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
山源市电视台播放了一条即时新闻,半小时后,山源市执法局的大门,被数量惊人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郭志清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新闻报道,顿时震怒。
不过,在他还没来得及将怒气发泄出来的时候,省公安厅又打来电话进行责问,面对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郭志清已经无暇再动怒。
“这谢连云的事情刚结束,又出事了……我这身衣服也要穿到头了。”接完电话后,郭志清额头冒着汗,喃喃自语。
“郭局,这非法使用童工不是归劳动局管吗?怎么记者都往市局跑?”刘玥问。
郭志清重重地叹了口气,“只要出人命了就跟我们有关。”
刘玥的眼珠转了转,心跳得厉害,她急切地问:“出人命?怎么会……出人命?”
“你还没看新闻吧?”
郭志清瞟了刘玥一眼,然后把电脑转过去,打开那段视频给陈雅看。
只见视频里面显示的是一个小作坊,里面竟坐了十几个未成年的孩子,孩子们个个都疲惫不堪,脸上带着惊恐,手上却还在不停地做着苦力。
有几个中年男性,站在孩子们旁边,像是在监督、催促孩子们做事。
视频播放几分钟后,突然一个孩子晕倒在地,两名中年男性走到孩子身边,连扇孩子几巴掌,应该是强迫孩子起来继续干活。
孩子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起不来。
另一个中年男性用脚猛踢了几下孩子,孩子仍然痛苦挣扎了几下,还是起不来。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用手抄起一根木棒,朝孩子的腹部、胸口挥去。
孩子嘴里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他努力想爬起来,可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他就是起不来。
视频的最后,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抄起一根木棒,愤怒地朝孩子的脑袋挥去。
那根碗口粗的木棒上,钉着两颗冒着寒光的长铁钉,铁钉的尖端,直接插进了孩子的头颅。
孩子撕心裂肺地大叫了几声,那是对命运绝望的悲叹,接着,他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没有动弹。
“天呐,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刘玥看完视频后,捂着胸口,喘着气,痛苦地喊了一声。
昨晚,她只知道陈浩真手里掌握了童工交易的罪证,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悲惨的事情。
她流着泪,心里不知道有多难过,难过得甚至恨自己昨晚说出那样的话,她甚至劝陈浩真不要多管这样的事情。郭志清看着刘玥满脸泪水的样子,摇摇头,“你赶紧让林峤过来一趟吧。”
刘玥用手摸了摸眼泪,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才走出办公室。
刘玥刚走没多久,治安大队长吕江忧心忡忡地走进局长办公室。
“哎呀,郭局,出大事了!”吕江绷着一张脸,对郭志清说。
郭志清本来就很烦,所以哼了一句,“又出什么事了?”
“今天名品街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郭志清忐忑地看着吕江,他不能再听到死人的消息了。
“有两个小毛孩,在名品街向行人泼汽油,然后想放火烧人。”
郭志清心里一咯噔,忙问:“现场有没有伤亡?”
“他娘的真凶险啊,没有人受伤。”吕江表情夸张地说,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不过这事带来的影响极其恶劣,作案人是两个未成年的毛头小子,明天怕是要上头条!”
郭志清猛地一拍桌子,脸都被气红了,“怎么又是未成年的孩子,人抓到没有?”
“两个都抓到了。”
郭志清快速且有节奏地敲了几下桌子,气急败坏地说:“一定要给我审清楚不可,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搞鬼!”
吕江面色凝重地说,“郭局,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这两个孩子作案时,脸上都戴着面具……”
“面具?”
“那些面具和罗中良死前脸上戴的面具一模一样。”
吕江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两个物证袋,里面装着两个黑红色威尼斯面具。
郭志清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完全凝固了,他吞了口唾沫,才紧张地问:“人皮做的?”
吕江疑惑地看着郭志清,“不是,牛皮纸做的。”
十分钟后。
林峤大步流星地来到郭志清办公室。
郭志清的脸色铁青,正背着手站在窗前看楼底下的记者。
“你看看这些记者,非要把事情弄得铺天盖地才肯罢休!”
林峤往外瞧了一眼,然后对郭志清说:“他们这一闹,凡是存在童工交易的工厂一定会提前做好准备,案子就变得很不好查了。”
“你知道事情是谁曝出来的吗?”郭志清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我知道。”
林峤走到办公桌旁,仍然笔直地站着。
“她没有提前把这事告诉你?”
