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地拱手一礼,淡定从容地回答。
“这个话本当然仁兄没有听说过,因为乃是小郎君赵平所写的。”
赵地离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相差甚远,但是有一样别人没有的长处。
就是《唐诗三百首》《长短句三百首》《八大家散文》,这些书籍让他大开眼界。
虽然他暂时不会作诗,但是与文人交谈诗词文章可以随时喷出。
洗星听到这里,一听是赵平所写。
洗星瞬间傻眼,石化一般站在那里,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拢来。
他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喉结动了几下问道:“赵平听说年齿不大,竟然还会写话本?”
“当然会写,在下看了之后,茶不思饭不吃。”赵地嘴角勾勒一抹微笑,淡淡地说道。
洗星听到这里,半信半疑,不过话本的书名让他目不转睛。
洗星琴棋书画除了琴差点,其余三样基本上都会。
但是他最喜欢还是话本,这个与他职业有关。
正如一首好的的诗词可以棒红一个青楼女子之外,一个好的话本可以棒红一个说书之人。
赵平诗词在昌州小有名气,在昌元县名气更大,洗星当然知道。
什么,赵平除了诗词赋之外还会写话本,只是他的话本难以比得上诗词赋吧。
洗星一边如此想到,一边好奇打开。
谁知他打开之后,完全收不住手,就一口气读下去。
醉春风茶叶本来是他的最爱,但是此时就是这个茶叶也忘记了。
直至日落西山,洗星话本终于看完。
看完话本之后,洗星倒吸了一口冷气,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的人。
这个话本与以前的完全不一样,无论故事性、情节性、起伏性,是前所未有。
洗星揉了揉额头,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原来话本还可以这样写。
看到洗星的样子,赵地嘴角勾勒一抹微笑。
当初他拿到这个话本之后,也比洗星好不了多少。
《西厢记》本来是历史名著,但是代入感不强。
而洗星手里的赵氏版本《西厢记》,完全是以读者角度写作,具有强烈的代入感。
书中内容,可以说专门为洗星等天下书生量身打造一样。
让洗星完全进入张生角色,仿佛洗星就是张生,张生就是洗星。
这对于洗星这等文人而言,杀伤力何其之大!
洗星觉得,自己一生读书不就是成为一个张生这样的书生吗?
颜如玉及状元样样有了,而且还是大家闺秀的小娘子。
洗星心里不禁感叹,以前那些话本全部都白读了,评书全部都白说了。
千金易求,知己难得。
原来竟然忘记了姓名,还谈了半天,他尴尬地想到。
洗星恋恋不舍从《西厢记》世界回味过来,喝了几口醉春风,终于清醒。
他脸上充满的惊喜,不禁双手一拱问道:“不才洗星,敢问仁兄大名?”
“不敢,小弟姓赵名地,字子厚。仁兄可是大名鼎鼎快嘴洗闪耀?”赵地嘴角勾勒一丝淡淡的笑容,也拱手答道。
听到这个名号,洗星心里一惊,嘴巴张得大大的,差点合不拢来。
洗星虽然平时瞧不起商人,但这时再也不敢托大。
他双手深深一礼问道:“敢问子翼兄可是赵氏商坊赵掌柜?”
“些许贱业,何必挂齿。”赵地受宠若惊,急忙大礼躬身说道。
洗星郑重看了看茶杯,品茗之后郑重说道:“对别的商人,小弟可能产生一眼不敢苟同的想法。但是看到赵家庄的作坊所制作的物事,让小弟不禁一直在思考。赵氏作坊,必出精品。且不说仙皂、仙炭、仙炉、花仙子皂这些物事。”
“闪耀过奖了。”赵地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不好意思。
洗星摇摇头,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虔诚。
“小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他极其郑重说道,“单单这个醉春风绿茶,也只有赵家庄才能制作出来。这些物事,确实匪夷所思,别出心裁。”
“闪耀过奖,过奖。”赵地客气地说道。
洗星现在被《西厢记》及醉春风震撼了,从内心表达他对这个赵家庄物事的爱好。
“特别是这个醉春风,可以说是开天辟地之作也。”洗星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醉春风,赞叹不已,“如果说煮茶如同词藻堆叠出来的长篇大论的话,那么这个绿茶就是一首清新隽永的小令。小弟觉得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赵地听到这里,眼珠子差点从眼眶掉出。
他没这位举人对赵家庄有如此之高的评价,是否意味着文人对赵家庄这个作坊发生了改变呢?
