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口。
已近黄昏,等待出境的人排成长队在接受检查。
与往日相比,口岸上多了一些荷枪实弹的边防军人,抱着枪警惕地注视着等待出境的人员。
马德旺在附近山上看了会儿后,觉得情况不对劲,赶紧调头就走了。
“边防都动了……怎么会这样?”马德旺满腹疑云。
这不应该是冲他来的,难道是冲金焕来的?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竟能惊动军方?难不成,真是境外过来的佣兵?他到底干了什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胡思乱想着,马德旺心里渐渐没底了。回忆起和金焕相处的点滴,想起他近乎自虐的自律,想起他偶尔露出的匪气,他越发笃定那小子是行伍出身。
杀手,不太可能,尽管金焕表现得很冷,但他骨子里,应该是有一腔热血的。
正沿着江边往回走,马德旺身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拿出手机,是一条短信:钱已汇入指定账户。
“帮我查个人。”马德旺飞快地回了条信息。
“谁?”对面回信。
“金焕。”
“好。保重。”
保重?马德旺看着屏幕,好一阵发呆。
“保重锤子!”他回了四个字。
“你怕不是在嘲讽我?总把老子往火坑里堆,还让老子保重?”接着,他恼怒地想着,揣上手机快步朝前走去。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了正在草丛中打盹的马德旺。
翻个身,甩甩头,马德旺趴在草丛里,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张望着。现在,只有两个可能,要么金焕回来了,要么抓他的人来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视线,马德旺舒了口气。
“金子!金子!”他从草丛中起身,小声地呼唤着,“我在这里!”
满身是血的金焕,快步走到他身边,一屁股坐在了草丛中。
“咋搞成这样?要不要紧?”见他挂彩,马德旺吓了一跳,围着他转了一圈,急急地问道。
金焕没搭理他,脱掉了迷彩服上衣,露出了一身健硕的肌肉和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你真在拼命啊!”马德旺眼神中闪过一丝骇然。
“来了一群,不拼能跑掉?”金焕淡淡地说道。
“杀了几个?”马德旺凑上前,取出急救包递给了他。
“杀人?能跑掉都不错了!”金焕冷哼,接过包打开,在里面一通翻找。
“哦!”马德旺悄然舒了口气,“是些什么人?没追过来吧?”
“引走了。”金焕取出几根针,一卷线,一瓶消毒水,几块纱布和一小卷绷带。
“需要我帮忙吗?”马德旺问道。
金焕摇了摇头,开始处理身上的伤口。
几道轻伤,涂点药水消毒了事。
手臂上的伤要重一些。李翰虽然及时收力,但那一刀仍是深可见骨。
伤口消完毒后,金焕取出针线,开始缝合伤口。
针从肉中穿进穿出,血把线染得殷红。他时不时还用力拉两下,将割裂开的肌肉收拢。
整个过程里,他没有哼一声,仿佛他正在缝合的是别人的伤口。额头上,黄豆粒大小的汗珠牵着线往下掉,说明他正经历着怎样的痛。
“牛逼!”马德旺看得目瞪口呆。传说中刮骨疗伤的关二爷,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狠,真他么狠!老子墙都不扶,就服你!他心中由衷地赞道。
狠,有很多种境界,对别人和自己一样狠的人,时常会令人感到恐惧。
马德旺不怕,心中反倒生出了一股惺惺相惜的意味。这些年里,为了活下去,他也没少对自己下狠手,只是不曾像金焕这样,弄得这般血腥惨烈。
金焕处理完伤口,指了指地上,说道:“你的伤需不需要再处理下?”
马德旺摇了摇头。伤口包扎后没啥问题,他可不想像金焕这样弄得血淋淋的。过去后,找个好点医生处理下,不香吗?
“青峰口那边我去看过了,已经过不去了,边防查得紧。”马德旺说道,“现在怎么办?要不先避下风头,回头再想办法过去吧?”
金焕收拾好急救包,塞进了衣服兜里,一言不发地朝着江边走去。
站在大江前,面前涛涛水流,金焕神情凝重。
“一步踏出,将再难回头,从此后,你就不是你了。金焕,你想清楚了?”心里,有个声音在低声问着。
“我很清楚。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我愿拿我命,换她平安回来!”金焕心中轻语。
“发什么呆?怎么过去啊?”马德旺走到他身旁,问道。他们两个,很快就会为通缉犯,处境会变得举步维艰,没得时间再犹豫了。
“游过去。”金焕面无表情地说道。
马德旺:……
“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金焕摇头,“这里能游过去。”
马德旺看着他,目瞪口呆。
你怕不是疯了?刚受伤就烧迷糊了?他望着奔腾的江水,觉得心里发凉。
金焕扭头看了他一眼:“我试过。带你过去没问题。”
马德旺彻底无语了。这你都提前试了?你他么都过去了,还回来干啥?
哦哦哦——明仔,我怎么把这么关键的事给忘了!无意间的发现,让马德旺心里不禁乐开了花。
兄弟,来日方长啊,咱哥俩慢慢玩……他斜眼看了下金焕,心中暗道。
“把枪扔掉!走!”金焕丢掉了手中的枪。
马德旺丢掉AK,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你等下!”他转身,在周围四下寻找,最后拿着个塑料袋一脸欣喜地跑了过来。
“钱给我!”
金焕将兜里的几叠钞票递给了他。
“这袋子可救了命啊!”马德旺小心翼翼地将钱和手机包好塞进怀里,跟着金焕朝江边走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临下水前,马德旺还想装个逼,但装到一半就被金焕推进了水中。
青峰口这段江面,水势较为平缓。
入水后金焕很快游到了马德旺边上,伸出一只手托着他往前游。
乘风破浪的哥哥啊,你可不可以不要摸我屁股……金焕托的位置让马德旺全身寒毛炸立。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托法很科学,让他游得很轻松。
“金子,你以前到底是干啥的?你的刀法,不会是在少林寺学的吧?”为了消除自己的不适感,马德旺出声问道。
金焕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一个浪头袭来,他又闭上了嘴。
江风呼啸,江水轰鸣,似乎在替他作答。
我曾是一名特种兵,一名中国军人!
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我变成什么人,我的心永远向着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