“郭局,宋佳正在和我闹分手,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郭志清一听,有点吃惊,又有点愧疚。
“现在这个童工案,是最棘手的事情,关于谢连云后续的事情,你别管了,还是让一鸣去处理吧!”郭志清点燃一支烟,眯着眼睛吩咐道。
林峤向前走近一步,“郭局,这事我想琢磨琢磨,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没搞清楚。”
郭志清敲了敲桌子,用威严不可侵犯的语气说:“这简直是胡闹,林峤,你要适可而止!”
“郭局,你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把事情弄清楚。”
“我昨天就已经说过了,这人赃并获,证据充分的案子已经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查下去了。”
郭志清把烟头往烟灰缸里用力一按。
“可是……”
林峤还没说完,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郭志清摆摆手,让林峤待会再说。
“是赵晖,他过两天就回来了。”郭志清挂完电话对林峤说。
林峤没有吭声。
“你瞧你这犟脾气,办个案子还没完了?”郭志清有些不悦。
“郭局。”
林峤沙哑地说,“这个案子事关好几条人命,而且这几个人,包括谢连云在内,都和十年前陈浩真的案子有关,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我们判断错误,一旦谢连云不是幕后真凶,难道你就不担心还有其他人会受到伤害吗?”
林峤的话,字字惊心,刚才吕江拿给郭志清看的那两张面具,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郭志清想,倘若这个案子在他的催促下匆匆结案。
一旦凶手另有其人,命案再起,到时候,恐怕这身衣服他不脱也得脱了。
“罢了罢了。”
郭志清摆摆手,“这个你拿去吧。”
他把吕江交给他的两张面具丢给林峤。
“这是?”林峤感到惊诧不已。
“你去找老吕问清楚,有可能和案子有关。”
郭志清又点燃一支烟,然后继续对林峤说,“我最多能再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之内没有进展,这案子就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
林峤会意,“那童工案……”
“现在只能让一鸣去处理了!”
治安大队二号审讯室内。
林峤找到了吕江,他正在审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男孩子,可是那个孩子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审讯室里,回荡着吕江大喊大叫的粗嗓子。
“吕队,听说你们在名品街抓了两个闹事的孩子,我来看看。”林峤打了声招呼。
“这孩子的嘴还真硬,屁也没说。”
吕江擦了擦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还有一个在三号审讯室。”
“都是些孩子,没抓错人吧。”林峤看着这个瘦弱的孩子,心里一阵唏噓。
“林峤,你可别小看了这几个小兔崽子,他们不但狡猾,而且凶残。”吕江据理力争。
“他们都干了些什么?”林峤有些好奇地说。
“今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们的巡逻队都准备下班吃饭了,这两个小兔崽子,就突然从人群中冒出来了,脸上还戴着奇怪的面具,朝路上的行人泼汽油,还有一些店铺也难以幸免。”
“泼完汽油,他们还点火,幸好我们的人及时赶到。当时大街上行人比较少,没有造成重大伤亡和损失,不然恐怕要发生大事。”
吕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哎呀,你没看到,别看他们小小年纪的,跑起来比兔子还快,被我们发现的时候,还分散着跑,我觉得他们对这块地方应该很熟悉,而且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他们一定有非常详细的计划。”
“有没有查到他们的身份资料?”林峤问。
“根本查不到,都是黑户,也许都是孤儿吧。”吕江没好气地回答。
林峤隐隐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从这件事情来看,这些孩子也没犯什么大罪。
他们虽然有详细的计划,但他们为什么要当着执法者的面做这种事情,难道他们想故意被抓?
这绝对不是一件几个孩子就能策划出来的事情。
在他们的背后,一定是有某个人在操控着他们,这个幕后真凶是在向警方耀武扬威,还是唯恐天下不乱呢?
林峤想想便觉得不寒而栗。
“吕队,把这两个孩子给我吧。”林峤笑着说。
吕江咧嘴一笑,“哎哟,求之不得,尽管带走,我留着他们也麻烦!”他摸着肚子哈哈大笑。
林峤扬了扬下巴,“那行,改天我请你喝酒!”
同一时间内,童工案给市民带来的激愤,迅速在山源市内扩散并发酵,各大媒体疯狂地报道这件事,所有人都变得紧张谨慎。
郭一鸣临危受命,亲自带着陈在升等一众刑警,去处理在山源市闹得沸沸扬扬的童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