赵云郑重拿出一盒醉春风绿茶,双手递给洗星说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些许小物,还望收下。”
洗星不禁大喜,没有想到简单几句评价,竟然得到价值一两银子的醉春风。
“这个醉春风太贵重了,小弟难以承受。”他急忙摆摆手,一张俊脸变得通红,尴尬之极说道。
赵地一边把醉春风向他袖子塞进,一边郑重地说道:“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已。既然是知己,岂能是区区铜臭所能比拟的。”
洗星只好郑重收下,看到盒子上面一首诗,不禁轻轻地吟了出来:
“汤色一杯影玉容,清香弥室烦忧空。巧裁嫩绿制成柳,叶底依然醉春风。”
“诗好,茶也好,二者互相益彰。”他两眼放光,不禁一拍案桌,忍不住赞叹不停。
赵地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接着又拿出一个景德镇版本的瓷器茶杯。
他郑重送给洗星说道:“闪耀,好马须好鞍,好茶要茶杯。这个茶杯小弟就送给仁兄了。”
洗星一番客气之后只得收下,又目不转睛望着《西厢记》!
在他心里,这个物事比醉春风更加珍贵,可是让他失望了!
“闪耀仁兄,此书乃是手抄本,恕不外借。”赵地摇摇头,手里拿着书对着洗星说道。
洗星一张老脸变成猪肝色,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他试探地问道:“子翼兄,你知道小弟乃是说书,平生除了醉春风,就是只有这个西厢记。”
“如果是赵家庄学堂的先生。是可以随时借用。”看到洗星一脸失望,赵地心里暗暗好笑,口里淡淡地说道。
洗星一听,一阵惊悸,毛发着了魔一样地冰冷地直立起来,茫然不知所措的脑子像一张白纸。
看到洗星一脸茫然的样子,赵地嘴角勾勒一抹神秘一笑。
他继续蛊惑说道:“赵家庄不但有《西厢记》、还有《岳武穆传》、《卫烈侯传》、《祖豫州传》、《霍冠军侯传》、《班定远传》、《散文八大家》等等。”
“什么,赵家庄竟然有如此小弟没有听说过的好书,这些都是可以做上好的评书。”惊呆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这是真的?小弟我不信。”
“正如仁兄所说的,赵家庄不出则已,一出必然精品。不但商品如此,就是书也同样如此,全部都是世上没有的精品。”
听到此话,洗星心里仿佛有几只小猫在不停挠痒。
他的表情千变万化,冲动、羡慕、就要张口答应。
不过他毕竟是文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强烈想法。
洗星沉思一会儿,说道:“仁兄,让小弟回去思考,十天之后答复。”
赵地一直在观察洗星的表情,哪里不知他的想法,心里忍不住戏谑一笑。
赵地知道文人都有自傲的本性,脸上露出淡淡笑容。
他对洗星拱手一礼走了,还带走一丝云彩。
赵地知道洗星已经心动,不过碍于文人面子,看样子还得想一个法子。
赵家庄财富有了,兵马也有了,唯一不足,就是文气弱了一些。
小郎君放长线钓大鱼,文人荟萃是迟早之事。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个就必然有了第二个。
更何况,刘备不也是还有三顾茅庐的故事,诸葛亮终于出山。
赵地随后几次备礼上门,洗星终于同意在赵氏茶楼见面。
三天之后,洗星依约来到赵氏商坊旁边的赵氏茶楼。刚进入茶杯,他瞬间傻眼,石化一般站在那里,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拢来发现这个雅间的书法已经悄悄更换。
原来茶诗是陆游的诗,“我是江南桑苎家,汲泉闲品故园茶。只应碧缶苍鹰爪,可压红囊白雪芽。”
“汤色一杯影玉容,清香弥室烦忧空。巧裁嫩绿制成柳,叶底依然醉春风。”这个不是赵平的诗吗?
“放翁的诗是写实,让人感觉煮茶就在眼前。而小郎君的诗,则空灵之极,让人耳目一新。”洗星忍不住赞叹不已。
赵地拱手一礼,嘴角勾勒一抹微笑:“闪耀过奖,过奖,不知你看到画没有?”
