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烛火在青瓷灯盏里轻轻摇曳。
徐妙云的指尖还带着茶盏余温，被朱棣宽厚手掌包裹时微微一颤。
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葱白玉指将碎发别至耳后，鎏金缠枝钗在烛光下晃出细碎金芒。
朱棣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
这毕竟不是在现代。
虽说自己与徐妙云已经有御赐婚约。
但自己的这种行为，在如今，还是大有轻浮之意。
徐妙云似乎也看出了朱棣的尴尬，连忙转移了话题。
“殿下，虽然已经取得了九叶灵芝，可我还是有些担心。”
“哦？”
朱棣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徐妙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此时的朱棣已经有了些惊弓之鸟的意思。
毕竟最近这段时间，要命的事儿是一件接着一件。
属实让他有些应接不暇了。
"殿下觉不觉得，我们这次能拿到这九叶灵芝，看起来有些过于...顺利了？"
青瓷茶盏底磕在紫檀木上，发出清脆声响。
“你是说...”
"臣女翻过《神农拾遗》，九叶灵芝生于昆仑绝壁，需在月圆当夜以玉刀采之。"
"按理来说，这种地方，应该不会有九叶灵芝才对。"
话音未落，窗外骤起一阵穿堂风，鎏金烛台"咣当"倾倒。
朱棣下意识揽住徐妙云肩头，却在闻到茉莉香时触电般松手。
他赶紧捡起烛台，将烛火重新点亮。
“可是，我方才已经向道衍大师确认过，咱们拿到的的确是九叶灵芝。”
“难道说，这东西...”
还没等朱棣的话说完，门卫一声呐喊打断了二人对话。
"报——！"
一个侍卫撞开房门时，带进漫天星斗。
"太子呕血昏迷，皇爷急诏！"
“什么？”
皇城，奉天殿。
三足青铜炉腾起的安神香，压不住满室血腥。
朱元璋赤脚踏在蟠龙地衣上，腰间玉带被攥得咯咯作响。
"给咱用百年老参吊着！吊不住这口气，太医院全去守灵！"
满殿太医伏地战栗。
自从燕王离开之后，朱标几次口吐鲜血。
此时，已经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太医早就将希望寄托在朱棣能带回的九叶灵芝身上。
可若是带不回来...
老皇帝猛然转身，十二旒玉藻在烛火中乱晃.
"老四到哪了？赶紧派人去找！"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金甲碰撞声。
“爹！我回来了！”
伴随着声音，朱棣、朱橚带着道衍和徐妙云风也似得直接闯进了大殿。
此时节也顾不得行礼。
"快！"
朱元璋劈手要夺，却被道衍拦住。
"陛下，还是交给贫僧吧。"
道衍和尚指尖拂过灵芝伞盖，十八颗菩提子突然泛起青光。
"请备无根水、银刀砭石！"
子夜
九枝连盏灯将人影投在万字纹窗纱上，道衍额间汗珠坠入药钵，与灵芝汁液溅起金芒。
朱棣跪在龙床前，看着朱标灰白唇色渐转红润。
一直悬着的心这才微微放下。
忽觉掌心刺痛，策马时缰绳勒出的血痕，此刻才觉火辣。
"咳咳..."
朱标眼睫颤动，喉间突然涌出黑血。
道衍并指如风，银针带着药雾刺入膻中穴。
"殿下忍住！"
寅时三刻，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母屏风，朱标终于睁开双眼。
朱元璋踉跄着扑到榻前，九龙金冠歪斜着也顾不得扶正。
"标儿...标儿..."
"爹..."
朱标虚弱地扯动嘴角，目光转向朱棣。
"爹，我梦见...老四又出门，遇到了歹人埋伏..."
道衍突然捻断佛珠，砗磲珠子滚落满地。
"余毒虽清，但殿下心脉受损，需静养三月。"
他拾起颗佛珠在烛火上炙烤，珠面竟显出蛛网般的血丝。
于此同时，某处城隍庙。
崔泰清在暗室中来回踱步，手中弯刀将烛影劈得支离破碎。
突然，梁上传来三长两短的鸦啼，他慌忙跪地。
只见—片金箔飘然落下，崔泰清急忙将其接在手中。
"燕王乃天定之子，伤者死。"
“这...”
崔泰清布满皱纹的脸不停的抽动，手也忍不住的颤抖。
他连忙抬起头看向面前黑暗中的虚空。
"主人，您明明说..."
话音戛然而止，咽喉已被无形气劲扼住。
黑暗中传来金石碰撞般的嗓音。
"朱雀星动，紫薇移位。再违天命，汝当祭旗。"
话音刚落，瓦当上的晨露突然炸成冰晶。
随即咽喉传来的窒息感瞬间消散。
眼前只余半片金箔嵌在柱上，边缘还带着昆仑寒玉的冷香。
时间缓缓过去，东方的天边已浮现出鱼肚白。
朱棣靠在奉天殿外的柱子上望着远处出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朱元璋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老四！”
“啊？”
朱棣一惊，连忙转身看向朱元璋。
“爹，您怎么出来了？”
“大哥那边怎么样了？”
朱元璋仿佛送了口气般，轻轻拍了拍朱棣的肩膀。
“看脸色，毒应该是已经被那和尚给解了。”
“老四，这次你又救了你大哥一命啊！”
“于情于理，你说，咱可赏你点什么好呢？”
朱棣眉毛一挑，撇了撇嘴，故意露出一副不着调的模样。
“爹，以后您少用鞋底子抽我两回我就谢天谢地了！”
“兔崽子！咱果真就是不能跟你好好说话！”
虽然这么说，但是朱元璋的表情仍旧是满含欣慰。
可随即，他便话锋又是一转。
“这一趟，中间是不是也遇到了不少的麻烦？跟咱细说说！”
迟疑了两秒，朱棣还是把在山谷中再次遇见崔泰清的事儿一五一十跟老朱说了一遍。
再次听到崔泰清这个名字，朱元璋额头的青筋暴起。
不过还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老四，你说，他们怎么就对让你坐皇位这件事如此耿耿于怀呢？”
朱棣摇了摇头。
“不知道，不过我倒是也没啥兴趣。”
“反正我又不想当皇帝！”
老朱突然斜了他一眼。
“你这是真心话还是说给咱听的？”
朱棣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递过去了又一个无比嫌弃的眼神。
父子俩心照不宣，哈哈大笑。
朱元璋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上。”
“老四，以后你最大的事儿，就是把这帮王八蛋给咱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