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时半刻,霍纸秋的身体就化为一具干扁的尸体,其中纷杂的记忆涌入罗睺的脑海,让他头痛欲裂。
修炼破立诀后,罗睺的精神力已经提升很多了,但是仍旧承受不住这巨量记忆冲击。
“小丘,不好好吃饭长不了高个。”
“娘,我不喜欢吃这个。”
“现在世道不好,等过年了让你爹给你割肉吃。”
“行!”
“不要天天出去疯跑,现在世道不好。”
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妇女拉住了正准备外出的孩子,说是妇女其实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此时她看着面前的孩子,目光中满是忧虑之色。
“娘,您老说世道不好,除了吃不到好吃的,您老是不让我出去玩,也没见哪儿不好。”
“你还小,外面儿发生了很多事儿,就连你爹都躲起来了。”
少年眼咕噜一转,猛地挣脱妇女的手,嬉笑道,“娘,我跟隔壁二娃子去摸鱼,回来给您补补身子!”
说着一溜烟就找不见人了。
那妇女见此模样,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任由他去了。
少年在村外的野塘里恣意耍弄,本就水性不错的他在熟悉的水域更是如鱼得水,从日中玩到日落,他一共摸到了一条肥美的大鱼和数条小鱼。
“二娃子,我先走了!俺娘还在家里等着我了!”
拾起河边的粗布衣衫,兜着捉的鱼就朝村里走去,他已经想象到母亲惊喜的目光了。
他的家庭说不上富裕,但也算不上贫穷,虽然不能像村里的大户天天吃肉,但是十天半个月还是能见到些荤腥。
其中的功劳还要数他,下河摸个小鱼小虾,野外抓只野兔野鸡,少年似乎从小就与别人不同,许多大人抓捕野兔和野鸡都需要武器和陷阱,可他并不需要。
按他自己的话说,他可以操控自己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抓住这些野物,众人只当是孩子的玩笑话,并没有多做在意。
正当他喜滋滋往村内走去时,忽然看到一阵阵浓烟从村内升起,见到这一幕,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敢起来,迈开脚丫大步跑了回去。
“娘我回来啦!”
一路上他听到许多哭嚎声,村口的二大爷好像是死了,他好像是听到了二大娘哭声。
他还在二娃子家门口看到大片鲜红的血迹,里面儿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他不敢往里面儿看,赶紧快步回到了自己家,看到门口倒塌的房门,他心中的预感愈发强烈。
“娘...”
他颤抖着嘴唇,手里紧紧拽着自己的粗布短衫,小心翼翼地护住手里的鱼,跨过短短的门槛,面前的景象把他吓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从来跟其它村妇不同,她从来不喜欢闲谈和八卦,也没有其它姑姨那般的大嗓门,就连教训自己,也总是温声软语的。
虽然母亲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是做起事来从不含糊,洗衣烧饭,种地锄田,男人能做的她能做,男人不能做的她也能做。
可就是这么一个刚强的女人,如今被人残忍杀害,不仅身首异处,甚至连四肢都被扔到了不同的地方。
“娘!”
他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手里的鱼滴落在地上,扑打扑打地扇着尾巴。
再抬头,眼底的景象变成了翠生生的野草,他抱着娘亲的头颅朝河外的野塘去了,他要找到二娃子,告诉他村里出事儿了,然后去找自己的父亲。
可还没等他到野塘,就被人拦下了。
“小子你抱着个死人头去哪儿去?”
是一行穿着统一服装的人,在他们的胸口写着一个大大的清字。
他抬起头,一群人的脸上满是嬉笑之色。
“你们是谁?”他谨慎地问道。
“我们是谁?”其中一个满脸痞气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见他见少年长的俊秀,心里起了一丝邪恶的想法。
低头看了一眼少年,发现他手里那个人头自己还是有印象的。
“呦,大家伙看看,这小子手里抱着的是哪个刚洁烈女。”
他有些谨慎地看向这些人,他也不懂他们嘴里的刚洁烈女是什么意思。
“玩不了她,玩玩他儿子也一样。”那痞里痞气的大汉嘿嘿笑着,脸上满是淫邪的意味。
“男的你都不放过,兄弟们睡觉都危险了。”众人哄堂大笑。
只有他紧紧抱住怀里的母亲,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滚蛋,你们一群糙汉,后门比砂纸都粗,哪能跟这种一掐都能出水小孩儿比。”说罢,他自己也嘿嘿笑了起来。
旋即便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了他,将他母亲的头扔到了一边,嘴里骂了一句。
“晦气的东西。”
说罢,便伸手去扒他的裤子。
他本来已经被吓得呆住了,直到这个大汉把他妈妈的头丢在地上的时候,他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群人就是屠杀整个村子,杀害他母亲的真凶!
虽然他不经世事,但还是被吓了一跳,张开嘴就咬住这个大汉的手,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印而后猛地朝那人的裤裆踹了过去。
“哎呦!”
