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谜
女生寝室已经熄灯很久了,徐薇把手机放在枕头旁,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也准备睡下了。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一声。她在迷迷糊糊中拿起手机瞄了一眼,看到了一条QQ里有人添加她为好友的消息。
点开那条消息后,一个样子非常帅气的男生头像出现在她眼中,令她的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网友的名字叫“千人千面”。
添加好友后,对面随即发来一则消息:这么晚还不睡?
对啊,你不是也没睡?徐薇回道。
深夜无聊,我们来猜谜吧,猜中就给你发红包。
徐薇一听,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看来这个人应该是见过自己,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晚找自己。这时对面又发来一则消息:你现在去门口拿一样东西,我们来看物猜谜吧。
看物猜谜?徐薇有些奇怪,现在都已经凌晨了,寝室早就关门了,怎么可能有人把东西放在她们寝室门口?但是出于好奇,她还是用手机照明,爬下了床。
夏日里寂静的深夜,一股森冷的风突然吹开窗帘,吹到徐薇背上,像一只无形的凉手轻轻地拍了她一下。她打了个哆嗦,轻轻地打开门。
灯光照在门口,徐薇的双眼瞬间放大,恐惧从脚底蔓延至心头:只见两个干瘪的人头中间插着一根玻璃管子,像一个哑铃一样竖着立在门外。徐薇赶紧关上门,连滚带爬地爬上了床,缩在床头的角落里。
努力地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心情后,她赶紧给“千人千面”发过去一条消息:你有病啊你!这什么鬼东西?我不猜了!说完她便要删除好友。可她的手机像是出了故障一样,无论怎么删除都无法将这个“千人千面”删掉。
对面又发来消息:猜中发红包。猜不中,死!超过三十分钟没猜出来,死!只有三次机会哦!
徐薇呆住了,这难道是恶作剧吗?黑夜之中,寂静无风。就在徐薇不知所措时,对面又发来了消息:看看你的床。
徐薇连忙拿起手机朝四周照去,随即发现门外那两个造型奇特的人头竟然莫名其妙地跑到自己的床上,而且就摆在她旁边,甚至都让她闻到了皮肤腐烂的味道。这怎么可能,这东西明明是在门外的!徐薇想要大声喊,但是嗓子却像是被人掐住一样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她终于明白过来,如果自己不猜或者猜错了,可能真的会死。于是她不得不强压着恐惧仔细端详它。
这两个人头已经和风干的腊肉一样干瘪,眼眶处只剩下两个黑窟窿。它们的脖子处用一根玻璃管子连在一起,看起来像一个哑铃。难道是哑铃?徐薇给“千人千面”发过去哑铃两个字。对面立马回复:继续猜,还有两次机会。
不是哑铃会是什么?徐薇已经不想继续观察了。她只是一个普通女生而已,而且这可是人头……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仔细地照了照人头,发现能通过玻璃管部分隐约看到其中一个人头的大脑部分竟然是空的;而另一个人头里面却盛满了红色的液体。
徐薇有些奇怪,便把盛满液体的一头朝上,中空的一头朝下,发现上面的液体并没有往下方流去。难道想错了?她原本还以为这个造型会是沙漏呢。徐薇有些泄气,手臂也有些酸涩,便将人头倒了过来。可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人头里的液体竟然像是不受引力影响一样,顺着玻璃管子向着上方的人头流去。这竟然真的是一个沙漏,而且是倒流的!
这下徐薇更加困惑了,谜题的答案肯定不会是倒流的沙漏那么简单。那到底是什么呢?沙漏,倒流。沙漏代表时间,那倒流肯定就意味着时光倒流了。时光倒流的话,难道是……
徐薇赶紧给“千人千面”发过去一条消息。
窗户
答对了,真聪明。没错,答案就是“回忆”,这是奖励。对方通过QQ发过来一个红包。徐薇点开一看:八元一角七分。金额少得可怜,更奇怪的是金额竟然精确到分。
她想把“沙漏”弄走,却发现它早就消失不见了。她的心情并没有恢复平静,睡意全没了。她仍旧缩在角落里,极为谨慎地看着漆黑的寝室。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而且日期已经是八月十七号了。等等,徐薇瞪了瞪眼,为什么这个数字有些熟悉呢?她赶紧点开刚发来的红包一看,八元一角七分,一点儿都不差——难道这红包的意思是今天它还会来让自己猜谜?
