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她知道,廖云天砂仁一案与她无关,但她明白,廖云天为什么选择在夏萤面前自沙。
他恨她。
他曾经如此信任研究所,如此信任她,把基因改变当做他的信仰,但却在他的一次小手术中,张月霞小小失误了一下。
不是严重的失误,却严重毁掉了廖云天心中的信仰。
后来,那个小小的失误,随着他年龄的发展而越滚越大,最终毁掉了他的歌唱生涯。
她没办法。她对此是愧疚的,可她真没办法。
“难怪他对我说了那些话。”夏萤道:“难怪他选择死在我面前。”
“他想刺激你查案吧,或许还有其他的目的,但我不得而知了。”
母亲道:“不过,你说你在游轮上,收到过歌剧魅影的海报?查出来是谁干的了么。”
“没,不过能猜到。”
夏萤道:“妈,你们跟X组织有交集吗?”
母亲听到这个名字,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X组织啊,听过。据说穆月雁的父母,就是他们杀害的。”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他们那批人,最喜欢以正义使者的身份自居。大概觉得,穆氏夫妇做的事不人道,便动手了吧。X组织砂仁,哪需要理由,套上个‘正义’的帽子就行了。”
母亲笑了笑,道:“最好笑的是,还真有人觉得他们是救世主。”
“您刚刚说,穆月雁不是独生子?”夏萤敏锐道:“他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据说他有个弟弟,但所里大部分人都没见过。虽是兄弟,但同根不同命。穆氏夫妇为了拿出科研的诚意,贡献了自己的孩子来做实验。”
夏萤听了这话,感觉大脑都有些晕眩,“用自己的孩子?”
“是的。”
张月霞凄凉一笑,道:“当时所里流言四起,穆氏夫妇为了稳固人心,就做了这件事。这一举措效果极好,所里的工作人员立刻比之前更加忠心耿耿,相信他们所谓的‘信仰’。”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道:“就像你爸那样。”
“那,那个孩子呢?”夏萤追问道:“死了吗?”
“实验失败,命垂一线。穆氏夫妇不愿留下一个失败品,据说把他给埋在地下,活活闷死了。”
“活活闷死——”
夏萤感到有些呼吸急促,“那可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所以我才说,所里的人都疯了。”
过了这么久,张月霞回忆起来,还是觉得震惊。
“据说X组织的人,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才选择对穆氏夫妇下手。当然了,这些都是传言。这传言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那就不得而知了。”
“穆月雁的弟弟叫什么,您知道吗?”
“叫什么云、云什么。”
张月霞想了半天,记不起来名字,便摇了摇头,道:“太久远了,记不清了。”
……
空荡的办公室里,穆月雁躺在*的沙发上,盯着对面的墙壁看着。
那里悬挂了一幅梅花十字绣,被裱在相框里。
很多人都以为,这幅十字绣他如此珍惜,是他母亲生前留下来的遗物。
的确,他很珍爱这幅红梅十字绣。
但相框里,还藏了另一个秘密。
一幅书法作品,就贴在十字绣背后,翻过来就能看见。
它是父亲亲手写的,写的是一首杜甫的古诗,叫《宿青草湖》。
洞庭犹在目,青草续为名。
宿桨依农事,邮签报水程。
写这幅字的时候,是他站在小板凳上,一板一眼地给父亲磨墨的。
他记得父亲在写字的时候,跟他说,他会在诗中选两个字,给弟弟起名。
他不记得,最终父亲选了哪两个字,但这个画面,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所以当身边所有人都在骗他,说他并没有弟弟,是他自己记错了的时候,他很确定他没有。
他有个弟弟,但是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是活着,还是死了。
寒冰争倚薄,云月递微明。
湖雁双双起,人来故北征。
最终上户口的时候,父母给他登记的是“穆寒冰”这个名字,但研究所里较为亲近的人,都唤他“穆月雁”。
这也是他父母一开始准备给他起的名字。
至于为什么换了名字,穆月雁不得而知,也没来得及得知。
他不知道弟弟在哪,但夏应物也许知道,没准张月霞也知道,所以他才好吃好喝,伺候着张月霞这么久,当然也有为了夏萤的成分在。
所以,他要怎么样,才能从他们口中撬出这一消息呢?
穆月雁陷入沉思之中,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内部通话,“穆总,税务局的人来了。”
“又来?”
穆月雁微微蹙眉道:“杨总的对家还没举报够?”
“商业纷争,没办法。据说杨总也一直在举报对家,所以最近检察机关和税务局的人,都在到处跑。”小秘书的语气里,也全是无奈。
“让他们进来吧。”穆月雁语气不耐烦道。
一行人从会客电梯里走了出来,在秘书的带领下,进了穆月雁的办公室。
穆月雁一扫刚刚不耐烦的神情,笑容真挚地站起身,道:“辛苦你们了,又要跑一趟。”
“没办法,工作嘛。”
站在最前方的中年西装男子微笑道:“打扰你工作了。”
“没事没事,不打扰。”
穆月雁伸出手,两人握了握手。
穆月雁又道:“需要的资料,我已经让手下去整理了,各位先喝口茶水,稍作休息片刻?放心,我司从未有过偷税漏税行为,各位大可放心。”
西装男子呵呵一笑,道:“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们当然放心。既然如此,我们就在会客室休息一下吧,今儿忙了一天,哥几个都挺累的。”
穆月雁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就在走向会客室的过程中,穆月雁注意到,末尾站了一个面生的男子,神情严肃,正在偷偷打量着他的办公间。
穆月雁脑筋一转,很快就想起了青田与北城支队的刑警来往密切。
他表面不动声色,微笑着将众人带进会客室。
就在大家都陆续入座的时候,他拦住最末尾的一名男子,亲切微笑道:“这个小哥看着面生,似乎从来没见过啊。”
男子似乎是没想到穆月雁会来这一出。
原本就压得很低的帽子,又往下落了几分,恨不得能盖住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