“还有画?让在下慢慢品味。”洗星一边说着,一边向着画仔细打量。
洗星仔细一看,果然看见一幅画。
这是一群文人纵情山水之间,他们一边欣赏山水风光,一边湖边品茗、下棋、钓鱼弹琴的山水画。
看到这里,他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掉出,下巴差点掉在地面。
书画作者不是别人,乃是自己老师的袁学正!
“果然诗词书画茶是一家,人生如此,有何忧也?”洗星不由对着书法一礼,忍不住意味深长说道,“只是在下老师很少为别人作画,不知为何有他画幅?”
赵地看到这里,脸上露出戏谑笑容。
他淡淡一笑:“小郎君乃是袁学正的学生,所以才有了此画。”
“汗颜,汗颜,原因小郎君是在下的师弟。”洗星一张老脸变成猪肝色,恨不得找一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赵地脸上露出淡淡笑容,忍不住叹了口气:“小郎君能够成为袁学正的弟子,过了五关斩六将,才进入天字甲班的。”
“小郎君果然是天纵其才,难怪老师如此重视。”洗星尴尬之极地说道,“在下跟随老师多年,还没有得过老师一幅画。”
其实赵平得到老师袁学正茶的书画代价也不小,不但付出了每年增加三十斤茶叶,还把《沧海一声笑》及《梁祝》的曲谱交了上去。
袁学正高兴之余,就画了一幅湖边品茗图给了赵平。
不过赵平觉得值得,老师书画在整个四川都有名气。
自己用这些茶叶,显然赚到了。
洗星之所以来说评书,也有不得已苦衷。
娘亲为他付出极大,差点丢掉性命。
自从生下洗星落下病根,经过多方治疗,有所好转,但是依然没有得到根治!
洗星恨不得生病的就是自己,而不是至亲的娘亲。
让洗星更加痛心的是,娘亲生下他之后,又怀上,后来又陆陆续续几个弟妹。
父亲祖父又忧又喜,喜的添丁进口,忧的是娘亲身体每况愈下。
穷苦孩子早当家,此话最适合洗星不过。
洗星不但从小就帮助家里做事,长大之后,还得与父亲一样养家糊口,更不能生病倒下。
大宋文人为了科举之路,一般都在家看书,比如赵平的舅舅就是其中典型。
但是洗星无法做到这一点,因为他的娘亲身体虚弱,即使在家织布也困难。
两人客气一番闲聊,终于转入正题。
洗星不得不向着赵地说出自己苦恼:“仁兄,小弟走后家里父母及翁翁婆婆年纪已大,可是还有两个小妹及年幼的小弟,父母在县城旁边租房居住。小弟实在放心不下。”
“这个完全不是问题,赵家庄正在修建住宅,对于教渝,有优先选择权力。”赵地哈哈大笑,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洗星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道:“赵家庄还修建住宅?”
“当然。小弟不知令尊令堂高寿几何?仁兄的两个令妹及令弟多大?”赵地又是拱手一礼问道。
洗星不禁大喜,看来父亲有戏。
他拱手还礼,一一仔细说道:“家父四十出头,家母快四十了,不过家母长期生病。翁翁婆婆快六十了。两个舍妹一个十四、一个十二,尚未许婚。两个舍弟,一个十岁,一个八岁。”
“仁兄,这个你放心好了,令尊、令妹在赵家庄可以安排活计。令弟可以在赵家庄免费上学堂,中午还免费供应午餐,笔墨纸张一律由学堂提供。令堂可以安排郎中给他治病。”赵地继续哈哈大笑,把赵家庄的优厚条件说了出来。
洗星腾地一声从座位站了起来:“家父及会妹还有活路?赵家庄还有免费学堂?”
“当然,赵家庄对于教渝非常优待。”赵地嘴角勾勒一抹微笑,突然提出一个问道,“对了,令堂已经生养五个儿女了?”