徐薇胡乱想着,思绪突然变得很沉重,一下子昏睡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她的室友许晴和李静也已经回来了。徐薇问室友怎么不叫醒自己,她们说早上怎么叫她都叫不醒,所以干脆不叫了。徐薇听后赶紧把昨晚的恐怖经历告诉了她们。她们听后也觉得很诡异。大家都相处一年多了,彼此的感情很好。于是她们决定整晚守着徐薇,看看会发生什么。
徐薇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逐渐变黑的天空,眉头紧皱,开始心绪不安起来。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又响了一声。她战战兢兢地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千人千面”又发来了消息。你昨天洗的衣服,是不是忘记拿了?还不快拿到阳台晒晒。
它怎么知道我昨天洗了衣服而且还忘记晒了,难道是在寝室里偷窥我?徐薇更加不安地想着,可是鬼的话她不敢违背,只好下楼到公共洗衣房拿出衣服晒在了阳台上。挂好最后一件衣服,徐薇回过头来准备进寝室了,就在这时,她竟然透过窗户的玻璃看到室友许晴背着一个白衣女子!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女鬼。因为它的头发非常长,已经拖到地上了。可那头发竟然不是长在头顶上,而是长在脖子上的,像披风一般从脖子处散落。它没有眼球,无数蛆虫在七窍里钻来钻去,有一些还落到了肩膀上!而当她正要大喊的时候,玻璃那边的许晴也惊恐地看着自己。她前前后后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身边什么都没有。就在这时,在床上躺着的李静翻过身来,正好看到她俩的异常,连忙起身下床,把徐薇拽了进来。
一过阳台门徐薇就觉得不对了,因为她看到许晴背上什么都没有。更加摸不着头脑的是刚下床的李静,不知道她俩隔着玻璃到底在瞪什么眼。
这时,徐薇的手机再次响起。她拿起来一看,屏幕上只有几个字:谜题:窗户。
谜题竟然是这个,怪不得要让自己到阳台晒衣服,原来只是个引子。许晴与李静也看到了谜题,不知该如何解答。这时天已经黑了,许晴去打开灯,玻璃上映出了三个人模糊的轮廓。
“难道是镜子?”许晴忽然想到。
“不会的,它不会出这么简单的谜题。”徐薇摇头答道。
“你们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李静焦急地问道。
徐薇与许晴对讲了刚才的遭遇,李静听完后走到阳台,隔着窗户看她俩,结果吓得她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看到她们两个竟然都有一张硕大的嘴,而且已经完全腐烂,不知名的小虫子不断从嘴中拱出来掉到地上。而当她侧身从阳台门往里看的时候,又发现她俩一切正常。
真是怪事,明明是透明的玻璃,怎么通过它看过去就不一样了?就在大家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许晴好像想到了什么,赶紧打开电脑搜索,最后一款概念产品出现在浏览器的画面中。
突变
这是某公司为了更方便与客户面对面交流而推出的概念产品——双面显示器。正面是显示器,反面也是显示器,但是它并不透明,与这窗户的玻璃还是有很明显的区别。
许晴开始按照之前徐薇讲的人头沙漏来逐一分析:窗户是透明的,人们可以看到另一侧的内容,而她们每个人通过窗户看到的内容都不相同。那要是一千个人站在对面,岂不是能看到一千个不同的鬼吗?
等等,一千个人……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难道这句话便是答案?
许晴想到这里,便赶紧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徐薇。徐薇听后也恍然大悟。而后她想到“千人千面”的网名,瞬间又觉得自己简直是白痴——它的名字不就是答案吗?
很快,对面就回过来消息:有件事情我忘记说了,第一道题有三次机会,第二道题只有两次机会。
徐薇刚看到这句话,一旁的许晴就突然用双手掐住了她自己的脖子。她的眼睛开始变的肿胀充血,像灯泡一般鼓了出来,头上的血管也像是要爆炸了一样。她一步一步朝寝室门退去,一直退到了堆放着清洁杂物工具的角落里。她松开自己的脖子,举起尖锐的铁质拖把杆,对着徐薇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喷溅,许晴僵硬地倒下,但拖把并没有将她全部刺穿,反而将她撑在半空,形成一个诡异的三角形。鲜血顺着拖把流了下来,慢慢地在地面流淌。徐薇跟李静两人赶紧跑过去扶住她,可她却已经死了。
这时,徐薇手机响了起来,对方又发过来这样一条消息:我不是在吓唬你,这是一个严肃的游戏。她替你回答了问题,也浪费掉了一次机会,所以她要来承担这个责任。任何人做任何事,都要承担责任!
