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有诗,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但是管理觉得,翠竹给他这个难题,比起蜀道还要难上百倍。
管理又想了想,只有擦拭汗水摇摇头说道:“小娘子,我确实不能解答出来。”
翠竹看了他依旧还是满脸的汗水,同情地笑了笑。
“管帐房,你家里有毛驴没有?”翠竹淡淡一笑,突然问道。
管理继续擦拭汗水,一脸茫然,不解问道:“这个与我家毛驴有什么关系?”
“管帐房,你多多想想。就会得到答案。”翠竹心里暗暗好笑。
管理额头冷汗淋漓,只好哀求说道:“小娘子,老夫确实无能为力,请你告诉老夫答案,让老夫了解一二。”
“当你把这头毛驴当成其中一头,然后你再仔细想想。”翠竹脸上露出戏谑笑容,淡淡说道。
管理一边拨动算盘,一边使用毛笔不停计算。
翠竹也没有打扰他,只是看他如何计算。
看到管理变成了苦瓜脸,翠竹提醒说道:“管账房,此题不能硬算,只能巧解。”
管理又苦苦思考半炷香的样子,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他站在身子起来,恭恭敬敬向翠竹施礼之后忍不住叹息说道:“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老夫总算见识了。小娘子算术学究天人,远非老夫所及也。”
说完,管理不在老气横秋,一脸落寞坐在凳子上面。
舅舅看了翠竹,又看了一脸苍白的管理。
看了看轻松品茶的妹妹与侄儿,好像翠竹本来就是这样解决问题。
“平儿,这个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舅舅望着赵平,一脸疑惑,茫然不解问道:
赵平脸上露出淡淡笑容,向翠竹点点头。
翠竹向舅舅万福一礼,有些紧张地回答:“舅主请容奴婢禀告。这个题其实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关键是找到法子。”
“什么法子?”舅舅如坠雾水,眼里充满了困惑。
翠竹看了赵平一眼,看见赵平鼓励的眼神。
她语气越来越流畅说道:“奴婢可以这样对老翁说,我这头毛驴不要了,把这头毛驴与其它十七头毛驴混在一起,这样毛驴一共不就是有了十八头。”
“大儿子分其中一半,则可以得到九头;二儿子分其中三分之一,则可以得到六头;三儿子分其中九分之一,得两头。这样,三个儿子一共得到十七头,”
“剩下还有一头,也就归分驴的原来的主人。”
管理听到这里,脸色尴尬之极,恨不得找一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舅舅一拍案桌,看了妹妹与赵平,又看了看翠竹一眼之后大声叫好:“妹妹,你们的翠竹果然聪明。竟然让被县城称为铁算盘的管理折服了。”
“他就是昌元县的铁算盘?”赵地嘴巴张得大大的,差不多能够寨进一个鸭蛋,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
管理本人名气不大,但是铁算盘名气极大。
久而久之,昌元县的人忘记了管理本人真名,几乎都称呼它为铁算盘。
管理本人本名被别人忘记,不但没有沮丧反而自豪之极,他甚至在奠定祖宗时,摆出一个铁算盘模型,表示他非常有出息。
“如假包换。”舅舅淡淡一笑,极有兴趣地问道,“翠竹,是哪个传授你的,可以当算术大师了?”
管理本来沮丧之极,翠竹破了他的不败金身。
如果是一个年齿与他差不多大的人,他还能够接受。
偏偏翠竹年齿极小,还没有他的孙女大。
现在听到舅舅说传授翠竹算术之人,管理也顾不得尴尬,好奇向舅舅嘴巴的翠竹老师望去。
娘亲一边品茶,一边微微看了赵平与翠竹,脸上露出淡淡笑容。。
翠竹含情脉脉看了赵平一眼,清脆声音在整个房间传过来:“算术是小郎君传授,小郎君说,如果要解决此题,必须有一种大公无私的想法,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如果没有一种帮助别人想法,而只有自私自利的心里,是永远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说到这里,翠竹不着痕迹地帮助赵平批评了表舅及管理。
表舅赵平其它不知道,仅仅凭借他贪污舅舅的酒楼的钱财这一点,肯定是自私之极。
管理能够成为昌元县最有名的铁算盘,脑袋也肯定是最聪明人之一。
但是管理此人显然极为自私,不然也不会帮助表舅做假账。
听到翠竹的话,表舅及管理不禁低头下去,一张老脸变成猪肝色,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恨不得找一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管账房,现在你对翠竹查账还有意见没有?”赵平此时看了管理一眼,淡淡地说道。
管理脸色通红,向赵平行礼一脸惭愧说道:“老夫没有意见。”
赵平看了舅舅一眼,然后在管理与罗安之间来回巡视说道:“那么现在看来,你们一千五百贯确实是假账了?”
