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练篆香与讲信用
小香颂2020-12-01 22:343,062

  春路雨添花,动了白鹭山的一片春色。

  几天后,大家都知道了考试的最后一门是香道,只是对于别的同侪来说,这只是一个测试成绩。而对于谢宜味来说,这决定了她能不能继续留在这儿。

  她当然不想离开白鹭书院,这里有温柔可爱的好闺蜜,有回味无穷的点心,还有许许多多好玩的同侪们……

  最重要的是,若以这种悲壮的方式被赶回家,她那个重脸重面的老爹恐怕又要请家法了。

  想到这儿,谢宜味便自发地留下温习香道。

  在场的还有另外一些想要考出好成绩的同侪,其中不乏像沈宥这种将门门功课做到极致的学生。

  谢宜味对篆香一窍不通,拉了言蕙之给她演示。而言牧之自然也厚脸皮地跟在她俩旁边犯花痴。

  “宜味,你不要着急,我慢慢给你讲解,你就跟着我的手法做,今晚回去再多练练,总能做个七八分像。”

  言蕙之乃大家闺秀,知书达礼,对“焚香、点茶、挂画、插花”这文人四艺样样精通。

  只见她凝神端坐在桌子中间,将篆香工具一一摆放整齐,挽起袖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先用香铲由外而内均匀松捣香灰,接着是由下往上……”

  言蕙之一边讲解,一边操作,玉葱似的指头上下翻转,看的谢宜味怀疑自己的手是不是只在剥虾姑时有点作用。

  “现在我们要拂尘了,拿小掸子轻轻地、慢慢地感受这个力道……”

  “好了,宜味,我要开始置香了……”

  言蕙之每做一步,都会点明一下,可谢宜味看的是云里雾里,不过这香料还挺好闻。

  “好香啊!”

  谢宜味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麝香味,仿佛来到了爹爹出药的药房中。

  “那是自然,这香名叫‘四和香’,是顶名贵的香品,由沉香、檀香、龙脑香、麝香四味珍贵香料合成。整个益安城只有一家特供的香铺才有货,且只接受预订。”

  言蕙之似乎对珍奇异宝有一种特别敏锐的洞察力。

  看来,不是高官贵族,还真是无福消受这样名贵的香品,也难怪谢宜味没闻过,他那抠搜的老爹怎么会舍得买!

  “哇,那咱们书院还真是实力雄厚,竟然给我们用这么好的香来考试。”谢宜味甚至觉得,给她练习,都有点暴殄天物了。

  “宜味妹妹若是喜欢的话,我明天拿几盒送到你家,你熏衣服也好,熏花园也罢,用完了只管告诉我!”

  在一旁的言牧之正愁没处献殷情,如今他有了猎艳资金,喉咙响了,腰杆也直了。

  不料,却被亲妹子瞪了一眼:“哥,你怎么不去练习?明日就要考试了,准备好了吗。”

  他哥几斤几两,没有人比言蕙之更了解。

  “嘁,这种事怎入得了我的眼,若不是陪宜味妹妹……咳,还有你,我早就回去喝酒了,谁有空在这儿浪费大好光阴!”

  言牧之脸皮厚,索性也想得开,每次考试力争最后一名,雷打不动的垫底。

  他是不要好,而谢宜味是学不好。

  “宜味妹妹,要我说啊,你也别练这玩意儿了。不就是被劝退嘛,怕什么。不如我叫父亲上你家提亲去,如何?”

  “咳咳……”一句话把正在拨弄香灰的言蕙之惊得够呛,手都拿不稳了。“哥,你又在那胡说什么!”

  “我可没胡说,蕙之,这个嫂子你还满意吗?”

  “……”

  真是越说越过分,要不是看在言蕙之的面子,谢宜味早就翻脸了。她顺手就抄起一根篆香针,往言牧之手背上戳去,力道不重,速度极快。

  “言同侪,你不去写话本简直屈才了,不然这异想天开的能力绝对能收获一批读者。瞧瞧,还没吃酒,就已经说醉话,我得帮你醒醒脑子。”

  虽然谢宜味语气带着玩笑之态,但表情却异常严肃,丝毫没有半分笑意。

  言牧之吃痛,“哇”地叫出来:“宜味妹妹也觉得我有这才能?我们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

  直到看到谢宜味又举起了那枚针,他才识趣地闭了嘴,默默退到一旁。

  “宜味,我哥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啊。若是有什么言语冒犯之处,还请见谅。”言蕙之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谁冒犯谁还不一定呢!”

