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当然知道娘亲想法,眼睛闪闪发光。
赵平喝茶沉思,在屋子走了几圈之后,缓缓地念道:
“飞梭似电造云绸,织女羞惭怕下楼。舞袖嫦娥玉帝赏,无衣王母气心头。”
“此诗尚可,不过太霸道了。”娘亲反复念了几次,脸上露出淡淡笑容,“织女用上倒也说得过去,竟然还有玉帝与王母娘娘。”
“娘亲,玉帝与王母还没有穿过这个新器械纺织的衣物,当然吃惊。”赵平嘴角勾勒戏谑一笑。
娘亲笑着用纤细的手指弹了一下赵平额头,笑骂之后还是肯定:“贫嘴。诗中有飞梭,点明了纺织机的擅长之处,此物就叫做飞梭织布机吧。”
“飞梭织布机,好好。”一众耆老率先称赞,其它个个拼命叫好。
众位耆老一起向娘亲及族长王文修祝贺,纷纷称赞赵平制器厉害,诗也厉害,这么短暂就把诗写出来了。
王文修一边抚须,一边笑眯眯看着赵平。
格物、制器、吟诗、带兵样样精通,确实是最佳姑爷呀。
赵平送来这个大礼,可以彻底改变他王文修的命运。
他这个族长地位,已经达到王家庄历史没有过的高峰,真正是一言九鼎。
看着父亲笑眯眯的眼睛意味深长味道,还不停在自己与赵平看来看去。
王十九娘一边含羞低头,一边偷偷打量赵平。
见到他目光投向自己,不由得又低头揉搓着衣角。
她一脸绯红,眼睛闪闪发光,天下哪里还有如此之好的官人?
文武双全,制器格物,一表人才,几乎都齐全了。
想到这里,她眼角偷偷打量他一眼,不禁小脸发烫,心如鹿撞。
爹爹,你说得太对了,你真的为十九娘着想。
想到这里,她眼睛情不自禁露出感激的目光。
王文修看到女儿的目光,哪里不知道她所想。
就要离开赵家庄了,他深深打量十九娘一眼。
心里不由得叹气一声,十二三年父女之情,就要被替代了。
一半是欢喜,一半忧愁。
还好,她心里没有忘记为父一番苦心。
王文修笑眯眯看着赵平与王十九娘两人之后,点点头轻松微笑回到王家庄。
虽然道路一样,但是与来时完全不一样。
他说回去,那些耆老这次竟然乖乖跟着他一起回去。
竟然不在吵闹了,果然有钱就是大爷。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王文修嘴里哼着苏轼的《定风波》,表情极为轻松。
管家王安一脸谄笑,仿佛成为一朵盛开的菊花:“主翁,这下那些耆老再也跳不起来,那个老不死的,今天真应该死去。”
“跳得越高,摔得越厉害。他父子两人,一直想把老夫从族长挤上来。”王文修淡淡一笑,又继续念道,“竹杖芒鞋轻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主翁,父子两人竹篮打水一场空。一个卧床重病,一个当场晕倒,把王家庄的脸都丢尽了。”王安说完,呸地一声。
“不做亏心事,哪怕鬼敲门。”王文修脸上露出淡淡笑容,继续念诵,“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王安一张老脸高兴得差点变成菊花:“主翁,你是王家庄最唯一能够一言九鼎的族长,没有人敢挑战你的权威。”
“以后这些耆老有事找老夫,你看着办。”王文修终于哈哈大笑,对着王安吩咐。
王安大喜,这些耆老视他家里奴才,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现在王文修把选择权力下放给他,他可以放心大胆对付这些耆老了。
王子仪没有回去,此时已经办好转学手续,正式在赵家庄学堂读书。
王文修离开不久,洗星进来了。
但是他的神情非常奇怪,脸上显得万分着急。
洗星眉毛紧皱进来进来禀报:“禀报小郎君,外面忽然来了上万人?”
“什么,上万人?你确定?”赵平情不自禁离开飞梭纺车,目不眨睛望着洗星。
洗星没有一丝犹豫,断然说道:“属下派人初步数了一下,估计应该万人左右。”
赵平点点头,觉得有些奇怪:“那应该相差不远了。为何来了这么多人?”
看来小郎君应该忘记了,洗星必须提醒一下:“小郎君,上次你同意士卒回去带着他们家属之后,这次来了很多很多人。”
“确实我说过此话。”赵平先是点头承认,随后迷惑不已,“即使是家属,也不可能这么多,当时保安团不到不到三百人。”
“人走旺家门,属下估计应该是亲朋好友一起来了。小郎君,这个怎么办?”洗星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苦涩不已说道。
娘亲一听,顿时停下手中兴高采烈的纺织活计,惊出一身冷汗。
“什么,竟然来了万人?”娘亲瞬间傻眼,石化一般站在那里,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拢来
一次性来上千人到赵家庄她已经骇然,现在竟然一次性上万人。
好像整个赵家庄加上王家庄李家庄也没有这么多的人,这个如何是好?