大汉吃痛,松开了抓他的手,旋即裆部就经历了雷霆一踹,一下就把他踹的跪坐在地上,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号叫。
这一下下去,恐怕以后想糟蹋人家姑娘都有心无力了。
这一幕让围观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李流啊李流,打了一辈子鹰,却被一只雏鹰啄瞎了眼。”
李流站起身,捂着裆部满脸痛苦之色,用另一只手抽出长刀,咬牙切齿地说道。
“看我不把你削成人棍!”
突然,一个石子扔到了痞子大汉身上,好巧不巧一下砸中了他的眼睛。
“哎呦,谁!”
这一下把他砸得更加恼怒起来,朝着石子的轨迹过去,正看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正是二娃子!
“放开丘哥!”他高声叫道,不过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二娃子!快走!”他见到来者,赶忙喊了起来。
他连滚带爬地抱起母亲的的头颅,随后就想带着二娃子赶紧离开。
可,为时已晚,那些匪徒已经将他们围了起来,面带戏谑地看着两个少年。
那个叫做李流的大汉,拿着钢刀,挤进了人群中。
“交给你了李流,不要留活口。”领头那人淡淡道。
“好的老大。”李流的嘴角掀起一抹残忍的笑。
他走到二人面前,表情如同刚从地底爬出的恶魔。
“你不是爱当英雄嘛?我让你当!”
李流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丘,而是抬手两刀削去了二娃子的两条肩膀,痛苦让这个六七岁的少年撕心裂肺地痛嚎起来。
他没有立马杀死二人,而是选择折磨。他要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朋友被他一刀一刀杀死,就像当初杀丘的母亲一样。
李流想让丘见到这个少年是如何痛苦得死去的,先折磨丘的心理,再用刀削去他的皮肉将其折磨致死,这才能让丘的痛苦最大化。
二娃子躺在地上,由于失血过多,他已经没有残嚎的力气了,丘只能隐约听见二娃子微弱地痛叫声。
“疼啊。娘、爹二娃子好疼。丘哥,我疼啊。”
“二娃子!我杀了你!”丘盯着李流,烧红的眼眶中没有害怕,而是满满的愤怒。
丘的反应有些出乎李流的意外,他轻笑一声,一脚把丘踢开。
“一会儿就轮到你了,别着急。”
李流高高扬起长刀,猛地朝二娃子砍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李流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丘,他死死抱住怀里的二娃子,刚才那一刀直接划开了他的后背,甚至能看到其中雪白的脊骨。
“这么迫不及待的找死,那我就直接送你俩全部上西天!”
李流见到这一幕,嘴角的笑愈发残忍。
说着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刀,周旁的众人此时的目光中也没有什么同情之色,他们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
可李流的长刀却悬在半空中迟迟不动,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李流你在干什么?莫不是跟这小子看对眼了,看他白白净净的模样不忍心杀了?”有人打破沉默的气氛,调笑了两句。
可李流并没有反驳他,而是依旧保持着高举长刀的模样,看上去着实有些怪异。
忽然,李流的头忽然掉了下来,参差不齐的脖颈处流出大量鲜血。
见到这一幕,周旁围观的人全都愣住了。
“谁!谁在装神弄鬼!”匪兵头子见到这一幕,直接被吓傻了眼。
“你们...都要死!”
丘趴在地上嘶吼起来,一个看不见的人掐上了那个匪兵头子的脖颈,让他喘不过气来。
“饶命!好汉饶命,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绕我一命。”
匪兵头子没听清丘的话,还以为来了一个打抱不平的世外高人。
只听见一阵细微的咔咔声,那个匪兵头子就直接气绝身亡。
“鬼啊!”
见到这一幕,这些匪兵哪里还有对敌的心思,纷纷做鸟兽散了。
但丘可不打算放过他们,不一会儿功夫,这里所有的匪兵,都被屠杀了个干净。
丘看着面前横尸遍野的场景,忍不住吐了出来,等到将肚腹内的酸水全都吐出来,他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刺痛。
伸手摸向自己的脊椎,滑滑腻腻的感觉让他愣住了。
“这么大的伤口人还能活嘛?”一个疑问浮上了他的心头。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二娃子,此时二娃子的血已经流干了,双目瞪得浑圆,已经死的不能在死了。
“这就是死嘛?”
丘眼前一黑,也躺在了地上。
...
