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儿。”
欧阳诺拉住她胳膊,低叹一声,“我没有不信你。”
“你有。”苏瑾唇角扬起,眼中却是一片落寞的冷淡,“你在怪我。”
她声音平淡,几乎没有情绪波动。
却又带着几分隐隐的压抑。
“欧阳诺,你在怪我没留有余地,毁了柳熏儿。”
欧阳诺一默。
这话他确实没法反驳,因为扪心自问,他心里确实对苏瑾有几分责怪。
诚然柳熏儿有错,但这番做法,却是将柳熏儿这个人给毁了。
没有半点余地。
柳熏儿的一生都毁了。
那般一个妙龄女子。
是他从小陪着长大的小表妹。
……说没有丁点感情是假的。
猫狗小动物养的时日多了,它们出事都尚且心疼,何况是有着亲戚关系的小表妹。
诚然爱着苏瑾,却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对柳熏儿下手。
苏瑾何等伶俐之辈,瞅得他神情,不由得低低笑了。
“你果然怪我。”
“你怪我心狠手辣,怪我没有爱屋及乌。”
她笑得凄冷,却又决绝。
“欧阳诺,你可有想过,如果不是我及时反应过来,如今柳熏儿的局面,便是我的下场吧?”
“那个时候,你是否也会这般义愤填膺为我讨回公道?而那些受过的伤,怎么弥补?”
“柳熏儿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着。”
“她抓了我母亲,试图毁掉我,这样的人,我为何要手软?你欧阳诺从来也不是良善之辈,手上沾染多少人命,而那些人命,是要来杀害你的,如此你也放过他们吗?”
“若是你没有,如今就没有资格怪我。”
“柳熏儿,我给过她机会了。”
缓缓抽手,将胳膊从他手中挣脱,看着他的目光,是她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冷冽。
“欧阳诺,你最好祈祷我母亲没有事,如若不然……”
苏瑾捏了捏拳头,面上笑意清浅,眼中冷漠如刀。
“我不介意让你所谓的亲亲表妹,以及所有相关人物陪葬!”
“苏瑾!”她的狠话诛心,欧阳诺忍不住低斥。
“怎么,不信?”
心口那里,似乎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
苏瑾扬唇,眼里戾气如同被大风卷过,带着几分凶残。
“你可以试试。”
虽说她现在跟苏府那些人没有多大干系了,苏府的事情她不好管。
但因为她才连累到的宁清香,她绝对无法坐视不理。
毕竟宁清香……
不仅仅不是无辜路人,还是原身的生母。
不论如何,她到底承了原主的情,替她活下去的。
所以宁清香不能有事。
就这么护短!
就这么眼里容不得沙子!
欧阳诺若是护了别人的短,站到柳熏儿那边去,那她就连他也一起收拾!
她就站在他对面,眼里的波澜,如同暴风席卷,汹涌朝他砸去。
欧阳诺心头狠狠一震,被她忽然展现的另一面给惊住。
苏瑾看他这样子,心头越发失落,一甩手,转身离开。
这个男人……
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他不是不爱她,也不是不护她,只是在他心里,亲人的分量,占得比她稍重了一些。
从方才她进了内殿,遇到上官夭夭和柳熏儿,而后到皇后欧阳诺等人过来无畏一直没有出现,她就有所预感了。
无畏是欧阳诺的人。
也是欧阳诺让来保护她的人。
代表了欧阳诺的意志。
只因为对付她的人是柳熏儿,便睁只眼闭只眼……
说不气愤是假的。
她走得快,欧阳诺也反应得快,身形一闪,便拦在她前头。
他俊眉凝起,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复杂。
“跟我回去。”
“然后被你齐王府一干人针对?”
苏瑾嗤笑,眼中冷厉浮动,“那是柳熏儿的主场,不论你还是柔妃,甚至齐王府的下人,都向着柳熏儿。”
“我毁了柳熏儿,所以关起来折腾报复?”
“我护着你。”欧阳诺说道,眼眸定定看着她,仿佛看入她心里。
他说着,一字一顿,刻骨铭心。
“跟我走,我护着你。”
简简单单几个字,让人心口起伏不定,久久不得平息。
苏瑾唇角扬起,缓缓笑了。
但笑意不达眼底。
“可我……不信呢。”
“母亲行踪还未找到,我不能冒险。”
“抱歉了,欧阳诺。”
“苏瑾!”
欧阳诺眼皮急跳,心头涌起不祥预感,他试图伸手去抓她,却在下一秒,面前的女子身形不动,却忽的原地消失。
……是真的原地消失。
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不曾出现过。
欧阳诺大骇,惶急四下寻找,可哪里找到半个影子?
拳头紧紧捏起,指甲深陷肉中,手背青筋暴露。
“苏瑾……”
他低吼一声,眼中赤色尽现。
“为何不信我!”
低吼之后,一拳砸了出去,将殿中偌大的柱子直接拦腰砸断。
柱子断,宫殿晃了晃,虽不至于坍塌,瓦屑碎砖尘土从上而下,纷纷扬扬撒了下来。
他立于原地不动,被扑头盖脸砸了一身,狼狈得宛若从泥地里滚出来一般。
却无动于衷,仿佛被夺走了心神一般,只怔怔发着呆,眼中赤色如星火燎原,一点点烧出炙热火海。
“主子!”
不知许久,无畏从外头走进来,瞧得欧阳诺样子,唬得三步并两步来到跟前。
“主子,出何事了?”
人影晃在眼前,声音也不算低,欧阳诺飘散的焦距重归,落到他身上。
却森冷如九幽地狱走出。
“刚才你去哪了?”
“属下跟着王妃走,在清月宫外遭到袭击。”无畏低头,“技不如人,被打晕过去。”
“晕了过去?”欧阳诺品味着这几个字,忽而凉薄笑了。
“你可知你这一晕,后面都发生了什么?”
无畏一顿。
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但脑子是个好东西,一转便已经猜到些许。
惶恐后退两步,单膝跪下。
“无畏失职,愿受惩罚!”
事情已经发生,惩罚又有何用?
欧阳诺目光幽幽盯着他,老半响阖上双目。
“自去玄武堂,领一百军棍。”
无畏咬牙,却没有一句怨言,顺从点头。
“属下领命。”
抬头看了眼面色黑沉,满身煞气的男子,想说些什么,终是身形一闪,无声退出清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