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山取下眼镜撂在桌上，起身走到窗前，负手久久沉思。
女儿去庐县，他是知道的。
金焕失踪的这几个月里，这丫头就像丢了魂似的，发疯一样的四处找他。
他没有责备她，也没有阻止她，更没有告诉她金焕越境的消息。
年轻人的感情，总是要经历风雨的考验和岁月的沉淀，而痛苦呢，最后也得自己消化。
从内心深处来讲，作为父亲，他觉得这样冷处理或许对女儿更好。不管金焕因为什么理由离开，接下来想要做什么，这个年轻人已经踏上了一条绝望的路。
也许忘却，才是叶婷最好的选择，时间或许能抚平她心中的伤。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倔强的丫头回来后，居然带来了很多令他意外的消息。她甚至比他还懂金焕，从那些零碎的消息里，一下就发现了金焕要做什么。
“他是去找金灵了。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他也会为我走遍天涯海角！”
女儿的话，让他心中怒其不争的情绪，像阳光下的冰雪一样消融了，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士兵的怜惜和愧疚。
金焕是个军人，一个纯粹的职业军人。一身傲骨的他，在家庭陡然遭遇巨变后，选择了自己扛。
妹妹金灵在D国失踪，警方多方查找，却找不到任何线索。重病卧床的母亲，无法承受失去女儿的沉重打击，在他归去后不久便撒手而去。
他没有开口救助，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牺牲奉献，绝不给组织增加任何麻烦，这是部队的优良传统，金焕做得很好啊！
但是，却令人心痛。
英雄在流血后，还得把泪悄然咽下。
叶千山觉得，自己失职了。
一个守护国家的英雄，却保护不了自己的亲人，这冷酷的现实会轻易地击垮他心中所有的自信和骄傲！这，或许就是他离开的原因。
想到这一点，叶千山的脸上怒气隐现。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拔通了一个电话。
“叶副司令，怎么会突然想起我？难不成要喊我喝酒？”话筒里，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西川省公安厅厅长赵乐天有个习惯，特别喜欢敲老战友珍藏的好酒喝。
“喝酒？”叶千山冷笑，“你咋尽想好事？老子现在只想骂人！”
“那我先挂了，有事呢！”赵乐天哈哈笑道。
“别扯！找你有正事！”叶千山哂道，“老赵，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尽管说。叶副司令难得开口，能办的我照办就是了！”赵乐天爽快地回道。
“锦城那边，有个叫金灵的女孩儿，去年在D国失踪了，锦城警方找了很久，一直没有线索。你能再帮我好好查查吗？这件事很重要，不管用什么办法，你帮我把她给找出来！”叶千山沉声道。
“金灵？金焕的妹妹？”赵乐天问道。
“嗯？对！这事你知道？”叶千山感觉很意外，讶然道。
“雷战找过我。”赵乐天苦笑道，“我的人已经尽力了，但确实查不到这丫头的下落。关于她的消息，目前我们掌握到的只有一点，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D国的曼德城，和一个叫明仔的年轻人在一起。”
这个答案，让叶千山很是愤怒。
“你他么干什么吃的，手底下那么多人，这么点小事都搞不定？”他冷哼道。
“老叶，有些情况你可能也知道。”赵乐天不温不火地说道，“最近一两年，D国那边的情况变得更复杂了，尤其是D国北部。金焕的妹妹失踪了，你很着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知道，我可能比你还急，因为我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份D国失踪人员名单，每个月都在不断扩大！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边境一带上报的失踪人数，安全是呈爆炸式增长！”
叶千山听得眉头紧皱：“情况那么严重？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乐天叹道：“情况确实严重。初步调查显示，大多数失踪人员都和两件事有关，一是翡翠原石矿，另一个是电信诈骗。”
“既然调查清楚了，你为什么不动手？”叶千山问道。
“怎么动？”赵乐天苦笑，“我说的只是综合目前掌握的情报作出的分析和判断，我们手里没有足够的证据。再说了，以北面现在的形势，就算D国警方配合我们，大网撒出去了，恐怕也没法在那淌浑水里捞出大鱼来。”
这番话后，让叶千山陷入了沉思。
赵乐天的话，虽有道理，但他思来想去，总觉得心里不是个味儿。
“窝囊！”他忍不住叨了一句。
“那你来啊！”赵乐天冷笑，“你可以亲自带支部队过去，直接把北面给清了！”
因为一些事，他的心情最近不是太好，火气一下就上来。
叶千山被怼得哑口无言。
有些事，确实不是单靠力量就能解决的。而再强的力量，也终有力所不逮的地方，比如D国北部。活跃在那里的犯罪份子，就像附骨之疽，数十年如一日，扰得边境难宁，却始终无法清除干净。
“金焕那小子现在也过去了。”叶千山叹道，“老赵啊，你有难处我能理解。但这一次，你得帮忙。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希望你确保金焕和他妹妹的安全。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行不？”
赵乐天沉默了。
“抱歉。最近我们一直在调查失踪人员下落，刚查到一座矿上，那里就发生了一起重大矿难。所有证据被毁掉，派去的人也殉职了。”良久，他沉痛地说道，“幕后黑手很强，在没有彻底摸清情况前，我不能打草惊蛇。”
“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老子的人去死？”叶千山愤怒的问道。
“你的人好歹还活着，我的人已经死了。”赵乐天悲凉地说道，“我知道，你可能是怕金灵有什么不测，金焕那小子发疯。但我想说的是，既然放出去的是头狼，你还怕他牙上沾血么？”
“有些血沾上，就洗不掉了！”叶千山叹道。虽然离开了很多年，但赵乐天依然能轻松猜到他心里的想法。
“那是他的选择，与你无关。”赵乐天淡淡地说道。
“或许，有了点点火星，才能引动九天雷霆。”他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
去尼玛的火星，老子只想要他好好地活着回来！叶千山心中骂着，恼怒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