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忍着身上的痛，打来了热水，小心翼翼地拭去了黎玖儿脸上的尘灰。
医生来的时候，马德旺曾想让医生帮他检查下身体，但被小泽拒绝了。
他很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没出什么大问题。虽然被狠狠地揍了一顿，但他把自己保护很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这些伤，这些痛，包括今天的经历，都将成为他成长的财富。
当小泽起身端着热水离去时，金焕和马德旺看到了一张清秀的脸庞。瘦弱的女孩，看上去不到二十岁，面色不太好，苍白中透着病态的黄。昏睡中的她，眉头不时微微皱起，似乎正经历什么痛苦的事。
凌晨一点左右，黎玖儿终于从昏睡中醒来。看到身边的小泽，她惊恐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然后四下张望着。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现在安全了！”小泽拍着她的手，微笑着轻声安慰着。
“那些人呢？”黎玖儿一脸担忧地问道。
“那些人啊……”小泽犹豫了下，“被那两位大哥给赶走了。”
他指了指正坐在骑子上闭目养神的马德旺和金焕。
“小姑娘，那些人是谁啊？他们为什么要抓你？”马德旺睁开眼，笑眯眯地问道。
他的表情，让黎玖儿身子一缩，躲进了被子里。
马德旺：“……”
“我很像坏人？”他郁闷地嘀咕道。
小泽转身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但也不怎么像好人。”这孩子很实诚地说了句。
金焕没睁眼，脸却抽了下。
“你问问她，她是从哪座矿跑出来的，发生了什么事？”马德旺无奈叹道。
他觉得自己的人设好像出了问题。金焕认定他是毒贩，黎玖儿觉得他是坏人，就连小泽那孩子都他么说他不像好人。
“好。”小泽点头，俯下身在黎玖儿耳边低语了起来。
他说了很久，但黎玖儿始终只是摇头，她似乎什么都不愿意说。
马德旺有些失望。在遭受重大刺激后，很多人都会产生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看黎玖儿现在的状态，要让她开口估计是件难事。
他没时间等，要继续走就得先把这件事处理好。于是，他起身走到了金焕身边。
“金子，接下来怎么办？”他低声问道。
既然救了人，不可能放任不管。但他和金焕都有事要做，把那女孩带在身边的话，对大家来说恐怕都不是好事。
“人是你救的，你认为该怎么办？”金焕睁开眼，看着他，一脚将皮球踢了回来。
“我再给小泽一些钱，带她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些时候。”马德旺沉吟道。
看小泽的样子，当下是绝对不会抛下黎玖儿不管的，不如由他代劳。以后的事，得看他俩的运气了。在D这片混乱的土地上，人要想活下去活得好，大多都得靠自己去搏命。
“若出了意外，你想过后果吗？”听了他的话，金焕轻叹道。那两把枪，那几个骑手，足以说明了抓黎玖儿的人，绝不是普通的歹徒。
马德旺点头，平静地说道：“想过。权衡再三后，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如果真有意外，我们也得接受。”
“我不接受。”金焕看着他，目光如电，坚定地摇头。有些事，在他眼里从不需要权衡。
马德旺顿时气结。人是他救的，与金焕没什么关系，他只是礼节性地征求下意见罢了，怎么这小子还跟他扛上了呢？
“那你想怎么样？”他皱眉问道。
“带上她。”金焕说道，“把她送到曼德城的使馆。”
“带上她？送到曼德城的使馆？”马德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你以为我们是在旅游？从这里到曼德城，好几百里地，你知道要穿越多少势力的地盘吗？你知道要面对多少凶险吗？咱们两个能不能囫囵着过去都还是问题，你还要带上她？”
尽管声音压得很低，但火气却是爆了棚。他没办法跑掉，所以他希望接下来的事情能快速解决，可偏偏金焕像脑子进了水一样，在骨子眼上横生枝节。
金焕没有解释。一样瘦弱，一样无助，他在黎玖儿身上看到了妹妹金灵的影子，这个理由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你说两句话会死？”马德旺凑上前，看着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庞，啐道。金焕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通常就意味着啥都不用谈了。但不喷他几句，马德旺心里实在过不去。
“你是哪国人？”金焕抬头，问道。
“我？”马德旺一头雾水，“我他么当然是中国人！”
“那她呢？”金焕指了指那张床。
马德旺被呛得一窒，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泽说黎玖儿是中国人，这件事是真是假还得画个问号，就因为这个，就必须带上她吗？
他沉默片刻后，看着金焕严肃地说道：“金子，你知道在D国有多少中国人吗？你将来会遇到很多这样的情况，你能照顾得过来吗？行走在无边的黑暗中时，你得让自己成为一个黑心瞎眼的人，不然同情心和正义感会要了你的命。”
就像当年，我所做的那样，为了活着。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悲伤和极度的鄙夷，不知为谁也不知针对谁。
“我这个人做事，向来只顾眼前，哪管身后洪水涛天！”金焕喟然起身，“把小泽也带上，这孩子不错。”
凌晨一时，黎玖儿再次醒来。
小泽扶着她，出了房间朝着楼下走去。
马德旺一脸蛋疼地卷上床上用品，扛在肩膀上走了出去。
金焕起身，收拾了下东西，也跟着下了楼。
旅馆老板早已等在柜台前，手里提着两大包吃的，一脸期待地准备恭送这群瘟神离开。
皮卡停在店门外。小泽利索地在车厢里铺好被褥，然后扶黎玖儿躺了上去，自己坐在了旁边。
金焕让马德旺开车，自己坐到了副驾位置上，脚下放着捡来的仿64式步枪。还有把手枪，他留给了小泽，还简单地教了下他怎么用，以防发生不测。
车灯，在黑暗的夜色中撕开两道口子，皮卡轰鸣着钻了进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