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进去。我开门看见嫂子……看见展宏图的老婆,仰面躺在地上,应该已经死了,就打报警中心的电话,我没进去。”
郁凉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冯尹亮来到郁凉身旁,下意识地看了下展宏图家的门锁,而后有些诧异地望向郁凉。
“你有展宏图家的钥匙?”郁凉摇摇头,伸手指了指房门边的花架。
“从花盆里找到的,我大哥以前总跟我说他爱忘拿钥匙!”
“技术队,进去看一下情况!”
冯尹亮从郁凉手里接过钥匙,轻轻打开了展宏图家的房门。
而后冲身后一招手,立刻有技术队的执法者,提着工具箱跑上三楼,进入了展宏图的家中。
冯尹亮从一名执法者手里接过头套、鞋套和橡胶手套。
郁凉从一边扯了他一把,咬牙道:“给我也拿一套。”
冯尹亮皱眉,态度有些冷淡道:“你知道这不合规矩!”
郁凉扯住冯尹亮的胳膊,死死盯着他:“里面死的是我嫂子!可能还有我侄女!”
冯尹亮闻言一怔,目光渐渐软化下来。
“我有权利进去看一看!”
郁凉语气格外冷硬,“让我进去,我帮你把案子破了!”
冯尹亮敛眸,望向屋中四处忙着的技术组,咬咬牙对身边路过的一个执法者道。
“给他也拿一套头套、鞋套和手套。”
郁凉带着一身冰冷的煞气,进了展宏图家。
路过冯敏的尸体时,他眼中闪过一抹深切的悲伤。
随后紧紧闭上眼,心中带着某种他自己都知道不可能的希望,径直进了卧室。
身后,冯尹亮满目恼火地瞪着郁凉的背影,咬牙嘟哝道:“可让老子找到你了!王八蛋,一躲躲四年,等这事儿过了,老子再找你算账!”
卧室里,展宏图七岁的女儿,展钰钰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
不同于冯敏,展钰钰身上没有皮外伤,而且尸体上还整齐地盖着被子。
看着像是睡着了的展钰钰,郁凉有些头晕目眩,只觉得一阵难以消灭的怒火,猛然蹿上心头。
他眦目欲裂,弯腰低下头去,深深喘着粗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尽量不让人看到自己可能已经变得猩红的双眼。
客厅里,冯尹亮时刻盯着郁凉的一举一动,对于郁凉的脾气,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别在这个档口弄出什么乱子!
冯尹亮随时准备着将郁凉从现场拖走。
郁凉确实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他几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即将因愤怒而炸裂。
如果不是这几年跟在展宏图身边变得成熟,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此刻的他,必然已经因怒火而失去了理智。
冯尹亮不知何时来到郁凉身边,轻轻拍了拍郁凉的肩膀:“节哀。老王来了——”
冯尹亮口中的老王,是靖江刑侦支队的法医室主任,名叫王远。
王远今年已经四十九岁了,在靖江支队干了半辈子法医。
当年郁凉还在警校读书的时候,*到靖江支队实习,就是在法医室跟着王远。
因此在法医尸检这方面,王远算是郁凉的师父。
郁凉慢慢直起身,怒火已经被他强行压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彻骨冰冷。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是对冯尹亮的回应。
迈着艰难的步子,郁凉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再次看了一眼展钰钰幼小可爱的模样
几天前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
“郁哥哥,陪我玩——”
“我管你爸才叫哥,你这小丫头该叫我郁叔!”
“不嘛——不嘛你长得好看,又比爸爸年轻那么多,应该是钰钰的哥哥!”
“哈哈哈——好吧,随你开心!钰钰想玩儿什么啊?”
“呃……玩小狗大战小猫怎么样—”
“好……那我是什么啊?”
“你是小狗!嘻嘻——”
此刻的钰钰,已经不再是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儿,她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的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扼痕,郁凉知道,那是一个成年人用力合拢双手掐扼造成的。
轻轻掀开被子,郁凉看到展钰钰身上穿着自己给她买的*小丸子背心和内裤。
郁凉只觉得鼻子一阵酸呛,咬紧牙关,才使得眼中急速升腾的那一抹雾气悄然消散。
郁凉仔细看过展钰钰的尸体,然后重新将被子替她盖上。
有一瞬间,他很想低头最后去亲一亲小丫头的脸蛋儿,可他强行忍住了。
复原了卧室中的现场,郁凉在冯尹亮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穿着白大褂的刑侦支队法医室负责人王远,已经在检查冯敏的尸体。
听到身侧的脚步声,王远微微侧头。
用眼斜瞥了一眼郁凉,有些惊讶地轻轻挑了挑眉:“你小子怎么在这儿?”
郁凉在王远身边蹲下,看见他正掰看着冯敏的手指,于是从工具箱里拿出来一个放大镜递了过去。
随后用尽量平静的语调道:“这是我嫂子……”
王远明显愣了一下,回头深深看了郁凉一眼,然后接过放大镜,仔细去观察冯敏的指甲。
“指甲内很干净,没有污垢,也没看见类似皮肤角质层等残留物。”
王远身后,一名执法者迅速将检查情况记录下来。
“小子,你要是想蹲在这儿就帮忙!不然就滚蛋……”
王远看也不看郁凉一眼,淡淡道,“你要是还行的话,就帮我把尸体稍稍搬动一下。”
郁凉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望着冯敏布满伤痕的身体,站起身,伸手过去将其轻轻搬起。
王远绕到冯敏是尸体背后,轻轻掀开冯敏的衣服,在其背部看了看,又伸手在尸体背侧未受压的部位轻轻按了按,接着出声道。
“尸斑位于身体背侧未受压部位,指压稍褪色。”
郁凉则强忍着悲痛,用手轻轻撑开冯敏的眼皮。
逼着自己用一种如同机械般冷淡的声音道:“双眼结膜充血,有点状出血。”
负责记录的执法者,听到郁凉的复述,明显一愣,停下笔,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王远,不知该不该把郁凉说的记上。
王远抬头瞪了那执法者一眼:“看我干啥?记啊!”
“哦。”
执法者这才再次动起笔来,“唰唰”地记下了郁凉所说的情况。
郁凉不断用手在冯敏身上触摸着,继续保持面无表情的状态,如一台冰冷的机器般说道。
“面部有八处条状挫裂伤,部分深达骨板,内部粉碎性骨折。颈前部见横向大的片状皮上出血,舌骨完好,甲状软骨完好。”
“右胸见两处平行竖条形表皮剥落,右臂垂直于手臂位置,见一条垂直手臂方向的竖条形表皮剥落。右臂骨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