“主母,这个是属下犯错,请处罚。”洗星一张老脸变成猪肝色,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恨不得找一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赵平嘴角勾勒淡淡一笑:“处罚你做什么,这个不是你犯错。”
“可是人这么多,怎么解决?”洗星身子有些颤抖不已说道,“如果没有解决好,对赵家庄声誉是沉重打击。”
赵平脸上露出轻松笑容:“如果是以前,赵家庄还不能吃下万人,现在又不是以前。”
“那吾等出去看看。”娘亲此时也冷静下来。
几人出了他们居住的赵家庄老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翠竹小脸苍白,忍不住惊叹:“我的老天呀!眼前是黑压压的人头,排列怕有几里路程。”
李涵梅身子忍不住后退几步,差点接到大门:“这里简直是人山人海。”
“赵家庄两个庄子到处是人,就是对方李家庄也站满了人。”洗灵珠惊奇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
王十九娘也忍不住说道:“人确实太多,现在有人人竟然向着王家庄走去了。”
她现在心里复杂之极,赵家庄竟然如此强大,万人过来投奔。
可惜,自己这个王家庄最美的嫡女,最美小娘子,竟然给赵平做侧室。
赵平对着赵龙王国尔吩咐:“对建坊下令,这几天有人,不要施工,防止砖块等掉下砸人。”
“诺。”两人答应一声,马上去传达命令了。
这些来得如此之多,难道他们是约好的吗?
这些人显然非常贫穷,大多数衣衫烂缕。
有的背着包袱,有的背着席子!
箩筐能够爱得了吗?有的男人竟然用箩筐挑着四个孩子。
这个女人也太忙碌了吧,背上背一个,双手还要牵两个孩子。
此人一定是孝子,背着年老的母亲,手里牵着柱着拐杖的父亲。
一个平板车下来两个人,他们在别人扶持之下,双手摸着下车。
难怪动作感觉非常奇怪,原来瞎子也来了!
当然完全都是健康人就不要想了。
不但稍为健康的来了,就是老弱病残的也来了。
大部分人脸色都是菜色或者饥色,有的人脸色苍白甚至摇摇晃晃甚至倒在地上。
一群人竟然如此之肮脏,全身都是锅烟灰。
翠竹忽然指着眼前这一群人说道:“小郎君,看看那些小娘子、小郎君,好像没有穿衣服。”
赵平与娘亲仔细一看,一群小郎君及小娘子果然是好像没有穿上衣服。
他们确实没有衣物,竟然全身用锅烟灰抹上去遮住要害地方。
一阵热风吹来,汗臭、狐臭、屎尿等各种味道传过来。
“好臭。”十九娘突然忍受不停,马上呕吐出来。
她这一呕吐,李涵梅等人也承受不停,急忙后退进入老屋。
娘亲、翠竹等人稍为好一些,此时不禁捂住鼻子,不停后退。
赵平虽然觉得难受,只是扇风来驱赶。
王文赋看到如此之多的人一齐来到赵家庄,脸上不再是痛苦,而是嘲笑。
这些人一起来,当然离不开他的功劳。
这些人本来同一天来到这里,但是他动用了他背后的力量。
他为了整垮赵家庄,到处派人去宣传,说赵家庄是一个大善人,专门救济穷苦老百姓的。
只要去了赵家庄,衣食住行不是问题。
为了让这些穷人在一天来到赵家庄,他派人扮成算命之人,选择黄道吉日出行。
当手下告诉好几千人来到赵家庄时,他突然哈哈大笑,病情好了大半。
机会,机会,这是整倒赵家庄的大好机会。
王文赋喝了一口醉春风,心思顿时活跃越来。
他不停在书房走来走去,不停地算计着。
你赵家庄也不过千多人,还要养上千的兵马,现在忽然来了上万人,全部都是穷困潦倒的老百姓,如何能够接待。
不接待,你赵家庄好不容易得来名声主毁掉了。
接待,吃穿住、生计那个如何能够承受?
他还安排一些人化妆外地人一起进入,只要赵家庄没有做好,就挑拨闹事。
只要赵家庄声誉垮掉,他不但报仇,而且还有机会吃掉赵家庄。
只要赵家庄垮掉,族长这个位置就是他的了。
袁学正、钱绍、严格听到外面吵吵闹闹,也不禁出来瞧瞧。
不看还好,一看个个吸了一口冷气,茫然失措,像一群泥塑木雕的人。
“虽然说客走旺家门,可是这次人也太多了。”严格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道。
袁涛想了想,脸上为一片为难:“如此多人,赵家庄能否安置妥当?能否给他们一个稳当的生计?”