洗星点点头,沉重地叹了口气。
弟妹太多了,这是压力山大。
让他意外之外的是,赵地更加高兴。
“赵家庄刚刚出了一个规定,凡是生养五个子女的妇人,可以每月得到三贯铜钱。仁兄,只要是赵家庄的人就可以享受九折优惠,三贯已经可以购买一担大米了。基本上可以保证一家人的吃饱了。”
洗星被雷得外焦里嫩,头冒青烟,颠声道:“赵家庄竟然还有这个元宝?小弟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小郎君希望赵家庄人口越多越好。所以鼓励生育。”赵地嘴角勾勒一抹微笑,郑重地说道。
听到赵地确认,他顿时有一种被心爱的娘子绣球砸中的感觉。
他又害怕这是梦,不禁用手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感觉疼痛,才相信这是事实。
洗星万万没有料到,没有想到赵家庄还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
他顿时热泪盈眶,转身悄悄用衣袖擦拭了夺眶而出的眼泪。
洗星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张俊脸变得通红,尴尬之极说道:“小弟娘亲生病厉害,不知能否预支一月的俸禄?”
本来他不想说出,可是娘亲身体太差了。
加上既然已经答应了赵家庄请求,他不得不提出自己的要求。
赵地去过他家里,当然知道他的情况。
房子还是租的,几个弟妹衣衫烂缕,尤其是洗星的娘亲,一脸的病容。
“仁兄已经是赵家庄的老师,预付当然不是问题。”赵平脸上露出淡淡笑容,当即答应。
然而赵地没有料到,预支的俸禄并没有用来治病。
而是成为成为的几个弟妹的新衣,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次日,洗星一家兴奋坐着船只逆流而上的船只向赵家庄而去。
两个小妹及小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是最高兴洗星的娘亲。
她过去是家庭累赘,现在反面给家庭挣钱了,几个儿女身上的新衣就有她的一份。
他们一路上只见一路来来往往的船只,天边的白鹭不停在头上掠过,两岸则是翠竹的倒影。
梢公一边哼着山歌,一边吱呀摇着船。
看着同行,互相笑骂几声,仿佛感觉更加有力,摇橹也更快了。
快到赵家庄,这里一个大大的水湾唤做沱湾。
天上忽然下起毛毛细雨,给本来开始燥热的天气带来凉意。
洗星家人钻进中间船蓬避雨,艄公也把斗笠戴上蓑衣披上。
唯有洗星与赵地二人站在前面的船头,还互相拱手一礼,哈哈大笑不已。
洗星心情大爽,不禁诗兴大发,口中吟着前唐的词:“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仁兄此词确实是当前风景之写照。”赵地也点点头,指着两岸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渔翁。
洗星也看了看四周的风景,点点头赞叹:“没有料到乡下风景如此之清丽,仿佛来到世外桃源。”
来到赵家庄码头,此时雨水已经基本上停下了。
码头众人见到赵地一边招呼“二掌柜”,一边纷纷行礼,赵地也一边招呼一边微笑还礼。
赵地见到回到赵家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半月不见,码头已经扩建三倍有余,其中三分之一为行人牛马专用码头,其余都是货物专用码头。
洗星一家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的人。
一家人不禁目瞪口呆,没有想到这个码头竟然比县城还要大还要热闹。
洗星的爷爷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道:“怎么,这里竟然比县城来来往往的人流及物流还要多。”
“禀告翁翁,赵家庄这半年才是这个样子,以前是很小。”赵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洗星的婆婆脸上又笑出一朵菊花:“那我们来这里对了,老身觉得,以后赵家庄可能要超过县城。”
洗星两个妹妹高兴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而两个弟弟更是高兴得跳了起来。
父母相视一眼,眼里全部是笑容。
“赵家庄是联系昌元县及大足县的枢纽,下可至昌元县,上可到大足县。”赵地进一步解释说道:
“赵家庄的货物不但可运发昌元县,也可以输送大足县,加上大足县是昌州所在地,来来往往的客人货物商家更多。赵家庄占了水道之便宜,因此才如此热闹。”
洗星父亲洗阳四十多岁一脸风霜,打望来来往往的人群及商家还有货物。
“赵二郎,此话老夫不敢苟同。”洛阳摇摇头。
赵地拱手一礼:“伯父,请指教一番。”
“老夫认为仅仅是水运尚不足如此。最主要的是,赵家庄有其它没有的物事,才引得如此之多商家来到这里进货。”洗阳目光炯炯,一针见血地说道,
洗星的翁翁抖了抖胡须,“老朽认同此话,赵家庄就如一个聚宝盆一样,吸引四面八方的目光及商家。”
“原来老身以为赵家庄是一个偏僻乡村,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热闹。咦,那个物事是什么?”洗星的婆婆指着一个物事,嘴巴差点合不拢来,几乎能够塞进一个鸭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