丘慢慢睁开眼,眼前的一幕吓了他一跳。
他现在在一个昏暗的房间内,房间的四角都点燃着白烛,在房间正中央画着一个巨大的法阵,其上都是丘看不懂的繁复花纹。
在法阵正中央,躺着一个失去双臂的少年,是二娃子。
他认出了二娃子,想挣扎着站起身,但是却又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拉了下来。
“二娃子!二娃子!”他高声喊道,想把二娃子叫醒。
“不要再白费力气了,这小子已经死了。”一个披着黑袍的男人慢慢从阴影里浮现出来。
“死了?”丘的目光一下子就暗淡下来,他早就知道二娃子已经死了,只是不想面对这个事实罢了。
“你是谁?”旋即丘抬起头,目光穿过男人的黑袍,在他的脖颈上长着一条骇人的伤疤。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你要成为谁?”男人淡淡开口。
“成为谁?我是丘,我不会成为任何人。”丘有些疑惑,不了解这个男人说的什么意思。
“丘?很好听的名字。”男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当然,山丘的丘,俺娘给我起的,以后我要成为一座顶天立地山丘。”说到这,丘的目光愈发黯淡了,“可是俺娘再也见不到俺成为山丘了,她死了。”
听到这话,男人呵呵笑了起来。
“俺娘死了,很好笑吗?”丘盯着男人,目光里满是冰冷的杀意,一道虚无的影子慢慢波动起来。
“你误会我了,不要着急使用你的旗,我可以复活你母亲,但你要付出代价。”男人呵呵笑着。
“你能复活俺娘!”丘的眼睛一亮,完全没听到他说的旗和代价。
“当然,只要你肯加入我们。”男人点点头。
“我愿意!”丘没有犹豫。
“先别急着答应,如果你要加入我们,就要和过去的一切说再见,你的父母亲人都不能再见,甚至连你的名字也不能再用了,你要跟我这一脉姓,要姓霍,叫霍纸秋怎么样?”
男人继续用那种带着笑意的语气,仿佛他肯定丘会加入他们一般。
果然,丘并没有任何犹豫,“只要你能复活俺娘!”
“当然,就想复活那个小子一样。”黑袍男人伸手指了指,丘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二娃子。
二娃子如今已经睁开眼了,他双目呆滞,静静地望着眼前。
“二娃子!”丘满脸惊喜,高声叫了一句。
丘的声音很大,二娃子却仿若未闻。
“为什么他不理我?”丘扭过头看向黑袍男人。
“他还没完全复活,当然不会理你。”黑袍男人呵呵笑着。
他慢慢掀开兜帽,露出一张颇为俊秀的脸,温和的笑容加上柔和的语气,除了脖颈上的疤痕十分吓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都不像是一个坏人。
“要怎么样才能完全复活?”丘锲而不舍得追问道。
黑袍男人从黑袍的衣摆下方拿出一双手臂,在这双手臂的小臂处有一道极长的伤疤。
“看好了。”
他将两个手臂扔到了二娃子身边,随后嘴里念叨一些让人听不懂话,随着字符从他嘴里挑出来,整座法阵竟然泛出淡淡地红光。
忽然室内四角的白烛剧烈燃烧起来,令人惊异的是这白烛竟然留下大量红色的烛泪,看上去颇为瘆人。
这些红色烛泪顺着地上的法阵纹络,慢慢汇集到那两条带着伤疤的手臂和二娃子上。
随着白烛的剧烈燃烧,法阵上的血红烛泪越来越多,甚至要漫出来了。
法阵慢慢冒出一阵一阵的灰雾,经过丘的细致观察,他发现这些灰雾竟然全都钻进了那双手臂之中,手臂上的伤疤张开了一道口子,贪婪地吸食着眼前的灰雾。
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眼前的一幕早就把他吓傻了。
那两只手臂似乎是吃饱了,不再吸食灰雾,而是用手指当做脚,跑到了二娃子的面前。
二娃子神情呆滞,他慢慢张开嘴巴,直到将嘴张开到一个骇人的地步,那两条手臂挨个跳进了他的嘴里。
此时黑袍男人念咒的声音也停了,整个房间里只能听到二娃子将手臂咬碎的声音。
咔擦咔擦
每一下都像是咬住了丘的心脏,让他感到十分的心悸。
张开嘴,哇得一声吐出来了,可是除了吐出一些酸水之外,什么也没吐出来。
随着二娃子啃食手臂,他的肩膀处也长出了大量的血肉,生长出了两条似曾相识的手臂,两条手臂的小臂上也长着一条骇人的伤疤,他意识也随之恢复清明,只是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丘哥,这是哪儿?”二娃子看着周遭陌生的景象,顿时也惊慌起来,好不容易看到丘,好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赶忙爬起身朝他跑去。
丘惊叫了一声,“别过来!”
二娃子闻言,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二娃子?”
“是!”
“你的大名是什么?”
“李硕。”
“今年几岁。”
“七岁。”
“我们的秘密基地?”
“出村口,密林第七棵大树,右拐有个河。”
听到这些只有二娃子知道的事情,丘愣住了,“你真是二娃子!”
“丘哥,你怎么了?”
“好了别叙旧了,要是再晚些,你妈妈可能就活不过来了。”黑袍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带上了兜帽,催促了一下霍秋纸。
霍秋纸这才反应过来,他既然能复活二娃子,肯定也能复活自己的母亲,于是赶忙应道,“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