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抬头,看到了高高的大殿之上,金黄色格调炫目的案几之后,一个五十多岁的白胖老头子,用肿起的眼泡里暗淡地眼神看着自己,摇晃着冠冕前面的一串串珍珠。
林雾心里冷笑了一声。
原来还为林禅在魏国的表现是大智若愚,现在看来,纯粹是混蛋弱智,被他老爹林备桑在地上摔傻了!
林雾直接站了起来:“父皇,儿臣听说父皇和朝臣们议论,要投降魏国邓艾大军?是吗?”
林禅不吭声了。
甚至,冠冕的珍珠流苏之后,肿眼泡都低下去。
林雾也不客气了。
因为,时不我待,邓艾大军正朝京师进逼,朝廷派遣的使者,已经到了前面欢迎,没有时间墨迹了。
“父皇,儿臣以为,期期不可!”
林雾大声说着,声若洪钟:“我大汉天朝,乃昭烈皇帝带着一群忠烈志士,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大汉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染了英烈们的鲜血!我大汉的后裔,朝廷上下,官府民间,正要将它发扬光大,绵延万年国祚,岂能因为遭遇小小的挫折,就自甘堕落,俯首称臣,将大好河山拱手相送?”
林雾尚未说完,就听右边的武将队伍中一片唏嘘。
不过,左边的文臣中,则有了恼羞的议论声。
随即,一个文官出列:“陛下,微臣吴曦启奏陛下,新平王年少无知,胡言乱语,祸害朝纲,罪大恶极!他诽谤朝政,忤逆陛下,意图不轨,他已经在昭烈皇帝庙宇外,打伤了几位大臣,几个御林军的将领,又在皇宫城门上,射杀了朝廷重臣吴希杰,还大闹皇宫,带兵冲入皇宫大殿,这是领兵作乱啊!”
又一个文官出列:“陛下,新平王出言无状,实在是可恶至极!朝廷大政,之所以要投降大魏,实在是大势所趋,我蜀汉国家,地偏民少,物资匮乏,兵员稀罕,根本无力对抗大魏!我等如果投降,还可以保全首级和家人,如果抗击到底,到时候城破之日,玉石俱焚,生灵涂炭,已经为时晚矣。”
“陛下,臣也有本要奏,微臣以为,新平王虽然年少无知,也是好心,陛下可以驱逐了事,不必深刻追究了!”又一个大臣说。
“对对,微臣附议!”
“臣附议!”
“附议,新平王不懂国家大事,兵战凶危,少年不知愁滋味,所言不可采信!”
先后有二十几个文臣踊跃出列,痛斥林雾的言论。
很久很久,都是大臣们在攻讦林雾,而朝堂上坐着的皇帝林禅,居然一言不发,既不给自己的儿子回护着,也不对大臣的言论置评,还当真是昏聩无能啊。
“咳咳,陛下,诸位大人,依微臣愚见,还是请新平王讲讲清楚,如何能退却敌军吧!或许,他真有谋略,也有本领。”说话的是熟人,法正。
文臣们给了法正面子,没有反驳,都先后入列,不过,看着林雾的眼神,相当不善。
那是仇恨,那是鄙夷,那是蔑视!
林雾可以理解。
这帮窝囊的投降派,当然不愿意拼死抵抗了。
他们大多是本地的豪族世家,不管是蜀汉还是大魏国,都有良田千顷,财产豪多,永葆富贵,如果抵抗,会有极大危险的。
这时候,从武臣里出来了一个身披铠甲,有大红色的披风的很拉风的大将:“陛下,微臣以为,法正大人的话实在是无聊,已经确定好的事情,岂能因为一个小孩子苦恼,就推翻重来?”
随即,武臣的班列大乱,很多人纷纷出列发言。
“是啊是啊,陛下,既然已经确定,不必争执了。”
“陛下,我大汉实力不敌魏国,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自从荆州丢失,前诸葛丞相的北伐中原战略,就已经废掉,我国株守偏僻四十年,已属不易,如今天道灭我,又何恨哉?”
“魏军名将辈出,军力强悍,我主力大军在姜维统帅之下,屡战屡败,已经丧失了斗志,失败是必然的,邓艾大军又到,我后方空虚,不投降,便是个死局。”
“陛下,臣等无能,无法退兵!”
“陛下,我御林军的主力已经溃败,剩下的都是老弱残兵,如何能取胜?”
“邓艾大军数万精锐,我军诸葛瞻将军全军覆没,现在,已经无力回天了,呜呜呜!”
武臣们居然也是一片嗡嗡嗡嗡的声音,急着投降!
林雾看着他们,一个个都是肥头大耳,哪里是真正的知兵的能将?
他忽然想起来了。
后主时期,宠信宦官黄皓,黄皓把持了政权,和姜维宫斗,姜维无奈,只能离开京师,统兵在沓中屯田。
难怪这里出了这么多的窝囊废大臣。
溜须拍马,贿赂公行才能上来的文臣武将,有几个能有胆识的?
林雾等武将们嚷嚷了大半天,终于勃然大怒:“无耻,无耻!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混蛋!朝廷花费巨资豢养你们,难道就是要你们在危急关头无一策略,无一武力,只能哭鼻子诉苦屈膝投降?你们连猪狗都不如!”
“你?”所有朝堂的人都震怒了,也都懵逼了。
踌躇了半晌,这些人都纷纷跪了:“陛下,新平王出言无状,羞辱朝廷大臣,也是藐视陛下您呢!求陛下做主!”
林雾看看,文臣中,有法正等几个大臣还站着,只是叹气,武将中,也有少数站着。合起来,不超过十个。
林禅终于说话了,拍了桌子:“胡闹,胡闹,新平王,你给我住嘴!”
林雾的血性,使他不假思索:“不是胡闹,父皇,请你听儿臣的话,立刻任命新统帅,坚守城池,调集援军,准备迎战来犯之敌。”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一连串怪异尖锐的笑声,从林禅左边的帷幕下传来!
林雾这才注意到,那边,还有一个死太监正坐在凳子上,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品评着呢。
他身边,有两个小太监正在伺候。
老太监站起来,尖嘴猴腮,却目光如炬,阴鸷闪烁,令人不寒而栗。
他花白的头发,戴着宦官的帽子,兰花指,小碎步,男不男,女不女,笑声诡异阴森。
林禅一听他笑了,如释重负地说:“黄皓,黄侍郎,你来给朕摆平!”
林雾听了这话,不由得叹息一声,自己的这个老爹,真是名副其实的混蛋昏君啊。自己的脑袋里难道没有脑仁儿么?
黄皓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拱手:“奴才叩见新平王。”
林雾点头:“黄皓,你什么态度?赞成抵抗,还是赞成投降?”
黄皓用手阴柔地在自己脸上抚摸了一下,好像非常在意自己的脸腮肌肤是否洁净细嫩!
“当然是愿意投降了。”
黄皓背着手,在朝廷上旁若无人地走着,前面的文臣武将,纷纷避让,毕恭毕敬:“大人,大人!”
黄皓走到了大殿门口,又转回来,仰头凝视着大殿地顶端各种浮雕的图案,“本黄门侍郎也不愿意投降的,可是,奈何时运不济,我大汉天命不在啊,唉,算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既然如此,就奉天承运,投降了吧。”
大殿的文臣武将,纷纷呼喊:“对对对,投降了吧!”
林禅立刻高声说:“对对对,黄侍郎说得好,奉天承运,既然天意不可违,我们何必以卵击石?就这样,新平王,你速速离开大殿,休要再胡言乱语,否则,为父的可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