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天台上的时候,清楚地察觉到了对方的动摇,朱月的情绪更多的是怨恨,而不是绝望。
在正确的引导之下,她明明可以不选择自沙的。
但朱月却在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
因为在她心里,只有她死,汪茜茜才能得到报应。
是谁给她传递了这种思想?
但其他几人,显然不觉得此事还能有什么蹊跷。
朱月说,汪茜茜会遭到报应,是因为校园暴力。
而汪茜茜说,朱月活该,是因为她虐待动物。
这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因为彼此间的矛盾,没有得到合适处理,所造成的结果。
顶多是觉得惋惜,却不会往更深处想。
白展打了个哈欠,表情困倦:“那我明天一早,通知汪茜茜和文若盈的监护人来接她们。现在的小孩,干点什么不好,搞什么校园欺凌……”
转眼间,人就散尽了。
秦冕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方野乔说:“你也回去休息吧,化验结果明天上午才能出来。”
在浓郁的夜色渐渐消散的时候,这座城里的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
一条不起眼的爆料,正被一个人按下发送键,无声地落入了互联网的浪潮。
在几个小时候,这条讯息则会被推上热度的最*,暴露在所有网民的视野中。
然后引起新的狂潮。
“辛女士,您是否知道您的女儿生前曾遭受过霸凌?”
“辛女士,您的女儿是否曾透露过她所遭受的一切?您是否知道这场霸凌的起因,以及主导者?”
“朱先生……”
朱月的父母,此刻在执法局大门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母亲辛兰,神情茫然,而又哀切地看着瞄准她的那些长枪短炮:“什么校园暴力?你的意思是,我女儿生前曾遭受过校园暴力?”
媒体敏锐地嗅到了大新闻的味道。
一位记者连忙挤身上前,尖锐地发问:“您的意思是,您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您是在暗示警方故意隐瞒什么吗?”
“不是……”
辛兰的眼睛红肿着,明显还没有从昨日的悲痛中缓过来。
父亲朱斌将妻子护在身后,神情严肃:“请你们不要再问了。”
吵嚷声惊动了执法局里的人,立马有干警出来负责疏散人群。
陈局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眉头紧锁地质问许桀:“连死者的父母都还没领到尸体,这群记者到底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许桀的太阳穴,顿时一阵猛跳:“我这也没搞明白啊……目击证人还没放出去呢。”
“故意把事情往警方隐瞒真相上引,怕不是什么有心人啊。”
陈局背着手看向外面的景象,叹了口气后,拿起茶杯喝了口。
还未等许桀作出反应,突然听到外面的喧嚷声中一道刺耳的喊声:“那么辛女士,您是不是也不知道,导致您女儿死亡的元凶,现在就在执法局里!”
“噗——”
陈局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紧接着暴起:“谁在胡说八道!许桀,你去给我找出来!”
被丈夫护着往里面走的辛兰,闻言回过头,怔怔地看着那个神色激动的记者:“你说什么?”
那个记者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刚想继续说下去,只见一个三十左右,身材高大的男人,从执法局里面带着一身煞气冲了出来,在记者面前站定。
许桀一张英俊端正的脸,此刻狰狞得像是阎王,颇有几分唬人。
他额角的青筋明显地跳动着,手指点在对方的鼻尖上:“你要是再敢造谣生事,我今天就让你蹲局子。”
他的手指,虚晃着点过每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压低了声调,一字一顿。
“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都来陪这位兄弟一起也行。床位够,管饭。”
这群无良媒体半点法律都不懂,自然是许桀说什么信什么。
一瞬间鸟兽做散,其中数刚刚那个出头的记者跑得最快。
许桀随便整了整头发,给朱氏夫妇带路。
辛兰还沉浸在刚刚记者的那番话里,良好的教育,使她不好意思直接问出口。
只是委婉地开口:“刚刚他们说的那些话……”
“你是不是想问我,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许桀无奈地叹了口气,“朱月的尸检报告,确实显示她生前遭受过暴力。”
辛兰的呼吸一窒。
“我们目前也掌握了主要施暴者的信息,但很抱歉不能透露给你们。不过我们保证,她会受到应有的处罚。”
看着辛兰红肿的眼眶,和朱斌沉郁的神色,许桀也很想说些什么安慰这对夫妻。
但最终,也只是说了这些官方的话。
他见过太多的受害者家属。
失孤失独,白发人送黑发人。
只是不管从事这个行业多久,面对这些事,他的内心却始终无法做到完全的平静,也无从安慰。
因为人世间的喜乐,大抵都是相似的。
悲哀却各有各的不同。
此刻,汪茜茜正紧紧地抓着秦冕的衣服,惊慌失措地不断问道:“怎么办,他们是不是要找到我了?我不想出去,我不走了行不行。”
昨天气焰嚣张的少女,此刻惶然得如同惊弓之鸟。
只因在来来往往的执法者中,她多少听到了一些关于自己的议论。
但她在这样一个没有网络的环境里,仿佛被隔绝了,只能听到细碎的话语,却得不到准确的消息。
这种不安,让汪茜茜的神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而她的情绪,在有人替她打开门,说父母来接她回家的那一刻,彻底崩溃。
说什么也不走,非说外面有人在等着报复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想骗我出去。”
汪茜茜紧紧贴着身后的墙壁,瑟瑟抖着,“我是不会出去的。”
软硬不吃,劝也不听,要拉她走,就死死地拽住门把手。
所有人都没了办法,只好把昨天唯一能跟她顺利交流的秦冕,从技术科找了过来。
“汪茜茜?”
有人在她面前蹲下,在她不聚焦的眼前挥了挥手。
“我不走!”
精神高度紧张的汪茜茜看到有人进来,下意识地要往后躲避。
“不用怕,我不赶你走。你好好看看,是我。”对面的人,温和地笑了笑,她这才看清那张脸。
在这种环境下,能遇到一个熟悉的人,汪茜茜也顾不得昨日两人间的不快。
连忙上前抓紧了秦冕,像是抓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于是,就有了她抓着秦冕衣服,不断重复:“怎么办”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