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摇猛地侧身避开,还推了一把苏倩倩,将她推开。
苏倩倩收势不及,高跟鞋一崴,踉跄着差点摔倒在地。她扶住旁边的餐椅才稳住身形,猛地回过头,一双美目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羞愤和质问:
“陆摇!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尖锐,“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都这样了,你还……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她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试图用愤怒掩盖被拒绝的难堪:“就差一步!就一步!你上前一步会死吗?”
陆摇站在原地,眼神冰冷而清醒,他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直戳要害:“苏县长,请你清醒一点!你有未婚夫,我有约定的婚约。再说,今晚我要是真听了你的,走出那一步,明天你母亲就敢提着刀找我算账!我最近安分守己,没招惹你,更没得罪你,你何必用这种方式来害我?”
“害你?我这是害你?”苏倩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我……我这是白送你你都不要!你以后会后悔的!陆摇,你真是……我真是拿热脸贴你冷屁股!我真是贱!”
她气急败坏地骂着自己,更多的是在发泄对陆摇不解风情的恼怒,“你就是个胆小鬼!懦夫!”
她不再试图靠近陆摇,反而像是赌气般,径直走到厨房,自顾自地烧水,找出茶叶罐,给自己泡了杯浓茶。然后端着茶杯回到客厅,重重地坐在餐桌旁。
“好,不说这个。”她缓过来,抿了一口茶,“那你冤枉我的事,总该给我个说法吧?你科技奖被省财政厅卡了,不是我做的,你却劈头盖脸骂我一顿。这笔账,怎么算?你不该给我道个歉?”
陆摇闻言,冷笑一声,走到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目光锐利地直视她:“道歉?苏倩倩,你跟我算账?好啊,那我们就好好算算!这几年,要不是你一直压着我,我的职级早就上去了,何至于被后进的马修斯算计?又怎么会因为他,招惹上他那个手段阴狠的妈?这些,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苏倩倩眼神闪烁了一下,被陆摇翻旧账翻得有些心虚,但嘴上依旧强硬:“你……你自己工作做得不够出色,考评结果客观公正,怎么能怪我?”她的声音明显低了几分,底气不足。现在两人已不在同一科室,她不再是陆摇的现管领导,那套考核拿捏人的手段已经失效,这让她感到一种失控的烦躁。
她话锋一转,试图转移焦点,同时也带着一种讨好:“行了,陈年旧事不提了。我听说马修斯到了清溪镇,回头我就去找他麻烦,好好收拾他一顿,给你出出气,总行了吧?”
陆摇面无表情:“不必了。他的调令我已经签字,放他去城投集团了。”
“什么?你放他走了?”苏倩倩猛地放下茶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糊涂啊!怎么能放虎归山?就应该把他牢牢按在你手下,随便你搓圆捏扁,慢慢折磨才对!”
“呵呵,”陆摇冷笑,马修斯有着省厅实权处长,省城江家的背景,而他呢,目前虽然周芸认他做弟弟,可他没有给周芸创造价值,周芸也不会将资源给他,靠着周芸,他现在占了一时的优势,但周芸终究是京城下来的,镀金完毕就会离开,到时候,这边还有罩他吗?
苏倩倩柳眉一挑:“进了国企他就跑得了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老子的庙在财政厅,他老母的根在江家!他就算上天也还在这个圈子里!你怕什么?我帮你弄他老子!再让国企那边的人往死里整他!他们加在你身上的委屈,我一件件帮你洗刷干净!怎么样?”
陆摇静静地听着她这番“豪言壮语”,脸上没有任何感动,反而缓缓抬起手,啪啪地鼓了几下掌。
“不得了,不得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苏县长如今真是‘鸳鸯袖里握兵符,何必将军是丈夫’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厉害,厉害!”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房门,做了一个清晰的“请”的手势:“不过,苏县长这番‘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这间老破小,实在容不下您这尊能动用如此能量的大佛。时间不早了,您请回吧。”
风从门外灌入,吹散了屋内的暧昧情意。
苏倩倩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死死盯着陆摇,眼神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声羞怒的冷哼:“哼!陆摇,你真是……给脸不要脸!行!我走!”
她抓起自己的包,快步走向门口,在经过陆摇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几乎是咬着牙低声问:“最后一次机会,真不让我留下?”
陆摇目光平视前方,语气没有丝毫动摇:“无福消受。慢走,不送。”
“好!你好得很!”苏倩倩狠狠瞪了他一眼,猛地摔门而去!
片刻之后,陆摇站在狭小的阳台上,目送着苏倩倩那辆醒目的轿车尾灯消失在街道,他就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莫名的荒诞感。
有些女人,就像苏倩倩这样的,你越是明确拒绝,她反而越是纠缠不休。因为在她们那被身份和家世堆砌起来的高高在上的认知里,她们想要的,就必须得到。而那些出身平凡、地位不如她们的人,天然就应该匍匐在地,感恩戴德地接受她们的“垂青”或“施舍”。
拒绝?那是对她们权威的挑衅,是不可饶恕的冒犯。
“呵……”陆摇抽烟,吐出一口烟圈,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自嘲。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公平。有些人,生来就站在云端,拥有常人奋斗一生都难以企及的资源和眼界,他们坐享其成,视规则如无物。
而更多的人,像他一样,生来就在泥泞中挣扎,需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有可能勉强冒头,但更大的可能,是拼尽全力,最终依旧一无所有。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远方,飘向了那段被深深埋藏的记忆。
许多年前,他也曾遇到过另一个比苏倩倩更优秀、背景非凡的女孩。她的笑容清澈,眼神明亮,没有苏倩倩身上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和算计。他们因志趣相投而相遇,因互相欣赏而相识,因灵魂共鸣而相爱。那段时光,美好得如同偷来的月光。
然而,随着交往的深入,现实变得越发现实。他越来越清晰地看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何等巨大的鸿沟——家世、背景、圈层、未来……每一样都沉重得让人窒息。后来,女孩的家人不出意外地找来了,对方没有责怪他,反而感谢他照顾他们的女儿,再后来,女孩离开了,带着无奈和不舍,也带着对家族责任的妥协。
离别时,她流着泪,给了他一个近乎梦幻的约定:“陆摇,等我……如果到了三十五岁,你未娶,我未嫁,我们就结婚!不顾一切地在一起!”
这个约定,像一颗被深埋的种子,在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汲取着微弱的希望存活下来。
他何尝不知道,这或许只是对方一种委婉的告别?用十多年的漫长时光作为缓冲,让彼此自然而然地淡忘,让那份炽热的情感在岁月流逝中冷却成一段无疾而终的青春回忆。
可是,他宁愿选择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