徐薇颤抖起来,好朋友就在自己眼前死了,而且死得如此诡异。惊惧之余她也悔恨万分:许晴凭什么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是她将许晴牵扯进来的!
你到底是谁?她发疯似的追问。
呵呵,很快你就知道了。第二个谜题的答案是:臆测。接下来,去用那拖把拖地,每一个地方都要拖到,不准沾水,拖完地我告诉你下一个谜题。
臆测?主观的推测?为什么答案会是这个?
徐薇想要弄明白这个答案,却发现自己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她愣愣地看着旁边已经死去的许晴,而在她看手机的空当儿,李静已经把许晴放到地上。那个拖把已经被鲜血浸透,变得很沉重。徐薇慢慢地走到寝室墙边,一点儿一点儿地擦起了地。等到她将所有的地板都刷上一层鲜血时,李静已经把许晴抬到了角落。由于失血过多,许晴面色愈发苍白,像一个孤独的冰人。
徐薇拿起手机等待消息,很快“千人千面”便说道:谜题:拖把。
李静看到她愣愣地看着手机,便从她手中抢过拖把,放进厕所的水桶里使劲地洗了洗,而后甩了甩,举起要放到那张空床上——她们一直用这张没有主人的床晾拖布。可就在这时,徐薇突然喊道:“不要动,保持这个动作!”李静愣一下,便一直举着拖把。
“回忆,臆想,死亡,举着的拖把,鲜血染红了地面……”徐薇站在窗口处不断地喃喃念着这些词语,而后她的双眼瞪了起来,惊恐地看着寝室中唯一的那张空床。许久之后,她低下了头,蹲在地上痛苦地哭了起来。李静见她这么奇怪,便放好拖把走了过来,将她扶到凳子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做错了事情果然是要承担责任的!”哭泣中夹杂着徐薇懊悔的说话声。
“你发现什么了?”李静惊讶地问道。
徐薇没有回答她,而是拿起手机发过去两个字:录制。
对面发来一个愉快的表情:正确!看来你已有所领悟。那可否给我让我满意的综合答案,我到底想做什么?
看到这则消息,徐薇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她起身来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许久之后才说道:“真的是要负责的,任何事情。”
一旁的李静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刚想问,徐薇便继续说道:“第一个谜题的答案是回忆,说明整件事情与过去的事有关;第二个谜题的答案是臆测,说明又与个人的主观推测有关;至于这第三个谜题……”徐薇回过头来看着李静,“刚才你在晾拖把的时候,动作特别像进行某项工作的动作——不,不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什么动作?”
“你高高地举着拖把,尽量让有水的拖布远离你,恰巧与电影拍摄现场中工作人员举着话筒录制声音的动作一模一样。”
李静更困惑了:“拍摄现场?那么遥远的事情,跟我们又能有什么关系?”
徐薇垂头叹息:“跟我们没关系,但跟她有……”说着,她指了指寝室里唯一的一张空床。
郑爽
李静看了看空床,突然面露惊恐。那张空床上以前住着她们的室友郑爽,可是她半月前出车祸死了。难道是她变成了鬼?可是大家的关系还不错,她为什么要来报复?她觉得徐薇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徐薇读懂了她的眼神,懊悔地说道:“半个月前的那天是她很喜欢的那个男明星因为抑郁症自杀的日子。她在无法承受这一事实的第二天也因意外被车撞死了——也有可能是故意被撞死的。总之,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与那件事有关。”
“可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杀死了她的偶像。”李静更加不解了。
“的确不是我杀了他,但我也算是杀他的一分子。所以她是来复仇的,来向每一个杀她的人复仇!”
“一分子?你参与了谋杀?可那个明星不是自杀的吗?”李静几乎晕了过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薇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答道:“他的确是自杀,但也可以说是他杀,因为他是抑郁而死。在网络如此发达的现代,他抑郁的原因就是他人的评价!负面的评价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因此他不是自杀,而是被万千反对的声音迫害致死。而我是那声音中的一个,许晴也是参与诋毁的人之一。”
李静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这么说的话徐薇和许晴还真就是凶手之一。但是既然是为了心爱的人复仇,那干脆直接弄死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地搞这么多谜题,岂不是多此一举?想着想着,她突然想到对方刚才说“让它满意的综合答案”。难道她还有什么事情想要完成,却又气愤于徐薇的诋毁,因此才用猜谜来恐吓她,以达到报复的目的?那她最终想要完成的事情,到底又是什么呢?
