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倚在紫檀雕花榻上，苍白的指尖轻抚朱棣颧骨处结痂的伤口。
"老四，你这伤，可是取九叶灵芝时落下的？"
说着突然剧烈咳嗽，惊得徐妙云手中药碗险些倾覆。
朱棣忙接过徐妙云手中的碗，用银匙舀起参汤。
"大哥快别说话，这道衍大师说..."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金甲铿锵声。
值殿太监尖着嗓子通报："凉国公蓝玉求见——"
"快请！"
朱标撑着引枕要起身，被刚刚也赶来的朱元璋一把按住。
"躺着！那混小子当得起你这般礼数？"
说话间，虬髯将军已龙行虎步踏入暖阁。
麒麟补子下暗金锁子甲泛着寒光，正是太子妃常氏舅父，凉国公蓝玉。
"臣听闻太子中毒，昼夜兼程自大同折返。"
蓝玉单膝砸地声震得药碗轻颤，虎目扫过朱棣时似有星火迸溅。
"今见太子气色，末将也可以放心了。"
朱标嘴角扯开一抹笑意，看了看一旁的朱棣。
"这次还是多亏了老四，不然孤恐怕是..."
"大哥，这还不是我应该做的嘛！"
话未说完，蓝玉突然解下腰间皮囊。
"殿下，此乃臣在漠北斩获的千年雪参，正可固本培元。"
朱标刚要推辞，朱元璋已接过参匣。
"算你老小子有良心。"
蓝玉粗犷一笑，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连忙跪在朱元璋的面前。
“末将蓝玉参见陛下，方才情急之下竟然忘了礼数，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大手一挥。
“罢了！你也是真正关心太子，咱自然也不会跟你计较。”
“对了，最近北境如何？”
"启禀陛下，末将经探马得报，北元探子最近总在关外转悠。"
“哦？”
朱元璋眼睛眯了眯。
看来上次王保保虽然被徐达打退，但是并没有放弃。
暖阁内气氛骤紧，众人一下全部陷入沉默当中。
朱棣刚要说些什么，忽见道衍手中佛珠泛起异光。
“啪”的一声脆响，珠串应声而断。
十八颗菩提子散落再低，竟在青砖上自行滚动，拼出个残缺的星图。
"大师这是？"
蓝玉眯起眼睛，拇指无意识摩挲剑柄。
道衍广袖翻卷间已收走佛珠。
"凉国公见笑，贫僧近日参详灵谷寺残碑，偶得推演星象之法..."
“哦？那这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赶紧问了一句。
道衍摇了摇头。
“一时间贫僧也不能立刻参详出结果，请陛下准许贫僧先行告退，待有结果再禀报陛下。”
朱元璋点了点头，挥挥手让道衍退下。
"报——！"
与此同时，一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疾步闯入。
"居庸关急奏，北元骑兵劫掠粮道！"
众人大惊，特别是蓝玉。
看来自己暗中回京的消息已经泄露。
蓝玉霍然起身，锁子甲铿锵作响。
"陛下，臣请即刻返回大同！"
他虎目圆睁，腰间弯刀映着烛火寒光。
"那群草原狼崽子，定是探得臣不在军中才敢来犯！"
朱元璋却抄起案上茶盏灌了一口。
"急个卵子！"
老皇帝抹了把胡子上的水渍。
"傅友德还在宣府坐着呢，你这个大将军都敢无诏回京，怎么遇事儿反而还沉不住气了！"
说着斜眼瞪向朱棣。
"这样吧，老四，你和老五带三千营去练练手。"
“咱想过了，这段时间，你倒不如先去军中转一转。”
"父皇！"
朱标急得扯动伤口纱布。
"四弟身上还有伤，况且，他也从未上过战场，怎么能..."
朱元璋眉毛一挑。
“咱记得老四小时候就敢单枪匹马一个人偷跑到前线来找咱。”
“这次带着三千营，只是让他练练手罢了！”
"大哥莫忧。"
朱棣按住朱标颤抖的手，转头冲蓝玉咧嘴一笑。
"说来也正好，我最近新研究出个小东西，专克北元骑兵的迂回战术。"
“哦？”
朱元璋和朱标对视一眼。
这小子看来最近又鼓捣出新东西了，十有八九又是个惊喜。
然而一旁的蓝玉倒是有些着急。
“殿下，行军打仗可非儿戏。”
又转头看向了朱元璋。
“陛下，还是让末将一同回去吧！末将绝对护二位殿下周全！”
朱元璋摇了摇头。
“你别急，咱还有其他的事让你去办。”
话音未落，又将目光转向了朱棣，抬脚就踹到了朱棣的屁股上。
"还不滚去武库点兵！等着你娘来揪耳朵？"
"爹您轻点！"
朱棣揉着屁股蹿到门口，忽然眼珠一转，折返回来，跑到了蓝玉跟前。
他嘿嘿一笑，盯得蓝玉直发毛。
“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
“舅父，内个，您这宝刀貌似不错，要不送给我吧！”
蓝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顺手将刀解了下来。
“也罢！”
"此刃随某斩首七百二十三级，今日赠予燕王殿下。"
他指尖在鞘上摩挲出金铁之音。
"若遇王保保亲卫，记得替舅父留个全尸，老子要拿他们头盖骨当酒碗！"
朱棣赶紧将刀接了过来。
“得嘞，您就瞧好吧！”
说完赶紧一溜烟跑了出去。
然而朱棣前脚刚走，马皇后拎着食盒跨入门槛。
"重八，老四刚刚干什么去了，风风火火的？"
“娘娘，燕王殿下他...”
蓝玉本想接话，却被朱元璋一个眼神怼了回去。
“啊...没事，咱让他去帮咱办点小事，对吧，蓝玉？”
“额...对，陛下说的是。”
看着老朱和蓝玉的反应，马皇后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不对，你是不是又让老四去干什么危险的活计去了？”
“朱重八我可跟你说，老四上次可差点没命！”
“要是老四真出点什么事，我可跟你没完！”
朱元璋满脸堆笑。
“妹子，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事儿的！”
马皇后冷哼了一声，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蓝玉，同时将温好的羊乳搁在案上。
"玉哥儿你也过来尝尝吧，这是你姐临终前教我的奶酥方子。"
蓝玉霎时红了眼眶，铁塔般的身躯矮了半截。
当年常遇春早逝，正是马皇后亲手将常氏姐弟养在宫中。
此刻看着金黄油亮的奶酥，大将军喉结滚动，终是捏起块碎成八瓣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