管理与罗安一起低头,向舅舅躬身行礼说道:“确实,这一千五百贯确实是假账。”
赵平看了舅舅一眼,见到他黯然神伤的表情,一张白皙的俊脸涨得通红,知道他不好开口。
赵平嘴角勾勒一抹微笑,望着舅舅及管理等人,此事必须给他们一个严重的教训。
他面色一冷,义正严词对着两人说道:“表舅,管账房,按照宋律,造假者贪污他人钱财者当斩首。”
听到此话,管理身子一软,啪地一声倒在地面。
表舅身子摇摇欲坠,按住旁边的凳子才没有躺在地面。
“啪啪,啪啪。”他不停扇着自己的耳光,把一张黑脸变成了一个又红又肿的猪头。
他一路跪着来到舅舅身边,抱着他的大腿痛哭:“表妹夫,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舅舅冷冷看了他一眼,根本就不为所动。
“表妹夫,我千刀万剐丝毫没有意见,可是管理他是看到亲友的面前,才来帮助我的。”表舅此时把心一横,把原来的秘密说出来。
舅舅听到这里,心里一软,忍不住问道:“他是你什么亲友?”
“表妹夫,管兄可是我的表兄。”罗安拉着管理一起在舅舅面前跪下,叩首三下之后说道。
舅舅看了看二人,又看了妹妹及赵平,端起茶杯猛然喝了下去。
“妹妹,你看看,此事应该如何处理?”他本来是一个书呆子,而掌柜及账房又是自己亲友,让他不知所措。
赵平看了舅舅,看了还在地下跪着的罗安与管理,又看了娘亲,娘亲点点头。
赵平看到还在地面跪着的两人,并没有让两人起来。
他嘴角勾勒一抹嘲笑,叹气望着罗安问道:“说说吧,舅舅对表舅也不薄,为何如此对待舅舅?”
罗安眼神复杂地看了舅舅一眼,又吞了吞口水。
他有些艰难地说道:“这个事情还得从十七年说起。那时,我刚刚二十,但是由于家庭原因,我还没有成亲。那时,我从成都刚刚搬家到昌州,第一次来到表妹家里。”
赵平听到此话,觉得有些不安。
这个表舅别的不谈,偏偏谈的舅母。
想到这里,他不禁向着舅舅望去。
“你,你。”舅舅脸色大变,颤抖着手指指着表舅。
娘亲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就恢复正常。
娘亲淡淡一笑,对着舅舅说道:“让他说下去。”
舅舅想了想,娘亲说得有理,加上他也想了解这个表哥对妻子是如何企图。
表舅看到舅舅的表情,脖子不禁一缩。
不过想到如果不说出,今后可能永远没有机会说出。
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断然说道:“那时表妹刚刚十一岁,虽然年纪尚小,却已经含苞待放长得如一个小仙女,于是我下定决心此生非她不娶。”
舅舅看了罗安,这个表哥平时看起来沉默寡言忠厚老实,那里料到他竟然对自己的妻子有如此想法。
他一张俊脸变通通红,眼里充满血丝,不禁大怒,顿时就站了越来。
舅舅右手一指罗安,变成拳头紧紧攥起就要冲向罗安。
娘亲用折扇敲了舅舅一下,示意舅舅让罗安继续说下去。
舅舅被娘亲敲打一下,顿时冷静下来,神情复杂看了赵平。
舅舅忽然想起自己那个宝贝女儿,不是也喜欢赵平吗?
虽然她对赵平恶言恶语,可是她是从骨子里面喜欢赵平。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看了看翠竹。
翠竹全部心思在赵平身上,正在含情脉脉看着赵平。
放在以前,他瞧不起这个丫环。
可是今天确实是翠竹酒楼查账,让被贪污一千五百贯水落石出,自己多多少少欠了翠竹还小的人情。
不但自己女儿没有这个能力,恐怕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没有这个能力。
想到这里,舅舅把手收了回去,口里不禁轻轻叹息一声。
罗安把舅舅的神情收到眼里,语气不变继续说道:“可是我也知道,自己一家刚刚从成都逃难过来,还要依靠姨爷一家救济过日子,是不可能向表妹提亲了。”
舅舅听到没有提亲,原来他只是单相思,原本提心吊胆少了大半。
娘亲听到这里,轻轻啜了口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于是我拼命去挣铜钱。到酒楼打工,从小二做起,争取早日当上掌柜,然后风风光光把表妹娶回去。”
赵平嘴角勾勒一抹嘲笑,原来是一个暗恋舅母,不过此人相貌地位与舅舅还是有差距。
论地位,舅舅是举人,而且还是三届,表舅最多是一个替他们打工的商人而已。
论相貌,舅舅能够让昌元县行首心甘情愿生子,显然相貌不差。
罗安当然不知赵平在想什么,而是按照自己思路继续说下去。
他带着回忆的思索继续说到:“到了两年之后,我终于当上班头,正想给表妹约姨夫说起此事,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传来,表妹已经与表妹夫订婚了。”
说到这里,他流出了痛苦的泪水,想必真的对于舅母是一往情深。
