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家门口,林峤透过门缝,看不到里面有灯光。
不过,他觉得宋佳一定在里面。
他敲了敲门。
“佳佳……你在不在里面,求你,开门吧!”林峤哀求地喊道。
房子里面没有丝毫动静,黑暗静得像一摊死水潭。
刺耳的敲门声,打破周遭的静谧。
“这一切,真的只是误会啊!”
楼道的声控灯灭了又亮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你别难过好吗?我知道,你一定又在哭!”
林峤说着说着,好像眼睛被洒上了生石灰,眼眶里的泪水忍不住流出来。
“咔哒……
一扇门突然被打开,门缝透出光,不过,那是隔壁邻居家的门。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休息啊!”一个女人凄厉地呵斥道。
林峤茫然地看着这个满脸横肉的女人,什么也没说,之后又独自地陷入悲伤之中,静静地瘫坐在家门前。
他知道,宋佳一定在里面,只不过,她不开门。
他想,这一次,他必须要等下去,直到宋佳出来为止,他不得不这么做
“神经病!”那女人骂了一句,便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大概过了三分钟之后,楼梯口的声控灯又倏忽熄灭了,没有轮廓的黑暗笼罩着一切。
“嗡嗡嗡——”手机震动了起来。
宋佳发来了短信。
“林峤,你走吧,今晚再等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还是分手算了,正好给彼此自由。如果不想看到我死的话,马上离开!”
林峤看完这条短信,心里已是万念俱灰。
她知道,宋佳是做得出来的,而且,方毅说过,她有点抑郁症。
“嗡——”他刚想再次打电话给宋佳,手机又急促地震动着。
是陈雅打来的电话。
林峤想了半天,还是把电话摁掉了,没有接。
他此时该和陈雅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陈雅又发短信过来了。
“我到家了。今天的事都怨我,如果实在不行,要我帮忙解释,随时都可以。早点休息!”
林峤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晚上11点多了,夜深了。
他看着宋佳的那条短信,眼睛已经被泪水糊住。
尝试着再打一通电话给宋佳,对方却已关机。
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林峤还是决定先离开。
他想,时间总会淡化一些误会的。
林峤到方毅家的时候,方毅和往常一样,正窝在沙发里看足球赛。
“案子不是破了吗,还这么晚回来。”
方毅打着哈欠问道,“咦,看来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了?你是来搬行李回家吗?”
“没……没事,我今天不回去了。”
林峤笑得比哭还难看,“早点休息吧,我先去洗澡。”
他还在想该怎么让宋佳相信自己。
方毅“哦”了一声,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充满着不屑一顾,然后又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屏幕。
这一夜,林峤睡得很不踏实。
第二天一大早,林峤还没起床就接到郭一鸣的电话。
他告诉林峤,今早有人在丽中路小吃街的一家店铺里,发现两具诡异的尸体,让林峤赶紧去现场。
早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正是上班的*期,路上的行车太多,交通非常拥堵。
林峤的车,堵在路中间根本没法动弹,昨晚的事情,让他根本没有任何状态,如今又有了案子,他心里烦躁得要命。
车开一段停一段,总算是到了郭一鸣所说的地点。
远远望去,一家招牌叫做“钱三猪脚饭”的店面,已经被黑黄相间的警戒线围住。
猪脚饭店门前,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人们正在有一句没一句地低声讨论里面的惨状。
林峤穿过警戒线,径直朝凶案现场走去。
陈雅正站在门口,捂着胸口,脸色不好看。
“吐了?”林峤问。
陈雅点点头,看着林峤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估计还在想昨晚的事情。
“那你就在外面,别进去了。”林峤说完,直接往店铺里面走去。
陈雅还想对林峤说点什么,但胃里又是一阵翻涌,所以没来得及说。
林峤进去后,和里面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四处查看了一圈。
这个店面不大,门口摆着一个玻璃橱柜,里面挂着一些油腻腻的熟猪脚、卤猪肉,烤羊肉……
挂着香喷喷的烤鸭,白切鸡,*,还有一把铁称,一把切肉的菜刀。
再往里面看,整个店面只摆了四张小小的木头桌子。
桌子上摆着酱油,醋,香辣菜,一次性筷子,再进去,就是厨房了,一切的陈设没什么特别之处。
林峤看见法医慕容云,正俯身在给桌子上的尸体做尸检,便过去瞟了一眼尸体。
说实在话,林峤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尸体。
两具尸体一丝不挂地俯卧在两张桌子上,像雪一样惨白,毫无血色。腰部、颈部截断,都被分成了三段。
法医慕容云看见林峤来了,仍然面无表情地在两具尸体上捣鼓。
当她在助手的帮助下,把女尸翻起来的时候,林峤却惊讶地说了一句:“怎么会是她!”
一旁正跟在郭一鸣,后面认真做笔记的陈在升听到了,回过头来对林峤说:“林队,你认识她?”
“不认识,”
林峤心平气和地说,“昨晚见过一次。”
昨天正是这个女人,在附近追着一个孩子跑。
陈在升一听,“哦”了一声。
林峤脸色冷峻地扫视了整个店面,觉得整个案发现场很不对劲。
首先,两个死者都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按理说应该有反抗的能力,现场却没有任何打斗过的迹象。
其次,地上没有任何残留的血迹,看着并不像砂仁分尸后的现场。
最后,林峤还去楼上的卧室看了一眼,发现有几个打包好的行李箱,死者已经知道有被杀的风险,所以随时准备离开?