  谢宜味根本没把这些事放心上。她现在只想顺利地通过考试,不过,有一点,言牧之倒和她想的一样。

  也不知是哪个人闲的没事干,创造出这一套矫揉造作的篆香手法。这不就跟打架一样,明明最后都是为了置人于死地,非要加些花拳绣腿的动作,多此一举!

  小俞氏制作香料多年,谢宜味就从没见娘有这些繁琐的步骤,可她的衣服和房间不照样香喷喷的嘛。

  质疑归质疑,谢宜味还是虚心地跟随着言蕙之练习了几遍,她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邻桌的沈宥默默旁听了全过程,不管是谢宜味想留在书院的动机,还是言牧之无孔不入的骚扰。

  沈宥合上了自己上课时的香道摘录笔记。

  本来他还计划着谢宜味可能会无意中瞥见,然后把它抢走,那么,他就做个顺水人情,当是作为错怪她的补偿。

  哪里知道这言蕙之那么厉害,就连“四和香”的细枝末节都了解的如此透彻,沈宥只能悄悄收起笔记,装作一切都置若罔闻的样子。

  *

  第二日一早,沈宥早早就到了书院,正当他准备去找谢宜味聊聊时,却看见言牧之又屁颠屁颠地转悠过来,在趁人不备之时,他居然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青瓷香炉。

  “宜味妹妹。”谄媚的声音,沈宥听了都一阵鸡皮。

  “干啥!”只见谢宜味连头也没抬。

  “这是我专门托人找了益安城顶级的香道大师给咱俩篆的香,一会儿你就偷偷把这个成品香炉交上去,神不知鬼不觉的,老师绝对不会知道。”言牧之道。

  “然后呢?”谢宜味不解。

  “然后你就可以留下了!”言牧之言之凿凿,自信满满,“我知道,宜味妹妹你想方设法不想离开书院就是因为我……”

  啥,一句话把谢宜味的早起的瞌睡都唤醒了。

  “不然你怎会与我妹如此要好,也不会送我那袋桂圆干……我知道,本公子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你难以自恃也是情有可原……

  谢宜味正在吃荔枝干,耳边回荡着言牧之痴人说梦的声音:“宜味妹妹,其实我也对你情根深种,所以,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心想事成的……”

  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呸呸呸!”

  谢宜味嚼着荔枝,吐掉壳,打断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看你不仅有写话本的能力,还有演话本的实力,我警告你,你再在我面前出言轻佻,别怪我告诉山长,大不了两败俱伤。”

  够蛮横,但言牧之却觉得新鲜。

  “还有,你赶紧把你这个什么大师成品香收回去。言牧之,你这不是想帮我,分明是想害我。明知道戚博士对舞弊的学生深恶痛绝,还想让我铤而走险!”

  谢宜味可不敢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

  “我谢宜味虽然不是什么品学兼优的人,但也不想被人看扁。沈宥上次还教育我呢,什么人无信而不立,搞得我多没信用似的。”

  谢宜味受家里影响,明里暗里总会和沈宥比较,她自知才不如人,但就算要走,也走的光明磊落。

  “可是……”言牧之从没被人拒绝过,面子和里子都挂不住。

  他有些挫败地站起来,忽然撇间领桌的沈宥正关注着他们,没来由的火气就冒上来:

  “看什么看,你个病猫假正经!”

  说罢,大摇大摆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沈宥也不和他争辩,只是冷笑了一下。

  若是平日,他听见人家这样骂他,心里肯定会不悦,但今天,不知是因为谢宜味突然提到了自己,还是因为暗爽言牧之被教训,沈宥竟然豁然开朗了。

  只是,他昨晚熬夜为谢宜味篆好的香,此刻怕是很难再拿出来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人居然改邪归正了?

  难为他还苦心又是替她找同款香炉,又是模仿初学者的手法篆香,这会儿,拿出来献宝岂不是被谢宜味骂道狗血淋头。

  沈宥握紧了香炉,使劲地往桌下藏。

  “沈宥,你又在那悄无声息地做什么呢?”

  谢宜味以为他又想搜集证据,企图举报自己,便义正言辞的声明:“我有言在先啊,这次可不是我的主意,等下你别再叽叽歪歪地污蔑我了。”

  “是,谢同侪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沈宥松了口气,还好她没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那当然,作弊的都不是正人君子。”谢宜味骂道。

  “是……”

  沈宥忽然有些感谢言牧之了,要不然他指不定变成什么样惨烈的炮灰呢。

  这时,开考的钟声将他的思绪拉回,学生们安静下来,铺好工具,每个人沉下心来,专注着眼前的那一个小小的香炉。

  考试由山长亲自监考,时间为半个时辰。

  只见,炉烟方袅,草木自馨,人间情旷之乐,不过与此。

继续阅读:16、荔枝壳与平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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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御医的两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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