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阿楸2025-07-02 19:434,543

不由分说,魔尊便邀几人往魔殿洽谈。虽说如今南溟的可居之地少了,但那也是相对于魔种庞大的基数而言,实际上,能够供魔种生存的区域还是有着原南溟三分之一的大小。而魔尊殿则仍旧是建立在原殿遗址上,距这位于边缘地带的寨子来说还是很远。

  方舟上传来的炼器技术很是先进,但是在魔种社会中,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窥其路径的。炼器之法恢弘强大,在这动乱仍频的年代,这项技术只能掌握在魔尊手中,仅供高阶魔种参详,由此可见魔种等级观念之深。

  先魔尊的炼器造诣便是极佳。他不仅亲自炼就了造化图、不灭灯,对其他攻击法器方面上也深谙其道。而自他一战败退后,这些工艺科技便统统落入了虎儿哥手里。对虎儿哥来说,无数战争后的南溟简直是一塌糊涂、百废待兴。各居各寨各种冲突都随时发生着,而在冲突发生时,人手的缺少问题便立刻暴露出来,毕竟虎儿哥的统治还未长久,很多方面显得极为不足。为此,虎儿哥模仿方舟的设计炼就了一种叫作“航船”的飞行法器。这种法器并不需要强大的发动能力便能使出不逊于高阶魔种飞行的速度。对此时命令不通、消息不明的信息传递以及平定祸患人手不足的表面问题能够起到极大的作用。

  正如此时,阿周正与虎儿哥、小鹿以及小冷便乘坐在这艘魔尊专属的航船之上。

  小冷虽丧失了记忆,但是她却能感受到魔尊身上传来的血脉气息,很轻易地便产生了亲切感。虽说自魔尊见到她到现在一句话没说,但她原先恍惚的心神却渐渐定了下来。

  阿周感受着航船飞行时刮来的罡风,感慨不已:这艘船的船速虽不及鲲飞行的时速,但也相去不远,于低级魔种来说,当真是一利器。

  在船上,阿周也通过虎儿哥了解了现如今南溟的处境,一时陷入沉思。

  现在的南溟说是千疮百孔也不为过,原社会系统还处于半瘫痪之中,大部分发展渠道已经报废。更甚者,原先固定的“和平发展、共同进修”的魔种相处原则也被废弃。因为生存空间、食物、种族地位等资源而产生的矛盾尖锐非常,“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原始社会理念渐渐成为主流,低阶魔族更是过分野兽化,放弃了智慧修行的道路,过上了茹毛饮血的生活。

  这种现象当然是不容放任的,开启了智慧生活的生灵才能算是魔种,若是废了修行,岂不是又重回了野兽行列?虽说以前这种现象也曾经发生过,但那不过是小规模的打打闹闹,小小的捕食侵略于大局并不影响。

  可这也实非可控之举。七年前,虚空河水突然的大肆涌入,使得各类魔种的生存空间被极度压缩,那些可供肉食性魔种食用的资源极度匮乏。原先不需捕食其余魔种亦能生存下去的魔种们失去了可供活下去的资源,一些恶性事件便开始屡禁不止的延续与蔓延。

  这实在是个极大的难题,素食性魔种还可以啃啃树根树皮,那肉食性魔种也去啃树皮?先不说牙口不适合之外,肠胃也接受不了。可一旦放开了这种野兽行径,那些素食性魔种又岂会大方的现出自己的生命去给别人饱餐一顿?虽说强者为尊吧,但谁还不想活着?

  再说,在虎儿哥的统领之下,素食魔种的规模是远远超于肉食魔种的,处理不好这两者的关系,更是会危及到南溟的统治。

  所以,像虎儿哥、小鹿这样的高阶魔种,对于这类问题实在苦恼得很,可是现有的手段也只能缓解这问题,并无法采取什么根治的举措。也就在七年前,有魔种突然提出,可以挖通南北两溟的空间壁垒,借助北溟庞大的生存空间安置魔种,这个提议被大多数魔种推崇。其实这个观点在很早以前便被提出,很多魔种也都知道,北溟是一块物产丰饶、堪称天府的人间仙境,倘若能够征服这片土地,便能彻底解决南溟生存空间不足的难题。

  其实,先魔尊也一直在走这一条路,那个时候虚空河水虽也威胁魔种生活,但还远远不如现在这般可怕,他铸造造化图便能缓解这一大难题。所以征服北溟不过是先魔尊功绩锦上添花的一道,他对此并不热衷,但他为此做出的努力、大部分关于北溟的资料和如何去往北溟的方法却传了下来。而就当今来说,开发北溟的势头已经迫在眉睫。在魔种们一致的参与以及先魔尊留下的去往北溟的各种方式之下,第一波试图打通南北两溟壁垒的小队终于出发了。而这小队的首领便是小冷。小冷身为王女,本就励志为魔种谋福祉,她极力劝说父亲由她带队,虎儿哥料得此事也无惊无险,拗不过她也就没去拒绝。