“小陈,你是干什么吃的,连做个记录都这么不走心。”
林峤听到郭一鸣朝自己走来,嘴里却还在责骂陈在升。
陈在升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捧着本子和笔,小跟班似的跟在他身后。
“林队,目前从死者的身份证上可以确认两名死者,名叫钱三和马兰兰,都是三十八岁,不是山源市人。”
郭一鸣提起手上的物证袋,是三张火车票,“这是死者三天前购好的火车票,是半个月后从山源市回老家的票。”
林峤眉心一跳,“有幸存者?”
郭一鸣点点头,用低沉的语气说:“他们的儿子钱彬彬,今年十四岁,正在山源市第一中学读初一,昨晚他在网吧,没回家。今早回来的时候开门进去,就发现了这一幕……现在已经被我们的人送回局里了。”
昨天这个孩子,大概是偷了女人的钱,去网吧不敢回家,所以才侥幸躲过一劫。
“凶手是三十五岁以上的男性,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重七十千克左右,身体强壮,穿着黑色的夹克衫,昨晚九点半就已经出现在丽中南路附近踩点……”
林峤想起昨晚在人群中,无意看到的那个男人。
虽然只是背影,但是林峤相信自己的直觉。
陈在升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了林峤一眼,然后迅速挥笔写记录。
“我能问一下你判断的依据吗?”
郭一鸣忍不住问。“昨晚我见过他的背影。”
“你昨天来过附近?”
“是的,昨晚我回队里看见陈雅没去吃饭,所以带她来附近吃饭,后来……”
林峤停顿了一会儿,“总之,如果我没有看错,凶手一定是他!”
郭一鸣听完后,根本不在乎林峤的后半句话,他在意的是林峤前半句话。
这么说,陈雅昨天是和林峤一起来这附近吃饭,后来遇到了什么意外。
陈雅的腿扭伤了,林峤也不得不提前离开,最终陈雅才会打电话给他。
郭一鸣想到这些,不免醋意大发,心里特别不畅快。
陈在升见郭一鸣不说话,凑过来插嘴道:“林队,那你见过这个人的样子吗?”
林峤摇了摇头,淡淡地回答:“没有看到,当时街上人很多,他离我由比较远,还戴着帽子。”
林峤看见技术队的小张,在屋内拿着指纹刷无精打采的样子,走到小张身边问:“没有指纹吧。”
小张摇摇头,叹气地说:“见了鬼,只有指印。”
“凶手既然能把尸体处理得这么干净,对手指进行简单的处理也不奇怪。”
“那现在该怎么办,现场简直什么也没有嘛!”
林峤淡淡地笑了笑,“让人赶紧查看昨晚附近一带的监控。”
这边,慕容云也正皱着眉头查看尸体。
由于两具尸体破坏情况太严重,且伤口过多,血液基本被放尽,尸体内外全部被用水清洗过,也根本找不到任何与凶手有关的痕迹。
“慕容姐,先把尸体运回去吧。”林峤冲慕容云喊道。
慕容云最讨厌林峤喊她“慕容姐”这个称呼了,顿时整张脸变得像冰块一样冷。
她没有搭理林峤,而是偷偷看了一眼郭一鸣。
郭一鸣把目光移开,他想起昨晚慕容云喝醉之后对他说的话,有些尴尬。
慕容云根本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觉得郭一鸣怪怪的,好像在刻意逃避她。
她嘱咐一旁的助手小吴:“告诉他们,搬的时候小心点。”
然后向外面走去。
慕容云走出猪脚饭店后,把口罩一拉,手套一脱,立即拿矿泉水漱口,然后往嘴里塞了一颗话梅糖。
一旁的陈雅,看到慕容云如此淡定,心里竟涌出些钦佩之情。
陈雅完全没想过,和林峤成为搭档的法医,居然是位年轻漂亮的女士。
她年龄看起来,也比她大不了几岁,面对这么恐怖的尸体,却那么从容不迫。
只是,这个女法医看起来有点冷冰冰的,不喜欢和别人说话闲聊,傲气十足的样子。
一般陈雅遇到这样的人,都不喜欢主动去搭讪,她坚信冷漠
只是人刻意伪装出来的情绪,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信心不足和孤单寂寞。
陈雅摸不准慕容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想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一直安静地看着,没有贸然说话。
慕容云也仿佛注意到了这个新来的心理专家,听说罗中良案能这么快破案,还多亏了这个女生对案情缜密的分析。
再仔细看她,长得甜美可爱,简直能成为山源市执法局的警花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据她这几天的观察,陈雅和郭一鸣好像走得很近。
“你不舒服?”慕容云见陈雅像是刚吐过,微微一笑。
陈雅觉得意外,没想到身旁的这块寒冰居然还会笑,心里颇为吃惊。
“*看尸体,有点恶心。”陈雅如实回答道。
慕容云脸上突然涌现出我就知道的表情,她抬起头四处看了看,然后拉起陈雅的手,对陈雅说:“跟我来。”
陈雅没想到慕容云会这么温柔地和她说话,也不知道慕容云要做什么,更没多想,便跟着她走。
慕容云把她拉到一个小小的零食店内,拿起一包青梅,去柜台结账,然后把那一小包青梅递给陈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