“毕竟人这么多,最容易怕别有用心的利用。”钱绍浓眉紧皱,“稍稍有人一挑拨,非常容易出事情。”
严格点点头,老脸越苍白,双手甚至颤抖不已:“赵家庄已经有了名声,如果不能一视同仁,这些人可能闹出情绪,甚至闹事,就是人命案也不是不可能。”
“难呀,难呀,上万之人吃的、穿的、用的、住处、生计、读书。哪个不是大事?”袁涛忍不住揉了揉额头,替赵平感到焦头烂额。
“王小波、李顺、钟相、杨幺乱民反叛就是这么来的。”钱绍跺了跺脚,一脸苦涩,“可是这么多人,又如何安置?”
“赵家庄如果安置不好,这里不但不是桃花之源,而且可能成为混乱、动荡之源。”严格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面的冷汗。
袁学正、钱绍、严格他们熟读史书,个个为赵平担忧不已。
他们不但担心赵家庄,同时也担心自己。
毕竟,现在他们是实实在在的赵家庄的人。
赵平没有心思看老师他们,他现在在竭尽全力安排。
他对着赵杰及洗星、赵云等人一一吩咐。
“天气太热,人口众多,容易出事情。”
“立即动员保安团及建坊给他们搭建竹制简易住房、澡堂、茅房、饭堂、煮饭、烧水。”
“人太多,容易出事。不能让他们安静下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些人也一起动手修建他们的家园。”
“要注意卫生,住的地方必须用石灰消毒。每人衣物先发两套衣服,不够立即到县城采购。”
“让赵地多采购锅碗瓢盆粮食之类生活用品。多购买衣服。他们的旧衣服有可能有传染,全部烧了。”
“洗澡必须用硫磺仙皂消毒,喝水必须是开水加十滴水。”
“他们有的年纪很大,或者长途奔走,可能有不少人已经生病。”
“请游教授及郎中、护士给病人看病。”
“请管家安排人手对这些人进行登记,发放赵家庄的身份证,作为领取粮食衣物的凭证。”
人太多,赵平不得不小心翼翼,一条又一条吩咐下去。
众人各自称是,纷纷云安排人员去了。
看到十九娘,赵平眼睛顿时一亮。
赵家庄缺乏人手,也缺乏安置地方,这个不是现成的吗?
正好与王家庄刚刚搭上手,两个庄子关系正在升温之中。
“十九娘,现在有需要你做一件事情,可以不?”赵平进门,对着十九娘商量。
王十九娘大喜,她正忧虑不能接近赵平。
洗灵珠也是赵平未来的侧室,但是她与翠竹在赵平心里地位完全不一样。
翠竹不但是赵平贴身丫环,还是护士管事。
护士是什么行当王十九娘开始还不明白,可是一听是郎中助手,顿时如五雷轰顶。
这个管事地位极高,仅仅次于赵家庄的管家。
现在听说赵平能够让他做事,说明她不是在赵平心中很有地位。
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给赵平办理稳稳当当,十分满意。
“请小郎君吩咐。”王十九娘万福一礼,极其温娇声说道。
翠竹看到这里,脸上有些不爽。
可是她也知道,现在赵家庄需要王家庄,这个干醋不能喝,只能把头部扭向别处。
王十九娘乳母看到这里,急忙把头部低下。
她心里暗想,这个翠竹醋劲其实还不小。
“王家庄现在也是赵家庄合伙人,建立织坊之后工匠还要从这里聘用。”赵平扭头打量两人,对着王十九娘与乳母说着,“麻烦乳娘与十九娘回去请他们也一起参与。”
“诺。”王十九小脸兴奋之极,娘迫不急待答应下来。
赵平叫了两个轿子,送她们去去王家庄联系。
此时袁学正、钱绍、严格也纷纷出来。
看着赵平安排得井井有条,一边称善。
袁学正忽然想到什么,上前对赵平问道:“现在赵家庄有多少人?”
“加上今天刚刚到的这些人,估计应该有一万七千左右。”赵平平时没有关注这些,想了想说到。袁学正看了看眼前黑压压的人群之后,皱着眉毛看了与钱绍互相看了一眼。
两人眼神极为焦虑,显示非常不安。
不但娘亲看出来,就是赵平也看了出来。
袁涛叹了口气,一脸他接着对着赵平说道:“平儿,平儿,太快了,太快了。这已经是一个小县的人口,不引起朝廷注意力都不行。”
“朝廷早晚要在这里设置一个小官府来管理,管理的官长至少应该是县丞之类。这可麻烦了。”
没有料到竟然还牵涉到官府,这个不是给自己加上紧箍咒吗?
紧箍咒念着正确倒没有什么,就怕乱念经。
更怕他们利用手中权力,把赵家庄当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庄。
毕竟,赵平现在年齿洞小,还没有功名。
赵平不禁一愣,看了袁学正及钱绍及严格。
“县丞现在是刘昂,他对小子成见很深。”他语气极为郑重拱手说道,“如果他过来,赵家庄说不定会被他乌烟瘴气乱糟糟,也行从此盛极而衰走下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