  可谁也不曾想,这之后竟发生了一系列超乎意料的事情……

  魔尊殿坐落在南溟最高的山峰之上,是整个南溟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在这里,航船必须停在山角,当然,魔尊的航船是可以直接飞到山顶的。阿周看着云雾缭绕间那魔种相往的圣地,物是人非之感油然而生,尤其是血光照耀下,七彩河水波光粼粼倒影清荡荡的天空的景象,更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众人下了航船,虎儿哥摈退了前来迎接的左右随从,带着几人一同前往内室详谈。

  待得他们离去,左右侍从才开始了絮絮碎语:“那位不是王女殿下么?失踪了七年,殿下竟然安然无恙回来了?难道是探索北溟一事有了进展?”

  旁人耳语道:“切莫声张,王女之事诡异非常,回来未必便是好事……”

  另一人点头道:“是然,是然。只是你注意没有,那个身穿蓝色衣衫的年轻人?”

  “嗯?那年轻人陌生得很啊。”

  “这不是关键,重要的是你没察觉那人已化形完全了么?他身上的灵力波动还未完全内敛于身,似是最近才突破,可他的实力怕是不逊于魔尊大人……”

  “应该是某个隐居久矣的老前辈再度回归江湖了。”

  “南溟可经不起折腾了……我隐隐感觉,王女和那位前辈的到来,代表着一场新变革就要开始了。”

  两人身为南溟最高统治者的随从多年,知道很多内幕,他们能够从细微处察觉到山雨将来时的征兆。

  “七年前发生的那场变故,就已然揭开了这场变革的序幕,魔尊也准备了很多……没想到今天终于要面对了……”

  “怕是一场事关所有魔种的风雨就要来临了,而且,不可避免……”

  几人进入内府后,各自就坐,魔尊取出数十瓯佳酿以及三枚酒盏。阿周又聊起刚才谈到的七年前后变故,魔尊神色也变了几变。

  魔尊举了举酒杯,沉声道:“小蝴蝶,你既有去往北溟的渠道,又身为魔种一族,还是本尊最好的兄弟之一,有些事情本尊认为也是你必须了解的,而且你也须承担你所应当背负的责任。”

  阿周挺立身躯,饮下整整一盏烈酒,昂然道:“不瞒兄长,我此来南溟便是为了众魔种寻一条出路来,此事也正要兄长助力!”

  “既如此,本尊也不是很会讲叙,一切因由不如你自己亲自来看,如何?”魔尊回头一望,眼神柔和了些,“我儿,你过来,我来恢复你那段丢失的记忆。”

  小冷犹豫了下,在血脉的感应下,终究还是走上前来。

  魔尊将左手搭在小冷额头,右手掐起诀来:“喏!”

  他发出一声闷哼,右手凌天一指,一朵方圆三尺的云雾便出现在堂前。

  阿周眼眸一缩,他自是看出这手段由何。这分明便是先魔尊取他前世记忆所用的手段,只不过虎儿哥更是将其实现了外放!先魔尊败退后,很多技艺都落在了虎儿哥手中。可惜的是,阿周传承了先魔尊的修为,那时先魔尊已然乏力身死道消,除了造化图、不灭灯外的其余法术技艺却未有余力让阿周继承下来。

  那云雾朦胧间,一个面色孤傲的女子映入眼帘,正是小冷。与失忆后怯懦温柔的她不同,此时的她面罩寒冰,更似有生人避让、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

  阿周回首看了看小冷,见她看此情景面色呆滞,料是已陷入回忆之中,便不再多顾,专心地看起云雾变幻。

  魔尊控制着云镜的发展,将其开始于七年前变故的那一刻。

  那时虚空河水虽也是南溟祸患之一,但远不如此时泛滥。血色天空下,小冷正与一干长老汇聚于天尽头那黑洞之下,不过那黑洞此时尚未出现。

  约莫有二十几位长老级魔种,他们化形程度很高,应是南溟中较高阶的一部分。

  他们围绕小冷组成一个不知名的阵法,阿周隐约看出小冷站在阵眼位置,她取出一枚血红色宝石,贴在两手之间,嘴里念叨着奇妙的咒语。

  阿周微微蹙眉,虽听不到声音,但阿周却从她的嘴型可以大略推演出咒语为何。令他颇为不解的是,可这咒语竟与造化图的开封咒语有着八成相似!