李静正想着这个问题,徐薇却已经从痛苦中走了出来,只见她拿起手机回复道:同台演出。
对了!李静恍然大悟,很久之前郑爽就说过,她多么想和自己的偶像同台演出啊,她出演女主角,而男神出演男主角。没想到即便是死后,它还没有忘记这件事。
徐薇走了过来,紧紧地抓住李静的手说:“帮我完成它想做的,我就能活命!它并不想要杀我,要杀早就杀了!”
李静看她这个样子,心中也有些难过,没想到仅仅是几句批判性的话语,就引来这么严重的后果。唉,世间就是这样,很多祸乱的发生都仅仅源于一点儿小事。
“我帮你。”她点着头说道。
徐薇十分激动,这是她最后活命的机会,如果这件事情完成不好,她可能死得比许晴更惨。于是她赶紧拉上窗帘,关上房间的灯,而后把她和李静的手机统统打开,把死去的许晴的手机也拿了过来,统统放在床上,让手机的光在寝室里照出一个光圈。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把拖布正对着光圈,充当录音的麦克风。
这时,郑爽发来消息:点上四支蜡烛,放在光圈外,我就能出现了。徐薇立即点上蜡烛,而就在最后一支蜡烛点亮之后,一阵异常森冷的风从窗外刮进来,差点儿将所有的蜡烛熄灭,一个瘦弱的白衣女孩凭空出现在阳台门前。
此时它正瞪着只剩下两个黑洞的眼睛倒着看徐薇与李静,因为它的脖子已经断了,苍白的头颅被仅剩下的肉筋倒挂在脖颈处。它看着她们,像曾经那样微笑,可她们却只能看到倒着的鬼脸。徐薇惊惧地望着它,战战兢兢地说:“郑爽,之前的事真的对不起,我真的知错了。这边条件有限,我简单弄了一个拍摄现场,我们开始吧。”说完她扎起头发,把郑爽藏在抽屉很久的从海报上抠下的男神的脸部,贴在自己脸上。
郑爽笑了笑,慢慢飘了过来……
结局
它努力地把自己的脑袋拿起来,放到脖子上,企图与脖颈对齐。可是它的脖子已经不成样子,无法对齐。它甚至还拿了一面镜子,仔仔细细地打扮了一番,而后两个黑黢黢的眼洞周围的肌肉弯了弯,像是很满意的样子。
它走到微弱的灯光前,徐薇早已按照它男神的打扮站好。李静在灯光外举着场记板,上面写着《天使之恋》。
郑爽记得这部电影,是一个完美的爱情故事,以前大家一起看过。于是她便模仿着里面的女主角,在鲜血染红的“现场”开始了表演。一旁的徐薇看到它恐怖的面容,赶紧跟着它的节奏配合起来。
直到深夜,三部手机只剩下一部还有一点儿电,地面的鲜血已经干成一层血皮,这场戏才算演完。郑爽非常开心,它抚摸着枯如杂草般的头发,冲着灯光外的李静说了一声“谢谢”。在郑爽旁边,徐薇木讷的双眼已经失去了焦距,她的嘴被整个撕裂了,所有牙齿都露了出来,像个捕兽夹子。而在她旁边,许晴居然也站在那里,“活”了过来!
它们三个在灯光下望着李静,李静已心如死灰:它们三个都死了,只剩下了她。
“为什么最后还是杀了徐薇?她已经完成了你的遗愿,这还不够吗?”李静问。
“她做得很好,我看得出来她已经知错了。”郑爽悠悠地答道。
“那就更应该让她活下来,为什么……”
“李静,你是一名好学生,从来不做学习以外的事。但你要明白,它们已经改过自新,跟我意见统一,那我们就又是好姐妹了。好姐妹自然要成为同类,我已经变不成人了,但它们却能成为和我一样的鬼。”
森冷的风吹过,三“人”的身影忽然不见了,只有微弱的灯光下李静那张惨白的脸……