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不知何时开始漾起涟漪。
层层叠叠，密集地扩散着，很快又被新的覆盖。
“下雨了！”
有人喊了声，江岸处集市的人群快速散开，很快便少了一半人。
在码头边上。
一个鱼贩子摊前。
一个约莫五岁左右的男孩，正拿着一个小网，在鱼盆中捞着。
他双眼紧紧盯着一条红色的金鱼，猛地下网，将鱼捞了起来。
他把鱼倒进手中灌了水的塑料袋，在袋口打了个结。
拎起来。
透过透明的袋子，和金鱼对视着。
随后，他开心地起身，转身笑道：“妈妈，我抓到了！”
没有回应。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
就在那一瞬间，原本人群熙攘的集市，突然变得空无一人。
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自己。
“妈……”
一阵恐惧感爬遍了他全身。
他慌乱地向前走了几步，突然，一道闪电划落。
尽头处，猛地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
女人的身影，在愈来愈大的雨帘中若隐若现。
“妈妈！”
他大喊着追了上去。
然而，不论他怎么拼命跑，母亲的背影，仿佛永远都无法靠近。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
天地间，仿佛顿时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再次睁开眼睛时。
身体下，被褥*的触感，让他感觉瞬间安定下来。
又是那个梦。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但在最近，那个梦却不停在夜里重复。
他从床上坐起。
墙上的空调，重复着单调而低沉的闷响声。
透过窗帘，隐隐可以看到窗外明灭不定的闪电。
他轻轻下床，推开门准备去卫生间。
黑暗的客厅，一股热气迎面扑来，让在空调房待了许久的他，一阵不适。
穿过客厅。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卫生间的门虛掩着，一道红色的光芒，从门缝中投射在地面。
家里没有红色的灯。
那么，这道红色的光是从哪里来的？
他只觉得背脊发凉。
方才还热浪扑面的客厅，此时仿佛温度骤降。
露在空气中的手臂，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贴着墙缓缓靠近。
透过那一丝缝隙，隐隐有声音从中传出。
那声音听起来潮湿、黏腻。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黏稠的液体中剥离。
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缓缓贴着门缝，朝内看去……
那一瞬间，他猛地用手捂住了嘴，将那声惊呼生生压了回去。
……
……
当闹钟第五遍响起的时候，贺青崖才慢吞吞地将手机拿到眼前。
朦胧的眼神，缓缓聚焦在时间上——8：35。
随后。
她惺忪的睡眼，瞬间变得清晰，猛地从床上蹦起，大喊道：“完蛋了，又要迟到了！”
她冲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只花了十分钟，便从一个顶着鸡窝头，雌雄莫辨的拾荒者，变成了一名可爱明艳的少女。
随后，她抓起玄关处的双肩包，往肩头一撂，冲出了家门。
走廊处的电梯口，站着一名男子。
男子穿着一件白色T恤和卡其裤，人显得清瘦纤长。
他是对门的邻居，叫林沐。
在贺青崖一年前搬过来的当天，还替她搬了许多行李。
林沐扭头看了看贺青崖，清秀的脸庞，扬起一丝温柔的微笑，道：“是不是又要迟到了？”
贺青崖苦着脸抱怨道：“都怪昨晚打雷，害我好晚才睡着。”
她说完，将耳机塞入耳中。
一头扎进楼道间，飞快地朝着楼下跑去——尽管她家住在6楼，但她从来不坐电梯。
当走到三楼时，她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耳机并没有照常响起“咚”的连接声，她摸了摸口袋。
“啊”的一声喊了出来——手机忘带了！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额头。
一顿狂奔跑回家，手机果然还孤零零地躺在沙发上，她抓起手机，重新冲出家门。
而就在她关上家门的那一刻，对门邻居家的门，也“咔嗒”一声拉开了一条小缝。
贺青崖朝门缝看了一眼，门缝中露出半张少年的面孔。
少年的脸色充满犹豫，低声喊道：“青崖姐姐。”
贺青崖闻言停住了脚步，靠近门缝道：“小西？怎么了？”
门内的少年名叫林西，正是林沐的弟弟。
林西将门推开，探头出来看了一圈，确认走廊没有其他人后，忽然又看向贺青崖。
清澈的双眼，布满了恐惧，他压低声音道：“我哥哥……我哥哥被怪物吃了！”
“什、什么？”
贺青崖听得一头雾水。
她摸了摸林西的头，确认温度后，笑道：“你没睡醒吧？”
“我是说真的！”
林西的双眼瞪大，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的表情严肃而认真，“我昨晚看到了，那个……”
贺青崖看着眼前十三岁少年的模样，并不像会撒谎的样子。
可林西说看到了怪物吃掉了他哥哥……
那刚才自己在电梯外看到的那个林沐，又是谁？
“我刚才还看到你哥……”
“那不是我哥！”
林西的眼神中满是恐惧，“是怪物！”
她回头看了看紧闭的电梯门。
那“林沐”已经乘坐电梯下楼了。
不知为何，她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禁压低声音道：“你说说，你都看到什么了？”
“昨晚我起床去卫生间，看到了那个怪物……”
林西咽了咽口水，脸上忽然写满了恐惧，“那怪物是一条蛇，但长了好多脚……”
“蛇哪来的脚？”贺青崖反问。
林西微微一愣。
他盯着贺青崖问：“你不相信我吗？“
贺青崖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你继续说。”
林西垂下目光，继续说道：“我被那怪物的样子吓到了，也怕它看到我，就不敢再看了。”
“我躲在客厅里，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就像是人吃完东西后的咂嘴声……”
“所以，你觉得是林沐被吃了？”贺青崖只觉得不可思议。
林西点点头。
眼眶突然变红，低声道：“我想偷偷回到房间，但还没走到，就听到那怪物要出来的声音，我只好假装自己刚从房间出来，结果……结果……”
“结果怎么了？”贺青崖听得一阵紧张。
林西双眼瞪得极大，说道：“出来的是我哥哥！”
贺青崖理了理思绪，道：“小西你别急，会不会是这样，你做噩梦了，所以才……”
“不是的！”
林西打断了她的话，眼神中充满了坚定，“我昨晚确实做了噩梦，但那怪物。确确实实是我亲眼看到的，它吃了我哥哥，又变成了他的模样！”
贺青崖看着眼前一脸惊慌失措的少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西看她满脸的不可思议，垂下头说道：“我听你说过那个能和动物交流的人，以为你也会相信我说的话的。”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不知为何，贺青崖只听得心头一酸，她低声道：“我相信你，可你是今天不要上学吗？”
林西低声道：“我跟老师请了第一节课的假，因为……我想观察一下那个怪物。”
“对了，他只是出去买早餐，应该马上会回来，你快走，别被他看到你和我说话。”
周遭的氛围，一时被他渲染得极为诡异。
贺青崖茫然地点点头，小声说道，“那我先去上班？你有什么情况随时微信告诉我。”
林西点了点头，轻轻拉上了门。
贺青崖快步下楼。
走出单元楼时才发现，天空黑压压地积了厚厚一层云，完全看不到阳光的影子。
不知为何，林西的神情一直在她脑海中回映。
刚才看到的林沐，真的是怪物吗？
她心不在焉地朝前走着，忽然一声猫叫，传入她的耳中。
那叫声，仿佛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