赵平眼睛在舅舅与表舅之间打量一番,忍不住摇摇头。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来到河边,几次想跳河自杀。”表舅此时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流着眼泪继续说道,“可是父母只有我一个儿子,还需要我养老送终。我只好回去。那天我喝酒醉了,吐得不醒人事。”
“次日,父母要我忘记此事,说已经给我准备一门婚事。面对憔悴父母,我只好答应了这门亲事。”
说到这里,他有些口干,喝了口茶。
舅舅听到这里,彻彻底底松了口气,原来这个表哥一直单相思,舅母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娘亲一直在观察舅舅,看到舅舅的表情,也松了口气。
表舅此时表情极为痛苦,恨恨地继续说道:“结婚那天,我才发现,这个女人相貌确实丑陋,又矮又黑,我心里痛苦极了,但是我已经与成婚了,只有这样过一生了。”
“罗表哥,既然你已经结婚,就应该放弃以前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应该好好生儿育女,照顾父母家人。”娘亲淡淡一笑,平静之极说道。
“表妹说得有理,愚兄应该放弃那种痴心妄想。”罗安拱手一礼,继续说道:“还好,这个女人虽然人长得丑陋点,但是她对我很好,也孝敬父母,不久之后,她还怀上了我第一个儿子一郎。”
“儿子出世之时,我非常喜欢他,与浑家的感情也逐渐好转越来。两年之后,她又给我生下一个女儿一娘,这个女儿综合自家们两个身上的优点,让全家人都非常喜欢。”
娘亲淡淡一笑:“就是,生儿育女,照顾父母,才是人生大事。”
“正是,我也是这样想的。”罗安对着娘亲拱手一礼,继续说道,“不久之后,表妹夫让我来静远酒楼当掌柜,俸禄大幅提高,我心里更加高兴,感觉女儿带来好运,也准备好好干一番,报答表妹夫的知遇之恩。”
听到这里,舅舅忍不住哼了一声,站了越来指着罗安。
“罗表兄,你为何让静远酒楼亏空吗?有如此对待你的表妹夫吗?”舅舅一边说着,一边手里变成拳头,又是一个耳光扇去。
啪啪,清脆的耳光声音在空中回荡,罗安原本的猪头脸,显然更加难看。
罗安此时低头,内疚地对着舅舅说道:“我也不想。”
“那你为何做了此事?”舅舅又是一个耳光望去,罗安鼻血顿时流出,显得狼狈不堪。
罗安没有躲闪,而是擦拭一下鼻血,仿佛陷入回忆之中缕缕说道:“可是我没有想到,竟然在玉香青楼遇见了表妹。”
舅舅再也忍不住,上前一个耳光狠狠给罗安扇去,不解气又一脚给他踢去。
“我的娘子从来没有去过青楼,你如此侮辱我的娘子,我要杀你。”舅舅不解气地,咬牙切齿恨恨说道。
赵平与种华急忙上前,一把拉住还在继续伸脚踢人的舅舅。
罗安身子倒在地上,嘴角流血。
他下意识擦拭嘴角鲜血,嘴角依然有少量鲜血残迹。
他起来跪在地上,浑然不觉得痛苦继续说道:“可是我知道表妹是良家女子,怎么会来到这里?”
“总算你说了一句人话,我的娘子自私会到青楼那个不三不四的地方。”舅舅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
原来他想到,妙儿也是青楼女子。
他这样说,岂不是骂妙儿与自己吗?
“表妹夫说得对,表妹根本就不可能来到青楼。”罗安点点头,深有同感地说下去,“仔细一看,她虽然长得与表妹有些像,衣着打扮也喜欢与表妹一样喜欢粉红,可是她确实不是表妹,是青楼女子。”
舅舅冷冷盯了罗安一眼,原来他心里对舅母依然没有放下。
罗安看到舅舅的目光,不敢与他对视,只好把头部低垂下去。
“可是不知为何,我心里一直把她当成表妹,经常到青楼找她,也只找她一人。后来她对我说,她年龄大了,希望找个可靠的男子,即便作小妾当外室也愿意。我心里一软,不知为何答应下来。”
娘亲唏嘘不已,这个表舅,一步错,步步错。
“后来,为了她,我就做了许多对不起表妹夫的事情,还给她赎身、置了一个别院,甚至生下一对儿女。”
舅舅听到此话,扬起拳头又要打下去。
可是表舅后面的话,让他顿时犹豫起来。
“好了,表妹夫,我的话说完了。要打要剐随你。不过,假账的事情,这个不能怪我的表兄,都是我自己用自杀去威胁他,逼迫表哥做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一切冲着我来就是了。”
看来此人敢作敢当,倒也有男人气度。
他闭上眼睛,神情一片轻松。
仿佛卸下多年的包袱,静静地等待舅舅的处理。
“妹妹,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舅舅听到这里,顿时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