  而就在咒语完成之时,天空中突然一阵变动,一座恢宏的血红色大门凭空出现。小冷及一众长老面露欣喜,纷纷幻化出双翼,向大门之处飞去。

  门上模样一如阿周往日所见,有两个菱形状并不相同的小孔。小冷见此情境,遂将手中宝石嵌入其中一处。而就在此时,变故陡生。只见这大门忽如海上漩涡一般,从门的边角开始扭曲,然后形成不同层次的皱褶进入了诡异的旋转之中。

  小冷察觉出异样,立即取出宝石放回怀中,同时急呼众长老后退。

  ……

  怀中不灭灯突然出现躁动,阿周不解,急忙与鲲的精神波动起来。

  “阿周,你快快将识海放开一丝,我或可解开大长老他们失踪之秘!”

  阿周不疑有他,依言照做。

  只见一团七彩云雾涌入阿周识海,云雾变化间,北溟虚空之河映入眼帘!

  “鲲,你也会这法术?”

  鲲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我是用幻想力想象我会使用这种法术,这样做比直接使用这法术负荷更大,而且不能持久……”

  阿周微惊,幻想力还可以这样用的?“可这些法术的运转法则你并不了解,你如何确保这些灵力会按照这法术运转的轨迹波动?”

  鲲哂笑起来:“有些时候,骗过自己就够了,当你自己都把假的当作真的时,那么依你为核心运转的东西便不会质疑他的真假,自欺有时也是一种欺人的方法,毕竟,当你都能够骗过自己的时候,骗过别人就不难了……”

  阿周摇头不解,可灵力这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会被欺骗么?阿周还欲再问,鲲却已经在不灭灯中沉沉的睡过去了。

  识海和大厅中两团云雾同时播放着回忆,却并不耽误阿周的观看。以他如今精神力的强大,心分两用实在容易得很。

  识海中……

  如同长桥、匹练般横亘在北溟海岸的虚空之河突然毫无征兆地石化了起来。桥尽头处的大门轰然变化,如南溟那扇大门一样开始了漩涡式转动。

  几乎同时,两朵云雾中的大门图像又开始变化起来,两个幽暗深邃的黑洞各自出现在门所在的位置,取代了门的存在。

  继而,北溟黑洞散出无边无尽的黑雾,南溟黑洞涌出汹涌磅礴的虚空河水!

  小冷及一干长老大惊失色,几个来不及闪躲的魔种瞬间被河水淹没尸骨无存。其余长老寻处站定,看着河水肆无忌惮涌入南溟,无数民居被破坏,无数魔种被湮没,面色难看得很。小冷看着低阶魔种家园毁灭,双眼不禁湿润。

  北溟的异动很快引起了鲲族的警觉。他们立刻集结全族飞至虚空之河处,熟料就在此时,那黑洞中竟突然传来极强的吸力。一众鲲鱼根本无法抵挡,在这强大力量的拉扯下,统统被吞噬入黑洞之中。突然,阿周眼眸骤缩,一对正在挣扎的鲲引起了阿周的注意。这不就是金灯里暂存的鲲么?他怎么也会在这?他难道没有被吸进黑洞?

  似是为了回答阿周的疑问一般,一盏金灯突然罩住了这两条鲲,生生打断了黑洞对他们的吸引。一个脸戴面具一身黒氅的男子走了出来,他似乎能无视黑洞的吸力。他漫步向前,抬手收回了金灯,并一跃上了石桥,他将右手按在黑洞上,一层层漩涡波动再次出现,转瞬间黑洞又变回了灰黑色的大门……

  “姜尚!”阿周见过他化身飞熊时带过的面具,与此时一般无二,却是姜尚无疑!

  而南溟的黑洞也开始有了吸力,各长老刚刚站定便尽数被吸了进去。小冷也无法抵抗,更是在被这力量拉扯间被重物撞到了脑袋。就在黑洞堪堪吞噬她的身躯之时,那条叫做阿泰的海兽突然出现一口把她吞了下去。

  巧合的是,此时身处北溟的姜尚已将那黑洞变回大门。南溟的黑洞虽未如此变化,它的吸力却停止了。可身躯庞大的阿泰在这强劲吸力下的惯性仍是极大,竟一下闯过了那空间障壁,意外进入了北溟!

  如此如此,七年前的种种终于浮出水面。阿周不禁汗毛直立,这里面竟有着如此之大的阴谋!

  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就在这魔尊殿渲染开来……

继续阅读:第二十章 再见不是当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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