟然没有受到二次伤害?”
以前他们担伤员,都是用门板。
门板极其生硬,导致伤员容易受到二次伤害。
刘伟嘴角勾勒一丝淡淡的笑容:“担架,这是小郎君发明的。”
说完,二人就抬着腾恒向保安团的大本营走去。
周基勋两人不敢怠慢,跟着冯永成两人,向着保安团营地走去。
“小郎君实在太厉害了。子远有救了。”周基勋忍不住擦拭泪水。
喻精明感叹不已:“听说保安团还有专门药物,以后打仗不怕受伤了。”
“看来,吾等加入保安团,确实对了。”
喻精明与周基勋两人,忍不住向着成都方向拱手一礼,郑重感谢。
周基勋与喻精明两人大喜,也立即学习制作担架起来。
看到保安团层出不穷的新法子,新兵器,新物事,两人越来越感觉投降是对了。
不是有一句俗话,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陈波与王启万两人都后悔闯进中军,他们的轰天雷确实是骑兵的克星,可是轰天雷有两个致命弱点。
一个是抛掷不远,一个是一次性的兵器。
虽然胡人的箭矢也是一次性的兵器,但是毕竟胡人的箭矢射得远。
而且胡人的马术又在他们之上,进退自如,让他们非常狠狈。
还好,赵家庄的铠甲还过关,让他们减少了极大的伤亡。
即便如此,他们伤亡已经占了一成以上,伤亡正在逐渐追上对方。
后来他们逐渐摸索到应对法子,就是一半的投掷轰天雷,一半的人用长枪进行保护。
但是,他们毕竟人数较少,只能保护部分。
更关键的是,胡人可以轮流上阵,而他们却一直得不到休息。
当他们精疲力尽之时,这些胡人弓骑必然变成饿狼,一涌而上,把他们吃得一干二净。
陈波与王启万也知道这点,可是他们目前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他们个个浑身大汗淋漓,额头上的汗水几乎让眼睛看不清楚。
到了后来,他们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投掷轰天雷,横扫胡人的箭矢。
其实不但保安团骑兵如此,就是马匹也到了极限,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口吐泡沫了。
一个叫聂于佳的千夫长不禁大喜,与另外一个叫李小川的千夫长互相看了一眼。
“这些南蛮完了,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聂于佳松了口气。
李小川脸上全部是轻松笑容:“这些南蛮其实战力不错,火器更是厉害,可惜人数太少。”
“这叫做什么,叫做自不量力。”聂于佳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小川也是哈哈大笑:“捉住南蛮,让他们交出火器,必是大功一件。”
“对,围而不歼,累死他们。”聂于佳心有余悸,“南蛮的火器实在太厉害,竟然可以用手投掷。”
他们两个悠悠闲闲靠在一起,表情极为轻松,已经看出陈波与王启万他们完全在强行支撑。
看来,保安团最多还能支撑一炷香的时间,也许一炷香时间不到,他们就能够取得胜利。
忽然,一个声音传过来:“将军,小心。”
紧接着,他们感觉轰天雷竟然在身边爆炸,难道是保安团把火器扔了过来。
不对呀,这里距离保安团足足有五十步之远,他们怎么能够扔这么远。
就在两人愕然之间,轰天雷的爆炸声音越来越近,已经有接近一百人伤亡。
他们伤亡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因为太松懈了,又被人从外面打了一个出其不意。
他们不禁转身过来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一个保安团的骑兵营杀了过来。
人数也不多,也只有两百左右的样子,但是不同的是,他们准备极为精良。
这些人个个全身铠甲,头戴是凤翅兜鍪,自带护肩的头盔,高头大马,显然个个都是精兵。
他们的马匹奔跑速度飞快,动作比其它保安团动作还要熟练,并没有其它保安团必须停止或者慢跑下来投掷。
他们点燃之后也不用指挥,算准时间就在投掷出来,几乎全部都在他们亲兵面前或者头顶上面爆炸。
显然,这是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精兵,可以说与他们弓骑亲兵差不多。
聂于佳与李小川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两人不但没有胆怯,眼里全部都是兴奋的神色。
两人立即率领已经休息充分的弓骑,一边撤退一边使用弓箭还击。
不过这新来的一批保安团骑兵显然不像被他们围困的那些人那么弱小。
他们控马之术几乎也他们相差不远,弓骑后退,他们紧紧跟上,并没有让双方拉开距离。
轰天雷不停在弓骑前方及战马腹部投掷,不断有弓骑在倒下。
弓骑装备精良,但是有了弱点,一个是骑兵的面部,一个是战马腹部,这些都没有皮甲保护。
聂于佳眼睛转了几圈,对李小川说道:“长河(李小川字),这些保安团的弓雷太厉害了,可能南蛮是亲兵营的。他们缠得死死的,吾等无法摔开。这些,你带领你的部下与他们拼斗,我换一个方向偷袭他们。”
“如此甚好。”李小川想了想,马上点点头,对付这些弓雷也只有这个法子。
聂于佳不知这些骑兵如何称呼,打法与他们弓骑差不多,干脆叫做弓雷。
李小川带领他的两百多部下要极力摆脱保安团的弓雷,可是保安团的弓雷却如牛皮糖一样,紧紧在粘在后面,不断有弓骑倒下。
聂于佳率领他的两百多部下在李小川的拼命抵挡之下,终于摆开保安团的纠缠。
他们绕了一段大圈子。反而来到来到弓雷的背后。
聂于佳不禁大喜,脸上露出狰狞而残酷的笑容,他们本来是蝉,被螳螂捕捉,现在他们反而变成了黄雀。
夺,夺,夺,已经有十多个弓雷中箭,其中一个被射中马的大腿,马儿顿时跪在地面,那个弓雷一下就翻滚在地面。
聂于佳又取出弓箭,张弓准备向第二个弓雷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